作者:东瓜不亮西瓜亮
沉默片刻,柳安木烦躁地又点燃了一根烟。火苗在他眼前窜起,照亮他紧皱眉头的同时,也照亮了对面那张质朴又干净的面庞。此刻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没有光就只能隐约看见对面的轮廓。
良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任何的情感:“……你今年才多大?不怕死吗?”
“虚岁二十。”和尚双手合十,说:“上师在年初下雪的时候坐化,所以现在我也是扎丹桑寺的喇叭,你可以喊我康巴。扎丹桑寺每一代喇叭都在莲花生大士的金身前发过愿,这是我们的修行,所以您不必为我担心。”
二十岁。
数百年以来,有多少守门人以身铸门之时,也不过二十岁的风华。
柳安木盯着康巴的眼睛看了一会,那双眼睛依旧清澈,从未被世俗玷污过。
眼睛可以反射出一个人的灵魂,法华会的门徒灵魂深处都是肮脏不堪的欲念,因此他们的眼神往往混沌发黄,充斥着无法被满足的欲望。而康巴的眼睛不一样,他的眼睛非常干净,好像一眼就可以望见他灵魂的最深处,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一个从未沾染任何欲望的人,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嚓……嚓……”地上的金蟾蜍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此刻金蟾蜍的底座已经出现了不少细小的裂痕,而这些裂痕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至整个金蟾蜍。
没时间再拖延了。
柳安木将手里抽了一半的烟丢到脚下,踩灭在布满裂痕的水泥路面上,毫不犹豫朝着驾驶室走去:“上车吧。我事先可说好,如果你拖了我的后腿,我会在半路毫不犹豫把你踹下去。”
康巴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一步,弯身想要捡起地上金蟾蜍,可惜那布满裂痕的金蟾蜍在被他拿起的一瞬间就化作粉尘落向大地。康巴拾起金蟾蜍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随后他站起身,深深叹息了一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没有开空调,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令人不舒服的潮湿。车内的广播在车子发动后自动打开,里面播报着最新新闻:“本台最新消息,今天下午六时,我国多地出现六级即以上地震,国|务|院抗震救灾指挥部办公室、应急管理部启动国家地震六级应急响应,多地派出救援队开展抢险救灾工作。同时,今日在全国范围内突发性出现大规模日全食现象,目前气象部门对本次日全食现象进行回应:没有检测到异常情况,无法解释。”
天空完全被黑暗笼罩,这种黑暗甚至比黑夜更吓人,整个天地间没有一丝一毫的自然光亮,即使马路两边的路灯在应急模式下已经亮起了灯,但那微弱的光亮在这种程度的黑暗中也只是杯水车薪。
大地再一次剧烈晃动了起来,惊雷般的声音不断自地下炸响。大切诺基的车灯只能照亮面前不大的一块路面,在更远的地方,射出去光线就会立刻被黑暗吞噬。
柳安木从腰间扯下几枚铜板,将铜板背面朝上,压在中控区上组成了一个有些怪异的阵法。下一秒,七道黑影从铜板中央的方孔涌出,这些黑影中不断发出瘆人的笑声,几条黑影纠缠在一起,从降下的车窗中怪笑着飞出窗外。
“抓稳了。”柳安木单手把着方向盘,半张脸上覆盖着半扇由黑雾组成的鬼面具。
康巴紧紧抓着安全带,他看着前方黑暗的脸色有些发白,心脏从未有过地激烈跳动起来:“天太黑了,前面的路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您……”
剩下的话自动消失在急速灌入车内的狂风中,风卷着树叶和沙尘不断灌入喉咙和眼睛,康巴毫无准备地被风噎了满嘴,被风迷住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泪。
他手忙脚乱地闭着眼睛摸车窗按钮,还没等他摸到那个救命的按钮,大切诺基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在惯性的作用下,康巴整个人几乎飞了出去,随后又在安全带的束缚下重重撞回了座椅。
剧烈的撞击下,康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朝着大脑涌去,耳边只剩下嗡嗡的电流声。
第176章
昏暗的车内, 手机的震动尤为清晰。
康巴勉强从副驾驶上坐直身体,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刚才那一撞中散了架,眼前不住地冒出黑点。
柳安木握着方向盘,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名字,心中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震动的手机响了十几秒,才被接起:“喂?”
电话那头夹杂着强烈的电流声, 时不时还能听见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大约过了两三秒, 程名鬼哭狼嚎的声音才断断续续从听筒中传出来:“三哥,卧槽,这都是什么鬼东西!!三哥, 救命啊!!!”
大概是程名哀嚎的声音太大, 就连坐在副驾驶的康巴都转过头来,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都是讶然。
听着对面混乱的声音, 柳安木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喉咙有些发紧:“你在哪?”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在这一次的碰撞中,程名的手机似乎被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某处,电话里在铺天盖地的杂音后,终于再一次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后面……三哥……救我啊……”
“后面?”柳安木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 视线下意识瞥向左侧的后视镜,后视镜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骂了一声“艹”,再次看向前方时, 柳安木右侧半张脸上的鬼面顿时变得狰狞骇人,黑色雾气钻入他的眼睛,瞬间将他的眼白全部染成危险的黑色。
康巴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气,拨动了一下手里的菩提佛珠,随即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下一秒,原本在前方开道的黑雾调转方向,牵引着大切诺基朝着后方浓稠的黑暗飞驰而去。柳安木缓缓转动着眼珠,黑雾面前的景象逐渐与他的视野融合,哪怕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黑雾的视线依旧很清晰。
在黑暗里穿梭了大概几十秒,柳安木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辆坦克200,这辆车在黑暗中就像只无头苍蝇,歪歪扭扭地向前开,几次都险些撞上右侧的石山,车轱辘擦过石山冒出劈里啪啦的火花。左侧的车门早已经不知所踪,在大地剧烈的晃动和刹不住的车速双重作用下,驾驶室里的身影几次都险些要被甩出车门。
柳安木眯起双眼凝神细看,那半个身子都掉在车门外的身影不是程名还能是谁?
心里满是怒火,连带着黑雾的体积也跟着膨胀了几倍,在黑暗中如同一道伺机而动的鬼魅。
此刻半个身体掉在车外的程名显然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抓着座椅的手臂都在发抖,狂风卷着石沙劈里啪啦打在脸上,在程名的脸上和手臂上都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程名被风沙迷得睁不开眼睛,张嘴就吃了一嘴的灰,刚喊了几声“三哥”就猛烈咳嗽起来。手机在刚才的碰撞中早已经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他只能在呼呼的风声中努力捕捉着手机发出的电流声。
“嘭!”又是一声剧烈的撞击声,随之而来的巨大冲击力让程名甩开了一只抓着座椅的手,整个人如同空中摇摇欲坠的纸鸢,随时都有被彻底甩出车外的可能。
恐惧和绝望席卷了程名的大脑,他试图尝试再喊一声三哥,可惜他的嘴皮被吹得直向两边咧,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惊雷般的响声还在不断从地底传出,哪怕半个身子都挂在车外,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脚下却迟迟接触不到大地,仿佛整辆车都高速行驶在悬崖边缘。
回想起刚才广播里播报的地震新闻,一个可怕得念头在他的心中逐渐成型。这样的认知也让他的精神几乎濒临崩溃,抓着车座的手臂抖得跟筛子一样。
被狂风卷起的石块重重砸向他的左脸,嘴里的鲜血顺着口腔流进喉咙,勉强让他干涩的喉咙得到一丝滋润。绝望和无力几乎完全击垮了程名,苦涩从心头溢出,就连嘴里都是化不开的苦味。
勉强睁开的眼睛,程名看向前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满是伤痕的嘴唇动了动,无力地嘟囔着:“三哥……你再不来……咱们兄弟就真要天人两隔了……”
呼呼的风声刮着耳膜,颤抖到极致的手指一点点松开,程名无力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孙晓丽的脸。几天前他们还一起参加了三哥的婚礼,那时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在桌子悄悄给孙晓丽带上。孙晓丽羞红了一张脸,嗔怪地骂他求婚也没有个仪式,没想到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却要生死相隔。
也不知道她收到自己死讯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她会难过地哭泣吗?她那么坚强的人,应该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掉眼泪……可惜那时候自己已经无法拥抱她,更无法为她擦去眼泪。
“三哥。”程名喃喃道:“你怎么、怎么还没来啊……”
回答他的只有车身被又一次猛烈的撞击,抓着车座的最后几根手指也终于无力脱开。
巨大的惯性裹挟着那个如断线纸鸢的身影快速朝后甩去,无边的恐惧将他淹没,一片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冰冷刺骨的感觉不断从身体各处传来。
真正面对死亡,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崩溃害怕,但实际上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杂念,什么牵挂,都好像随着呼啸的风声被一一甩出脑海。
……
“听见了,老子又不是聋子。”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在后方响起,程名脑袋里嗡的一声,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顺着手臂爬了一背。迟钝的大脑愣了几秒,随即仿佛被极大的狂喜击中:“三哥?!!”
脱口而出的声音沙哑难听,在鼻腔里堵了多时的鼻涕哗啦啦淌了满脸。
还没等他判断出耳边的声音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他胸口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死死收紧。“彭!”巨大的收束感让他胸口一闷,随即便是猛烈的咳嗽,几乎要被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咳出来,嘴里全是恶心的铁锈味。
“啧……刚才飞的真牛逼啊,有空教教我呗。”黑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出,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随即拧成一股悬挂在断崖上的绳结,绳子的另一头紧紧吊着一道悬在半空中的影子。
被吊在半空的程名费劲地伸出手,抓住那根把自己吊住的救命绳子,不过等他真正握住那绳子的时候才发现,手中的绳子冷得刺骨,同时表面还遍布着细小的齿凸。
被沙子迷了的眼睛根本睁不开,他只能半眯着眼睛,一边抓着绳结,一边从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寻柳安木的身影,找到半天也没看见人影:“咳咳咳……你怎么才来啊?你再来晚点,就只能去阎王殿捞我了。”
等了片刻,柳安木似笑非笑的声音才混着风声从背后传来:“老子还能赶上就不错了,忍着点,谁让你成天瞎跑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程名抓着绳子,睁不开眼,只能嘟囔道:“我还不是担心你,连个信也不留,一个人跑这么远……我还以为你和柏教授吵架,想不开要找地方自我了结呢。”
背后的声音没有回应,但很快风就带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绑在胸口的绳子猛然一紧,程名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被绳子拖着向上拉去。
程名感觉自己的身体吊在半空中晃啊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见他好像听见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很干净,像是阳光下的雪山:“你还好吗?”
下意识伸出的手臂被另一股坚实的力量抓住,程名感觉自己的接近虚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拉了上去,随即头顶便盖上了一件带着温度的衣服,这件有点厚度的衣服替他挡住了风里的风沙,程名忍不住抬起手用力揉了揉酸疼的眼眶。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身体颤抖的厉害,隔着一件衣服,那个声音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再次说道:“你不要害怕,我是康巴,扎丹桑寺的喇叭。外面现在很危险,我先带你去车上,你的朋友也在那里。”
接着,程名感觉自己被那股力量扶了起来,手臂搭在了一个有些过分瘦削的肩膀上。两人跌跌撞撞走到车边,康巴费力抽出一只手,拉开车门,将程名送进了车后座。
车内的灯光开的很暗,程名揉了半天才勉强睁开眼睛,这时康巴也从副驾驶重新上车,车门刚关好,大切诺基就如同离弦的弓箭风驰电掣地冲进黑暗中。
从大地深处涌出轰隆隆的惊雷仿佛就追在车屁股后面,大地又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开裂声。
程名迟钝的大脑转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左边额角,那里果然鼓了好大一个包。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大包,程名心有余悸看向驾驶位的方向,又忍不住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飘飘然,竖起大拇指道:“三哥,你刚才那一下也太帅了。”
“还是多亏了你啊,要不然我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柳安木从车内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说吧,怎么跟到的这里。”
“……我那还不是因为担心你。”程名顿时苦下脸:“之前王队交代我,让我盯着点你的动作。你前脚在网上买票,后脚队里就收到通知了,王队有事抽不开身,这不就把我派出来保护你嘛。”
柳安木视线在程名额角的大包上停了几秒,挑起一侧眉梢:“哦?保护我?”
程名摸了摸头上的大包,一时语塞,干笑两声:“本来我跟得好好的,从B市一直跟到这儿,你不是也没发现吗?”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后背又冒出一身鸡皮疙瘩:“谁想到半路居然会出这种事……三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了吗,玛雅人的预言这么不靠谱,预言晚了这么多年才实现?”
“不是世界末日,这是末法时代的天灾。”前排的康巴突然发出声音:“如果放任不管,造作诸业者都会在这场天灾中死去,只有福德深厚之人才能活下来。”
程名这才想起了刚才把自己扶进车里的这人,连忙向康巴道了谢。
道完谢,他又挠了挠头:“末法时代的天灾…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康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双手合十,先念了一句藏语佛号:“天灾已经降临,您不妨看一看外面,那些就是天灾。”
第177章
车窗外一片漆黑, 天空上的三个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住,透不出一丝光亮。
程名把脸凑到车窗了,看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突然, 他的视线中出现一点蓝色的荧光,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深海之中看见漂浮的蓝色水母,蓝色的萤火忽远忽近, 程名的目光忍不住被那蓝色的萤火所吸引,眼底渐渐流露出痴迷的神色,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滋生。
突然,浮在半空中的蓝色萤火忽然调转方向,朝着车窗的方向快速飞来。那原本微弱的萤火突然间变得明亮,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这种荧光足以将周围的一片都照亮。
程名的瞳孔还没有聚焦, 虹膜却下意识地收缩震颤, 喉结滚动了一下, 却没有发出声音。
黑色泛着油光的鳞片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大张的蛇嘴清晰地倒影在车窗上,被荧光照亮的地方约摸有两三米,从体型估算这应该是一条长达六七丈的大蛇。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条巨蛇口中含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爬在巨蛇的口中,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一口骇人的尖牙在女人破碎的嘴唇中若隐若现,冒着绿光的眼睛中盛满了对进食的渴望。
“子时降至……破门成仙……”沙哑怪异的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可仔细去听,又无法判断这个声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是和尚的念经声, 听得人头脑发昏。
可此时此刻,程名却只觉得头皮像是窜过了一层电流。大脑还没有反映过来,屁股已经往后挪了几步,他哆哆嗦嗦地叫道:“卧槽!!这东西怎么追上来了?!”
外面的“美女蛇”他不是第一次见,就在十分钟前,这头巨大的黑蛇才袭击了他驾驶的坦克200。
轮胎卷起泥水甩向两侧,柳安木扫了一眼仪表盘,此刻的车速已经达到了八十码,在尚未开发的无人区开到80码的车速,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你的血激发了它的兽性,它不吃掉你当然不会罢休。”柳安木索性将近光灯也关闭,车外彻底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中,高速行驶的大切诺基如同在黑暗水沟中穿梭的老鼠,彻底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那现在怎么办?”程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受伤的手臂,声音打着颤,紧张地抓紧了侧面的手柄。
像是看出了程名的紧张,康巴回头安慰道:“不必担心,有活佛坐镇,他们不敢过来的。”
程名愣了一下,大脑有些宕机:“活佛?什么活佛?”
柳安木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下一秒车内的灯光陡然熄灭。与此同时,那些环绕在大切诺基周围的黑雾飞快收拢,紧紧贴在车顶,从那些黑雾中时不时冒出几张模糊的面孔,有男人,也有女人,这些面孔模糊不清,唯一的共性是所有的人脸都挂着诡异的微笑。
盘桓在车窗的外的“美女蛇”浑身的鳞片炸起,蛇口中的女人脸色变得阴狠,她狠狠剜了车里的程名一眼,巨大的蛇身最终还是在离大切诺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下来。
外面的混着泥沙的风像刀片一样打在车身上,整个车内都是砰砰的闷响,好像下一秒车顶就会被掀翻。车顶的黑雾发出兴奋的叫声,可那声音像是被层层包裹在喉咙里,听着让程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柳安木眼睛轻轻眯起,他看见黑暗中漂浮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白烟,白烟隐约勾勒出一个男人的头颅,只不过这个头颅被悬挂在了一颗大树上,白色的烟尘正是从男人断裂的脖颈中抖落。似乎察觉到了大切诺基的靠近,那原本背对几人的头颅突然转了过来,隔着挡风玻璃,那对鼓出的眼珠恶狠狠地瞪着正开车的柳安木。
——这个味道,绝对不会错,那个臭道士又回来了!
“抓稳了。”柳安木扫了一眼悬挂在树上的人头,一脚油门踩到了底,仪表盘的指针顿时飙红。轮胎卷起大量泥泞,如同离弦的弓箭般朝着前方枯死的大树撞去。
提速太过突然,副驾驶的康巴早有准备,抢在提速前深呼吸了一口气,十根手指死死拽住安全带。不过后座的程名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宕机多时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如同被苍蝇拍拍死的苍蝇,在前排座椅上撞成了一张面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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