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尔 第30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近代现代

  闻名关掉水,不算宽敞的空间内顿时只剩他们的呼吸声。

  纪然再也无法忽视那烫死人的视线,抬头与之对望,“名哥,你还洗不洗了,我还要赶快回家哄乐乐睡觉。”

  闻名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他。纪然想起上次的落荒而逃,不愿落下风,也不错眼珠回望着那又深又亮的野蛮双眼。

  他们像在参加谁先眨眼谁是小狗的比赛,纪然眼角发酸,眼看就要成斗鸡眼了,不得不闭目缓和一下。趁此机会,闻名左手拦住他的腰,轻轻吻住他的嘴唇。

  纪然颤栗着紧闭双眼,但没有反抗。他告诉自己,挣扎的话,闻名的手会疼。

  心动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它的可怕在于完全不可逆。不管眼前这个人是男是女还是什么妖魔鬼怪,山石树木也好,他心动了。

  闻名温柔地含弄着他的两片薄唇,等待通行许可。终于,纪然轻启唇齿,放任那条舌头溜进来,与之交缠在一处。触感美妙得就像,上周女儿塞进自己嘴里的那个果冻。

  他完蛋了,沉沦了。乐乐不会有妈妈了,他让这个会飞的男人成功降落在自己心上。

  等纪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正绕在闻名的脖子上,天啊这也太娘了点!他气喘吁吁地,轻轻推开闻名,“好了名哥,我要窒息了。”

  “现在就试试,想我。”

  “我要回家了。”

  闻名有力的臂膀紧箍住他的纤/腰,二人的小腹撞在一处,激起阵阵春情盎然的涟漪。

  “想我,”闻名将嘴唇靠近纪然红透的耳朵,“想象我在你身上落下一万个吻,每个地方都没放过。”

  “名哥你别胡思乱想了。”

  “不许想别的,想我。”

  之后,闻名又开始在他耳边说些突破下限的大尺度内容,别说少儿不宜,成人都不宜,百岁老人听了准会嗝屁。

  骚话伴随着灼热的呼吸,喷进纪然的耳朵,在他心里扎根。

  纪然怀疑闻名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文学作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他在嘀咕些什么。

  纪然回忆着牛头梗的葬礼,去年夏天坏掉的雨伞,小时候被人抢走的橡皮糖。拼命躲闪着闻名那磁性的嗓音,像森林中躲避猎人的小鹿。终于,还是未能逃脱狡猾的猎手,每一道大脑沟回里,都挤进了闻名的影子。

  “名哥……”在闻名一口叼住纪然的耳垂吮/吸时,他带着哭腔叫了一声。

  “哦?你裤子好像湿掉了,不是水吧。”

  羞愤之下,纪然做出了一个可耻的举动——捂住脸哭了。

  “哭了?我好像说过吧,你哭起来很诱人。”闻名眸光暗沉,一把将他扛在肩上,闪现般来到卧室,往床上一扔就扑了上去,要把方才的骚话实践一番。

  纪然的哭声变大,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等到衣服褪尽才反应过来,“名哥,别、别这样……慢慢来好吗?”

  闻名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粗暴了,动作温柔起来,却带着不容商榷的力度,“好,慢慢来,然然别怕。”

  “不是这个慢慢来,是……慢慢交往,我是个很慢热的人。”

  闻名笑着拥住他,“所以,咱们在交往了?”

  “嗯。”纪然的心狂跳着,捂着脸点点头。

  “喜欢我了?”

  “嗯。”

  “不要嗯,我要听你说出来。”

  “喜欢你。”喜欢这两个字一说出口,纪然的胸口微微刺痛,就像开出一朵花来,弥漫起温暖和芬芳。

  闻名紧紧抱住他,仿佛要把他揉进身体里。许久后才缓缓道:“那好,我告诉你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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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缘来是你

  闻名穿上衣服,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个铁质糖盒,扔给犹在害羞的纪然,“打开。”

  男人的身份就藏在这里吗?纪然顾不得穿衣服,掀开漆色斑驳的盒盖。里面盛装的不是糖果,而是四封信。纪然取出一封,呆呆地看着。

  泛黄信封上,是曾属于自己的,幼稚至极的字迹:寄:琼海市绿丰区都湾小学,二年3班,纪然。收:……

  纪然猛地抬头望向闻名,抑制不住地大叫起来:“你是石头哥哥!我早该想到的!”

  那时,纪然8岁,刚升入二年级。

  一天下午,老师背对着他们,在黑板上刷刷写下一行大字:友好学校,拓东市连葶镇连堡小学。

  光是看上去就非常远,特别穷。

  老师转过身来,刚想开口,又转回黑板,改成:连堡镇连葶小学。这是一个偏远得连老师都会记混的地方。

  “我们已经与这所小学结为友好学校,大家每人都会交到一个笔友。每个月呢,老师会带领大家给远方的朋友写信。回家告诉家长,每人每月要准备30元钱随信寄出,这样远方的小朋友们,每天都会有1元零花钱了。”

  笔友是抽签决定,纪然抽到的是“芳芳”,他正开心可以与远方的小女孩通信,手中的纸条就被同桌一把抽走。

  那个爱欺负人的小胖子,把自己的纸条塞进纪然手里,“石头给你,我要芳芳。”

  这个石头,一看就是男孩子嘛!纪然只好含着泪告别那尚未结识就已分别的芳芳姑娘。

  “你们也可以像远方的小朋友一样,给自己起个笔名。与我们班配对的班级,是四年级的,所以大家要礼貌地称呼对方为哥哥或者姐姐。现在,老师来给大家发信纸,我们学习书信的格式……”

  纪然抻着脖子,只见同桌臭不要脸地写道:“芳芳姐姐你好,我叫霹雳无敌帅哥,是未来的世界首富……”

  纪然决定真诚一些,没有给自己乱起笔名,一笔一划地写下:“石头哥哥你好,我是纪然,今年8岁,我的家庭成员有……我的理想是……”

  第二天,每人都带来了30元钱,与信一起塞入信封,由老师统一收走寄出。

  对方回复了什么,纪然早已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收到的某一封信里,写有一串号码,和这样一句话:如果可以的话,请在xx号晚8点拨打这个电话,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纪然照做了,电话那边响起一个低沉雄浑的男声,“你好,小卖部。”

  “小卖部你好,我、我找石头哥哥。”

  “大叔,是找我的吧!”一个男孩的声音由远及近。

  “给你吧,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哦,别又挨揍了。”

  男孩“嗯嗯”地答应着,声音骤然增大,“喂喂,你是纪然吗?”

  “我是,你也可以叫我然然。”

  “然然,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没提过吗?我是男孩呀!”纪然脆生生地回答。

  “哦……”男孩的声音弱了下去,似乎很失落。

  “你怎么了,石头哥哥?”

  “唉,无所谓啦。”

  “什么无所谓啦?”

  “就是无所谓啦,你说你喜欢唱歌,能不能给我唱一首。”

  “我会好多歌,你想听什么。”

  “我也没听过什么,你随便唱吧。”

  “那我给你唱一首《Red River Valley》,红河谷,”纪然用清澈的童声有板有眼地唱了起来,“From this valley they say you're going, I will miss your bright eyes and sweet smile……”

  “一句都听不懂,不过很好听。”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大多数内容纪然早已记不清。挂断电话前,纪然说自己即将练成“庐山升龙霸”,男孩则说:“你寄给我的钱,我都攒起来了,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你玩。你放在信封里的糖豆我也收到了,我一年吃一个,等吃完了,我就长大了……”

  学期结束,远方的笔友活动也随之结束。老师说,如果大家还想与远方的朋友继续通信,就将信投入走廊里的信箱,老师会定期查看,帮大家寄出。

  纪然又写了两封,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回音。很快,他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因为学校里比这好玩的人和事,还有很多很多……

  “你告诉我,你想当明星。”闻名温柔的声音将纪然从回忆里拉回。

  纪然望着眼前的男人,半张着嘴震惊到久久无法言语。直到口水快流下来了,才吸溜一下,说道:“大概,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会用平凡的方式度过一生吧。”

  闻名揽住他,在他幼白的肩头亲了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极端的人?”

  “没有。”只是太浪漫,也太沉重了。就算掏心掏肺,也拿不出对等的爱意来。

  闻名看出了他心里的负担,“如果有人问起你,童年的美好回忆,你一定会说出很多吧?”

  一瞬间,纪然记起很多美好的场景。和姥爷钓鱼,春天的野餐和BBQ,把刚出生的弟弟抱在怀里,盯着他猴屁股似的红彤彤的小脸……

  “我呢……我是个野生的,被某对没做好避孕的男女丢在山里的一块石头上,连个襁褓也没有。在我的世界里,你是唯一的美好。你就像落在我心里的一颗种子,起初只觉得痒痒,时间久了,它就发芽,伸出藤蔓,把整个心都缠住了。”

  情感丰富的纪然哪受得住这个,反手抱住闻名,把头埋在他肩头,“对不起呜呜呜……我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怎么不给我回信了?”

  “我只收到过这些,学校倒闭了,我去了其他学校。”

  “后来呢?你为什么连高中都没念?”

  “我15岁就被孤儿院给撵出来了,在地下拳场打黑拳4年,之后被介绍到这边工作。”闻名得意地笑笑,“大概因为我是个野生的吧,我天生就皮实。什么无限制格斗、冷兵器对战,我一场都没输过。”

  “你真苦。”纪然温柔地望着闻名,像个慈祥的老父亲。他轻轻开启第一封信,看着自己那幼稚的字体:……我的家庭成员有爸爸,妈妈,姥爷,淑娟(它是乌龟哦)和快要出生的弟弟。我不太喜欢淑娟,因为它的脑袋有点像蛇,我最怕蛇了……

  闻名的目光扫过泛黄的信纸,轻声问:“你父母是怎么去世的?”

  “你没查过我吗?”

  “没有,我想凭实力了解你。”

  纪然面露悲戚之色,用手机查了一条新闻给他看,“我刚上大四的时候,他们两个去吃火锅,遇到燃气爆炸事故,轰一声,和火锅店一起蹦上天了……你看这句,14人遇难,这里面就有他们两个。”

  “没赔偿?”

  “燃气公司赔了一些,都用来办后事买墓地了。事故原因在于老板私改管道,可老板全家都死了,我爸妈又没买保险……谁知道会这样呢。”

  纪然没说错,绝大多数人,都会用平凡的方式度过一生,平凡到最终淹没在一个数字里。和各类辣椒麻椒香辛料一起,在天上香喷喷地飞舞,是他爸妈这辈子最轰轰烈烈的时刻。

  闻名在他脸颊落下一吻,“我希望我当时在你身边。”

  啪嗒,一滴眼泪落在信纸上。纪然说了声“抱歉”,用手指拭去水渍,把信收好。

  父母上天了,可他的天塌了,再也无人可依,只有嗷嗷待哺的家人依靠他。如果禽兽秦先生出现在那时,他一定会毫不矜持地抱住这条大腿。

  “虽然错过了你的一小半人生有点遗憾,但我今后都不会缺席的。”

  纪然羞赧地点头,“嗯,你已经参与进来了。”

  闻名的眼中绽出光芒,仿佛熊熊烈火再添了一把干柴。他们又吻成一团,直到下巴抽筋才分开。被晾在客厅的大黄不满地叫了两声,他们这才想起,它还在等着吹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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