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渣渣
范达尔舔了舔唇角，又看了许褚一眼，犹犹豫豫地说道：“可是——可是这些人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许褚不太明白范达尔的意思，转过头皱眉问道：“只是让奥尼尔将他们送回家，为什么他们会没地方可去？”
难不成还有古时候那种，被拐卖的女孩没脸回家的事情发生？
范达尔见状，挠挠脑袋，开始吭吭哧哧地解释道：“因为他们是战犯，是——是自由联盟独立战争时期，反对联盟独立而站在萨利蒙那边的人类。自由联盟独立之后，这些人都在军事法庭上被审判为战犯，有的被流放，有的则被关押在监狱星——这些人应该不是被从流放地掳来的，就是被监狱星偷偷卖掉的。”
对于这种乱象，许褚有些反感地皱了皱眉，不过随后却问道：“他们是人类，为什么要反对——”
随后他就停止了发问，心中恍然，谁不是利己主义者呢？如果这些人在萨利蒙时期能获得更多权力与更高的地位，他们肯定会反对自由联盟独立的，一切不过是利益所驱使。
可是随后范达尔却给出了一个他想象不到的答案。
“因为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规则主义者。”
看到许褚疑惑的神色，范达尔开始解释什么是“规则主义者”。
“萨利蒙认为，宇宙间的一切，都必须围绕规则而运行。所有违背规则的人或事，都会破坏宇宙的秩序，绝不允许存在。他们以暴制暴镇压了所有反抗力量，随后用这样的思想和制定的严格规则统治所有智慧生命。”
“在这样的高压政策下，当时的社会环境却反常地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欣欣向荣。随后有一部分其他种族的智慧生命，开始研究起这种统治方式的利弊——虽然一切研究结果都表明，使用极端的刑法来压制犯罪甚至是其他任何违背规则的统治方式，只会引发人性消极及暴力的一面，而无法达到长久的稳定——虽然之后事实确实证明的这个结论。”
“可是在当时，人们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迷了眼，一部分人逐渐被这样的思想所同化，成了这种思想的拥趸，甚至开始拥护萨利蒙的统治。因为他们认为人口极少的萨利蒙，即便占有了大部分资源，可实际上却根本无法消耗。而在萨利蒙的观念中，除了他们自己的外，其他的生命是一样的，即‘除我之外皆平等’——所以即便是当时存在的等级制度，也是依据个人对社会的贡献而判定的，人们所有的地位与权力都与其等级相关。”
“就是这样的本性，注定了萨利蒙将成为最好的统治者。”
“所以在那之后，许多人成为了萨利蒙坚定的追随者，而这些人大多数属于当时比较优秀的那一拨人。这也是为什么萨利蒙首先获得了机械人全力支持——因为萨利蒙是所有智慧生命中，首先承认了机械人人权的种族——从而实现了以及极少数人，对绝大多数人的统治。而随后，其他种族之中陆陆续续也出现了许多这样的规则主义者。”
许褚一边听着范达尔的介绍，觉得这似乎有点像秦时的法家。不过法家的目的是巩固统治者的统治，而这些规格规则主义者，似乎更多地是想实现一种更为公平的社会环境。
“但是萨利蒙的公平公正的统治，是建立在他们本身远远高于其他种族的权力与地位上的，而这原本就违背了公平原则的。所以规则主义者们的思想，一直是受到大多数人的批判与质疑的。”
“在当时那场审判中，虽然有一部分人也认为规则主义者们并不能算是种族战犯，因为他们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保护其他智慧生命的利益。但是在独立战争期间，这些曾经人类中最优秀的那部分人，却甚至比萨利蒙们还极端，给联盟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所以在那场审判中，最终所有列入名单的规则主义者，都被判定为种族战犯。”
“而现在——”
范达尔说着转头看向了那些在山坳中，一个个围着大锅争抢夺食、衣不蔽体的人们，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第48章
听完这些人的背景介绍, 许褚的感受很复杂。他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 也没有办法去评判这些人过去的行为。但是无论如何, 战犯有战犯的待遇，但绝对不是这种连一点人权都没有的对待。
可是许褚也知道，既然他们已经被从原来的地方带出来了, 那么也绝对不可能再送回去了——没有人乐意看到他们回去。
可这其中有近十万人。
许褚再次转头看向那个山谷，10万人一天的消耗起码是10万凯格拉姆的粮食。而在他的小虫子们都还在饿肚子的时候，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大发善心呢？
他送来的那一批废料, 甚至都不知道能养活多少小虫子。他甚至都不敢去问, 在他离开这期间, 又有多少小虫子已经因为饥饿而死亡。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当初他们回来时，3号他们大多数会飘浮在空中。因为他们一部分已经拥有了吸收辐射的能力, 想要以此来抵御饥饿。可他们却并不是真正的柯美奇，那只能抵消他们体内很少一部分的能量消耗, 他们依旧需要大量的食物。
在这样的状况下, 他什么也不能做。
“那些华沃斯、尼德罗的标签都是什么意思？”许褚忽然开口问道。
“那个华沃斯我不知道，”范达尔却忽然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但是我知道尼德罗。那是一个高端人口交易黑市, 专门贩卖一些年轻男女，甚至偶尔还会有萨利蒙光顾。”
许褚闻言转过头看了范达尔一眼, “你们——似乎并不痛恨萨利蒙？”
范达尔闻言却笑了起来, “你应该说的是我？可能是因为我一直生活在最底层, 没有太多的远见。我只是觉得, 无论在萨利蒙时期，还是在自由联盟，我们家的日子过得始终都差不多。只不过在以前，我的父母没有权利选择工作，只能根据萨利蒙的规定，在职业测试过之后从事矿业开采工作。但是现在，他们虽然有了选择的权利，可最终却发现，他们只能干这个。你看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可笑，选择权的存在，并不能改变什么事。”
“但你有了选择的自由，也就有了走向另外一条路的可能。”许褚却不赞同地说道，“就像你，现在就不会被迫选择从事矿业了。”
“但是萨利蒙是通过职业筛选，决定一个人所要从事的职业的。而在此之前，我们还会接受最基本的教育，甚至如果够优秀，我们能一路接受教育直到最高等级学府。与我同一代的人，大多数都受到过萨利蒙的基础教育。而我之所以能够考到首都星，也完全是因为原先打下的基础，以及之后我父母的支持。可是你看看芬奇和哈比尔，还有我们那个片区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了的基础教育，到了将来他们可能甚至连从事矿业开采都不能——因为他们甚至不知道如何操控采矿机器人。”
“联盟不提供义务教育吗？”许褚诧异地问道。连他所在的那个时代，义务教育都已经如此普及，不可能在星际时代反而消失了。
随后范达尔却无奈地说道：“当然有，可是联盟还不允许在有生命居住的星球填埋废料，可我们家一迈尔之外，就是废料填埋场。”
许褚闻言，也无话可说。
已经安排好了山谷下那些人的这顿饭之后，小虫子们便抬着大锅陆续离开了。许褚弯腰将忙完正事的4号提了起来，从范达尔兜里掏出了一片水果片塞进了4号嘴里。
随后他一边走一边问道：“到了黑市，他们会被卖为奴隶吗？那他们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好看的被卖为妓女，健康的拉去做人体实验，年纪大的可能扔进斗兽场，年纪小的用处就更多了。”范达尔发挥了自己的想象，随口说道。
许褚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他再一次转头看向身后，看到那些人好不容易吃了一顿饭，开始慢腾腾钻进他的小甲虫们为他们挖的洞穴中，享受着难得的能够躺平的休息的机会。
“所以他们能被你救出来，是真的很幸运了，否则以后的日子会比现在更生不如死。”范达尔在一旁轻松地说道。
而此时许褚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目光沉沉地看了这些人最后一眼，然后却用着连范达尔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可我救不了这些人。”
随后他便不顾范达尔脸上的疑惑神色，转身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小虫子们便将所有他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许褚站在巢穴顶层的阳台上，摸了摸3号圆鼓鼓的肚子，不禁感到有些欣慰。
而在巢穴的不远处，成年体们拟态成的巨型奎克，每一个都有一艘小轮船。但是他们一个个看起来温顺无比，扁平的身体下，一个巨大的肚子几乎贴到了地上。
他们在2号的指挥下，用粗短的四足爬行着，排成了一条一眼望不尽的长龙，正十分乖巧地一步步爬上奥尼尔他们的运输舰中。
这些成年体拟态的奎克们，肚子中装了许多卡其莫和尤拉藤，还有一小部分的吞噬虫和废料作为旅途中的口粮。
其中卡其莫和尤拉藤的数量并不多，许褚倒不担心卡其莫这种神奇的能够自体分裂的生物。但是尤拉藤却是卡其莫唯一能够接受的食物，却不知道能否在其他星球种植，而奎彭拉连种植可食用的植物都来不及，更不可能去种植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