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绒绒
那一瞬间,苏沉星清楚地看到周应淮的眼眶迅速发红,却迟迟没有水光落下,他什么都没有说,只径直走向房门。
“……迟早有一天,周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就当苏沉星以为他会识趣离开的时候,少年搁下一句话,这才拧开了门把手,门外的女人表情有些惊愕,像是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谈话结束得如此之快。
周应淮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分给她,径直走远了,而苏沉星低头靠在沙发上,看不清神色。
“岚姐,麻烦帮我接杯温水……”
女人进门后,关上门的动作轻缓,却在听到苏沉星有些虚弱的声音后变得着急起来,只见沙发上的青年脸色惨白,一手捂着胃脘的位置。
“怎么突然又胃疼了?你中午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被他称作岚姐的女人动作麻利地找出胃药,又接了杯水,看着他服下后才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
“剧组的饭好难吃啊。”苏沉星尾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捂着胃可怜巴巴地看着岚姐。
岚姐一对上他这幅神情就没辙,叹了口气道:“这儿荒郊野岭的,点个外卖都难,好在没两天就能杀青,你再忍忍吧……”
话没说完,岚姐便看到苏沉星直勾勾地看着某个方向,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之间化妆桌上放了个手提袋。
“这是刚刚那个男孩子带来的,说你喜欢吃这个……”岚姐瞅着苏沉星的脸色,又有些试探的问道,“如果你介意的话,我等会拿去丢了?”
“放着吧。”苏沉星移开视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但手上的茶水却倾斜了一瞬,晃起一道细微的波纹,很快又平静了下去。
岚姐了然,却颇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件事,转移话题道:“我听王辉说,程原最近又在嚷嚷着要来探班,他倒是挺喜欢你的,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来着?”
“之前路过,指导了他几句,后面他就经常来找我了。”苏沉星抱着杯子小口喝水,“这小孩天赋一般,但是挺努力的,嘴巴还甜,成天跟在我后面叫哥,能帮就帮一把吧。”
“你倒是挺好心,你们年纪相差也不大,又签在一个公司,不怕他来抢你资源?”岚姐语气嗔怪,表情却温和,还隐隐有些骄傲。
“资源不是靠抢的。”苏沉星嗓音慵懒,“要抢,也要看留不留得住。”
岚姐笑了,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但苏沉星却一个字也听不清,原本清晰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模糊,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而不真实,忽地一阵强光袭来,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24章
苏沉星只觉得思绪昏沉,他竭力想回到那间小小的休息室,听清岚姐后面的话,但耳边似乎总有个恼人的声音,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让他没办法继续沉迷在梦中。
他费力地睁开双眼,想看看是谁这么烦人,非要扰人清梦,眼皮却像是被黏住了一般,他只好先大喊一声:“……闭嘴!”
没想到那人听到他的声音后,非但没有闭嘴,还稍稍提高了些音量:“沉星,醒醒,先别睡了……”
苏沉星怨气十足,拼尽全身力气才睁开了双眼,朝着罪魁祸首望去,结果这一看他更迷糊了:“小淮?你怎么突然长这么大了?”
面前的男人一愣,又伸出手来探了探他的额头,感受到手掌传来的灼热后,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发烧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苏沉星这才觉得浑身酸软,连呼吸都好像带着灼痛感,而且明明是大夏天,在没有开空调的情况下裹着被子,他还是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意识到身体的难受之后,思绪好像也清晰了些,苏沉星定定地盯着周应淮看了会,脑子里却都是梦里他受伤的神情,心脏传来一阵闷痛,他将手抬起,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自己真的,对周应淮这么残忍过吗?
周应淮看他不做声,又捂住了心口,神情更显焦急,声音却轻柔,像是怕又吓着他似的:“心脏难受吗?先把退烧药吃了,我去找医生来。”
看着苏沉星吃完了退烧药却依旧呆呆的神情,周应淮太阳穴跳动得厉害,第无数次后悔自己不该和对方吵架,又看了看手表,如今已经是晚上八点,出岛的航班早停了,联系导演把人送去外面医院的想法并不现实。
好在他来的第一天就摸清了村子的地形,记得不远处有个小诊所,村民们有什么小病小痛都会去找村医开药。
想到这里,周应淮将苏沉星哄躺下后便果断起身,打算去小诊所找医生来给苏沉星看看。
但刚转身,就感觉衣角被拉住了,他有些疑惑地转身看向床上的青年,只见他眼眶泛红,晶莹的泪水从苍白侧脸上划过,苏沉星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在哭泣,依旧维持着刚刚的表情,还挂着泪珠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雨后将坠未坠的露珠。
周应淮的心猛地一紧,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沉星,印象中的青年要么活泼明媚,要么冷漠决绝,但都似乎竖着一道防线,外人轻易不能靠近,就连上次胃疼到落泪,也从未如现在这般防线崩塌,让赤裸裸的脆弱无助显露无疑。
“是不是太难受了?我马上去找医生。”周应淮感觉心脏都被揉碎了,他轻轻擦拭着对方的脸颊,那道湿润水渍灼烧着指尖,让他轻轻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苏沉星嗓音低哑,刚说了几个字就喉咙发痒,偏头咳嗽起来。
周应淮立刻把他扶起轻轻拍背,掌心覆上青年瘦削的脊背时,心疼与后悔的情绪越发强烈——
如果他早上能不吃那劳舍子的飞醋,非要和苏沉星吵架,他是不是就不会难受成这样?
止住咳嗽后,苏沉星安静地靠在周应淮怀里,却不断回忆着梦里他对对方说的那些话,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像是开了闸般止不住。
周应淮长这么大,头一次恨自己如此这般笨口拙舌,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苏沉星,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都是我的错。”
这话一出来,倒是让苏沉星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两人,是在比赛谁道歉更快更诚恳吗?过了这么多年,周应淮还像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一般,永远是先低头的那个,无论被推开多少次,依然固执地停在原地等待。
周应淮不太敢让情绪还不太稳定的苏沉星独自待在房里,但对方的体温却迟迟没有下降的迹象,于是在节目组建的群里找到钟盛添加好友,又给他发了条消息,得到对方的回复后才放下手机。
不多时,钟盛便带着个骂骂咧咧的老头上了楼,两人均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模样,特别是提着医药箱的老头,看着都快撅过去了。
“臭小子!懂不懂尊老爱幼啊,我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拉着我拼命跑……”老头中气十足的骂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钟盛卑微道歉的声音。
“郭医生,不好意思啊,实在是情况比较紧急,我朋友身体一直不太好,我怕他烧出什么问题来……”
“这都第二次了吧?上次大半夜都睡着了硬生生被你拽起来,今天又火急火燎的,我以后看到你真要绕着走!”郭医生骂了两声,忽然又露出了有些促狭的笑意,“生病的不会是你的小情人吧?这么着急?”
钟盛的脸顿时红成一片,支支吾吾地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看来还真是,你们这好像就是谈恋爱的节目来着……”郭医生看到钟盛的反应,表情了然。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两人便走到了四楼,苏沉星房间的门虚掩着,透过窄小的门缝,依稀能看到纤瘦青年倚靠在一个高大的怀抱里,一向冷漠的周应淮此时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钟盛握着门把的手一愣——
他好像终于知道,为什么周应淮每次看见他,表情都带这些微妙的敌意了。
他敛了敛神色才推开门,郭医生瞅瞅钟盛,又瞅瞅前面抱成一团的两个人,一路的嘀咕抱怨都停止了,满是褶子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出奇,赤裸裸地写着“吃瓜”两字。
“咳咳,哪位是病人?”他清了清嗓子,问了个只要是长眼睛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
周应淮起身,将怀中的苏沉星露了出来:“他晚上七点半的时候烧到了38.5度,半小时前吃了退烧药,刚刚测是38度,麻烦您给看看。”
苏沉星这才发现房里多了两个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郭医生正要去放医药箱,但看清苏沉星脸的刹那,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动作也随之停滞。
“郭医生?”面前老头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还一直盯着自己看,苏沉星摸了摸脸,怀疑是自己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周应淮和钟盛也觉得有些奇怪,看着郭医生的目光都带着些疑问。
“哎呀,我就说你这娃子长得脸熟,是阿满嘛!”郭医生这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他一屁股坐在床边,熟练地挽起苏沉星的衣袖,竟是一副要把脉的样子。
“郭医生?你不是西医吗……”钟盛看到这一幕,面色纠结地提醒道。
“谁规定的西医不能会把脉?”郭医生满脸写着“你们年轻人懂个屁”,“我祖上三代都是中医,我这叫与时俱进,医术这东西,不分国界!”
“……那您开的药为什么全是西药?”
“现在的人哪里会爱喝苦汤药,西药又见效快,没大病的话我费那个劲干吗?”老头一脸的理直气壮,还让他们闭嘴,别打扰他切脉。
这一把脉就是半天,他的面色也越发凝重,搞得苏沉星心里直打鼓,生怕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周应淮则是暗暗皱起了眉头,这老头一看就不靠谱,看来还是得等天亮了联系助理送个医生上岛。
“你这年纪轻轻的,身体怎么被糟践成这样?”郭医生过了半响才收回手,晃着脑袋道,“脾胃失调,食欲不振,气血还虚,不管天冷天热都手脚冰凉,晚上睡不踏实,早起还头晕——”
“我说得没错吧?”
没想到这看着不太着调的大夫还真有两把刷子,把他的症状说了个齐全,苏沉星除了点头无话可说。
周应淮和钟盛的脸色越听越凝重,周应淮将刚刚的想法抛之脑后,开口道:“那要怎么治疗?”
只听郭医生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这发烧倒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是因为着凉和情绪激动引起的,我待会开点药喝两天就行,剩下的嘛,就就需要长时间的调养了。”
接着便是长达半小时的注意事项,听得苏沉星双眼无神,只想钻进被窝里逃离这个世界,周应淮和钟盛倒是一个比一个听得认真,尤其是周应淮,还和郭医生说了些他平时的症状,两人交流了半天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你这情况是逃不了喝一阵子苦汤药了,你们谁和我回去拿药?”郭医生收起像是走了个过场的医药箱,又回头看了眼苏沉星,有些浑浊的双眼似乎蕴含着洞察人心的智慧,“小娃子,平日里别想太多,思虑过重不利于养身子。”
周应淮安抚地揉了揉苏沉星的脑袋,才回答郭医生的问题:“我送郭医生回去,辛苦钟老师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这话看着客气,但颇有些逐客令的味道,钟盛刚想说自己可以留下来照顾苏沉星,但床上的青年闻言,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乖乖挥手和钟盛告别,他只好和身旁两人一同离开。
屋里的人清空后,顿时陷入了寂静之中,苏沉星此时毫无睡意脑海里一直在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一想到和周应淮现在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就感到头疼,拼命思考两人的兄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想着想着,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苏沉星以为是周应淮回来了,根本懒得起身,躺在床上喊了声“请进”。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话音未落,苏沉星看到面前的人,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语气也随之变得冷淡,“怎么是你?”
“沉星哥,我们可以谈谈吗?”
门外的灯光映在程原的脸上,他神色无辜,嘴角微微抿着,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
第25章
“谈什么?”苏沉星身体难受, 情绪就有些烦躁,想到梦中的回忆,更是没有耐心面对程原, “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下次吧。”
“沉星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程原的声音突然变得泫然欲泣起来, 配上他那招牌的无辜表情,无端像是受了欺负般。
苏沉星一看他那样就牙酸,不太明白为什么此刻脱离了镜头,他还是要兢兢业业地进行着表演。
“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值得聊的吧?”苏沉星靠在枕头上,随手拿了个小杨塞在他行李箱内的小熊玩偶把玩, 尾音懒洋洋的, “劳烦有话快说, 我要休息了。”
程原却像是没听懂他下的逐客令一般,反手把门关上,又自顾自地走到床边。
“沉星哥, 我们之间好像一直都存在一些误会,我一直都想找你谈谈, 但是没有机会。”程原垂下眼帘,语气失落, “每次找你, 你都不想见我, 今天又想把我撵出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沉星耐心售罄, 他不知道大晚上的程原为什么要来找他演这出大戏,随手把手上的玩偶放在枕头上安置好,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程原说到一半被打断也不生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续上;“沉星哥,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两年前的事情怪我?”
苏沉星给小熊盖被子的手一顿,这才终于抬头赏了程原一个眼神,他目光说不上锐利,但程原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过了许久,苏沉星都未接话,程原只好硬着头皮讲下去:“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开直播说你欺负我,但是那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听到这里,苏沉星倒是起了些兴致,这小绿茶是突然良心发现,找他来写忏悔录了?于是也一扫刚刚懒洋洋的模样,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程原见有戏,眼中也浮现了有些惊喜的神色:“那时候你让剧组的人都不要理我,让公司暂停我的活动,岚姐还把我准备了很久的角色抢走给了你,如果我再不说,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先惹哥生气的,所以哥才会想要惩罚我,但是那时候我爷爷生病了,真的很需要钱,我所有的工作都停了,根本没有收入,只能这么做了……”
程原越说越小声,最后还带了些颤音,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别叫我哥,我爸妈只生了我一个。”苏沉星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淡的模样,兴致缺缺地看着程原,有些搞不懂他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是特地来指责之前自己霸凌过他吗?
现在又没有观众,他抛媚眼给瞎子看呢?不过,或许可以从他嘴里套出点话来,想到这里,苏沉星终于在程原期待的目光下开口:“那你还记得,当初是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吗?”
程原一喜,心想苏沉星果然失忆了,事情发展得比想象中还顺利,于是顺着他的话继续,声音低落:“白釉这个角色我本来没想和哥争的,只是参加活动的时候碰上杨导,他鼓励我去试一试,所以我才去试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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