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花酒耶
月凨小朋友看着小桌子上已经散得不成样子的草编小马,委屈地撅了撅嘴:“可是它都散了呀……”
洛城悻悻地收回视线,缩到爸爸们身后装死:“那没办法,我在这方面没有天赋——要不你叫邢伯伯帮你做一个?”
“啊?”月凨小朋友还是有一点儿矜持的,犹豫地看看邢再洺,没说话。倒是裴之澜和邹一乔跟他比较熟悉,立刻凑到邢再洺面前,睁着晶亮的双眼哀求道:“邢叔叔!帮我们做一个吧!做一个像潇潇弟弟那样可爱的!”
第一次如此受孩子们欢迎,邢再洺讶异的同时也隐约有些自得。
至于潇潇——他本来美滋滋的,抱着那个草编小狗暗自炫耀,享受独一无二的优越感。可现在,两名哥哥姐姐居然跑去问自己的爸爸索要玩具!他一下子紧张起来,期期艾艾地跟在他们身后,用一种着急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邢再洺。
……毕竟,这是“节目限定”的爸爸。等下了节目,还是要叫他邢伯伯的,潇潇不敢提太多要求。
注意到这个小家伙的眼神,邢再洺的笑意瞬间消散,心里像被小小地拉扯了一下。他敛了笑容,爱莫能助地对裴之澜和邹一乔道:“那可不行,这个是家长做给自己宝宝的,我做的玩具就只能给潇潇。你们如果想要,就去叫爸爸好好练习吧。”
“啊,这样啊……”失望地哼唧一声,两个小朋友立刻扭头扑到爸爸怀里,跟他们撒娇去了。邢再洺转而望向潇潇,眼神无奈而揶揄,好像在说:这下你放心了吧?
眼睛顿时闪闪发亮,潇潇不好意思地咬着唇,扭忸怩怩地走到他身前,怯怯地靠近一些。邢再洺伸手将他搂进怀里,轻声啐道:“想要什么就说啊!还要别人猜你的心思?”
潇潇不吭声,只是紧紧依偎着邢伯伯,闷着头的那模样,活生生就是一只委屈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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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邢再洺和潇潇是在邹跃家洗的澡。
靳若飞帮潇潇收拾了两套睡衣、四套常服,浴巾、洗发水、沐浴露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床单被套,比邢再洺自己的行李都齐全。在收拾洗浴用品时,他看着那套分量不小的洗护旅行装,莫名感觉,这分量都够自己跟着一起用了。
于是不由得想,会不会这正是靳若飞的意思?帮孩子准备东西,顺便把孩子爸爸的分量也一起准备好?
心里莫名有些舒服,邢再洺抱着洗浴用品,牵上潇潇往邹跃家走去。
夜晚的古镇变得非常安静,石板路两旁只有偶尔一盏小灯亮着,父子二人在月光底下不疾不徐地向前走,仿佛身处一个静谧的梦境里。
潇潇好像非常高兴,牵着他的手一摇一晃。一个钟后,两人洗完澡,回程的路上,他更是蹦蹦跳跳的,活像一只刚满月的小奶狗。
邢再洺好笑地睨着他:“跳这么高,膝盖不疼吗?”
“不疼了!”潇潇说。他用力拽着爸爸的手掌,“嘿”一声连蹦两块石板,成功后开心地抬起脸冲邢再洺笑。那张唇、那副略窄的牙弓,无不让邢再洺想起五年前,靳若飞冲自己笑的样子。
……两人重逢以后,他好像再也没有笑过。
轻松的心情顿时消饵无踪。邢再洺也不知自己在耿耿于怀些什么,总之,当他回想起靳若飞消极抵抗的表情时,心里会感到一阵无端的烦躁。
回到狭小破败的小屋,邢再洺拿出靳若飞准备的三件套,在床上仔细铺好,随即将潇潇塞到被子里,自己也躺了进去。
被单应该是刚清洗过,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淡淡柠檬香气。小家伙像只狗儿似的蹭过来,期期艾艾地跟他贴近一些,身上也是柠檬香味的:“邢伯伯……你,你能给我讲故事吗?”
“想听故事啊?”邢再洺斜眼望向他,略微有些头疼:小孩子喜欢听什么故事呢?绞尽脑汁地想一想,他记起自己十六岁打暑假工时拍的秦始皇传记电影,便把故事情节简化一下,当做《一千零一夜》之类的故事讲给潇潇听。
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字正腔圆,娓娓道来,潇潇一知半解地听着,没多久就睡着了。邢再洺适时闭上嘴,扭头注视他乖巧的睡颜。小家伙就像一只玩累了的小狗,睡得极沉、悄无声息,仿佛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忍不住伸出手,探到他鼻子底下试探鼻息。在感受到那细微而均匀的呼吸之后,他的心这才放下,安心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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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八点,村镇祠堂照例准备了餐点,等家长们前去领取。邢再洺惯来少眠,早上七点就醒了,有条不紊地爬起来刷牙洗脸。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潇潇居然也醒了过来,顶着个鸡窝头坐在床上唤他:“邢伯伯……”
邢再洺诧异地走进屋,坐到床边搓一搓他的小脑袋:“怎么醒这么早?”
潇潇用小手揉着眼睛:“爸爸习惯早起练功,我都是跟他一起起床的……”
忍不住幻想一下靳若飞晨起练功的矫健身影,邢再洺没再吭声,把潇潇抱下床,让他自己穿鞋,随即将他带到屋外的水龙头处洗漱。
清晨的天光里,一模一样帅气的父子俩搬了小板凳坐到水龙头边,衣着休闲,头发蓬乱,配上认真洗脸的动作和周围古朴的建筑,活像一部反映小镇生活的电视剧。摄影师尽职尽责地用镜头记录着这一切,同时逐渐推近,拍摄特写。父子俩的脸就像一张画儿似的,令人赏心悦目。
洗漱完毕,父子俩结伴去祠堂边的公共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在经过镇子中心的人工湖时,他们发现有工作人员乘着船在湖心树立一个木头门架。邢再洺顿感不妙:今天的活动不会是要划船吧?
两个钟后,他的担心应验了。
家长和孩子们还在长桌旁吃早饭呢,周奇就意味深长地笑着,大尾巴狼似的道:“今天中午的午餐我们是不供应的,需要家长们自食其力——节目组只提供食材,有肉有蛋,有鱼有虾,只不过从优到次分成了五份,系在南湖中心的木头架子上。家长各自驾一条小船,从湖边出发,先到先得!如果想让宝宝吃到好吃的,家长们就要努力喽~”
“啊?”五个大人顿时呜呼哀哉地抬起头,露出了崩溃的神情。
十点半来到南湖边,在绿柳婆娑中,五位家长看着波光粼粼的宽阔湖面,忍不住又崩溃了一次:“这起码要划一百米!得划到猴年马月啊!”
五个小家伙倒是很兴奋:“我们可以上船吗?我们可以游泳吗?湖里有没有鱼呀?”
窦凯和洛月凨甚至跃跃欲试地走到台阶最下头,用小手撩动湖水:“好凉快呀!”
正在穿救生衣的窦云杰不禁严厉道:“小凯!不准玩水!”
洛城倒是十分淡定:“安心啦~这里那么多人,不会出事的。”
五个宝宝中,最乖巧的只有潇潇,一直跟在爸爸身边,积极地想帮他系救生衣的带子。邢再洺扭头看见,忍不住揶揄:“你别系得不好,等我掉进湖里,救生衣直接飘了出来。”
潇潇一听,顿时缩回手,眼巴巴地瘪了瘪嘴。
将小船解开绳子,五位家长穿着橘黄色救生衣爬上去坐好,手持船桨,只等周奇一声令下。宝宝们站在岸上,一个个情绪高昂,扯着嗓子给父母加油:“爸爸加油——”“妈妈加油——”
潇潇被他们所感染,不禁也扯起嗓子,积极地喊了一声:“爸爸,你要小心呀——”
邢再洺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随着一声哨响,船桨入水,五条小木船同时向湖水中央进发。宝宝们大声喊着加油,期待父母能拿到第一。但没过半分钟,五位家长之间就拉开了距离——
邢再洺和裴立一马当先,笔直地朝着目的地冲了过去;窦云杰没有掌握划船的要领,在原地手忙脚乱的,勉强漂出去一米远;邹跃的船则被洛城一甩头撞在正中,两个人狂笑着你推我搡,船只却始终分不开:
“你这人好烦啊!当年在极速奔跑上你就把我撕得死去活来,今天又用船撞我!”邹跃崩溃地大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叫你挡我的路!”洛城豪迈地笑着,笑声回荡在湖面上,几乎震走了柳树上的白鹭。
看着越来越靠近目的地的爸爸,潇潇激动坏了,在岸边蹦着高儿大声尖叫:“爸爸爸爸加油——!”
一旁的裴之澜也不遑多让,双手做成喇叭型,大喊:“爸爸,你快点儿!”
然而裴立终究是年纪长六岁,体力不如邢再洺,慢慢落到了下风。最后,在出发的第五分钟,邢再洺终于接近木架,胜利近在咫尺。
回头看一眼被甩在身后的各位爸爸们,影帝头一次感觉到这种单纯的竞技快乐,一时间忘了形,骄傲地站起身,在潇潇的欢呼声中扶住木架,企图取下那袋最丰盛的食材。
然而,他忘记了脚下的船还在走——船舱带着他的双腿向前滑去,邢再洺暗暗一惊,下意识抓紧木架,可不断前行的木舟还是打破了他的平衡。尽管双手努力抱住木架,但终究无济于事……邢再洺的手不收控制地向下滑去,最终“噗通”一声,狼狈地栽进了湖里。
“啊!”邹一乔幸灾乐祸地大喊一声,狂笑起来:“潇潇的爸爸掉水里去啦!”
众人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扭头望,见邢再洺落汤鸡似的从水面冒出脑袋,大家不禁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只有潇潇露出晴天霹雳的表情,扯开嗓子,着急地哭了起来:“啊昂——爸爸——”
嗓门之大、悲伤之真切,吓得后勤组赶忙做出反应,划着船前去营救。这时,邢再洺已经爬回了船上。他捋一把脸上的水,随即不服输地把船划到木架下方,重新取食材——这次终于如愿以偿,他拿到了最丰盛的那袋,随即打道回府。
听着儿子警笛一般不知疲倦的哭声,邢再洺又呸呸两下,吐出嘴里的水草,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潇潇,别哭了!爸爸这不是爬上来了么?”
“爸爸——”潇潇哭得打噎,整个人仿佛天塌了一般,蹲在岸边泪水涟涟的看着他:“你有没有摔伤呀?”
“没有——”邢再洺一边努力划一边大声应他,无奈的同时又感到一丝被人记挂的甜蜜。
“那你会不会着凉呀?”潇潇呜咽着又问。
“没事!太阳这么大,一会儿就晒干了。”见他担心成这样,无奈,邢再洺只好加快了划船的速度。中间经过邹跃和洛城身旁,这俩蜗牛还好意思跟他打趣儿:“快点!再快点!你儿子都快哭哑了!”
邢再洺咬牙切齿地用船桨扫了他俩一脸水。
五分钟后,他终于气喘吁吁地划到湖边,拎着菜筐爬上岸。可一抬头,潇潇居然不见了!岸边熙熙攘攘站着许多工作人员,另外四个孩子还在激动地给父母加油,那个哭唧唧的小家伙却不见踪影。
“潇潇呢?”错愕地质问出声,邢再洺将额前阻挡视线的湿发捋到脑后,着急地四处寻找。工作人员直到这时才发现潇潇不见了,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慌乱的表情,跟着邢再洺一起搜寻。
大热的天气,节目副导演被这个变故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赶忙拿起对讲机跟各个摄影师确认位置。这时,他发现跟拍潇潇的摄影师张涛也不见影子,心里顿时放下大半:“没事儿,张涛也不见了!潇潇应该是自己跑到什么地方,所以他也跟了过去。”
话音刚落,湖边的小巷里便传来了潇潇急促的呼喊声:“爸爸——”
邢再洺听见声音,只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沉着脸冲上前,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你一声不吭地跑哪儿去了?不知道大家担心你吗?!这可不是家里,这是外地、是湖边!你一个小孩子随便乱跑是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潇潇被吼得面色煞白,一双大眼睛惊惧地圆瞪着,迅速蒙上一层水雾:“我……我看你衣服湿了,怕你着凉,所以回去给你拿衣服……”颤颤地说着,他伸出交叠在胸前的胳膊,细白的小手抱着一套休闲服,干净整洁,显然是刚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
众人见了,都不由低低地惊叹一声:“好乖啊……”
邢再洺怔在当场,那双惯来沉稳冷峻的狭长双眸此时难以置信地停滞着,面色生硬而无措,似乎被这样赤诚的敬爱震撼得不知如何是好。潇潇眼巴巴地看着他,小手还摸了摸他湿透的衣服,并轻轻拽起一块,试图让那些湿淋淋的布料不再贴住爸爸的身体:“爸爸,你快换衣服吧……”
用力抓住潇潇的小手,邢再洺嘴唇蠕动一下,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他摸了摸潇潇的头发,随即站起身,拉着他沉默地朝小屋走去。
摄像机尽职地记录着这一切,一高一矮的身影并行着,仿佛电影结尾的画面,温情又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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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邢再洺没有跟潇潇讲睡前故事,而是问了他白天的事情:“你来这里来才多久,就敢自己乱跑了?难道不怕走错路,回不到湖边吗?”
“不怕呀。”潇潇的嗓音乖乖的、糯糯的,还透着一丝理所应当的从容,“摄影师叔叔跟着我呢,如果我找不到路,他肯定会带我过去的。”
……这小脑瓜倒是聪明。忍不住轻抚一下潇潇的脑袋,邢再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乖巧的模样,仿佛在透过他打量另一个人:“谁告诉你,衣服湿了要赶紧换干衣服的?”
“我爸爸呀。”说这话时,潇潇的眼神微妙地昂扬了一下,好像极为自己的爸爸感到骄傲:“爸爸空闲的时候,如果带我出去玩,会准备好几条毛巾,时不时就把我抓过去擦汗。他说湿衣服黏在身上,风一吹就会着凉,所以得赶紧擦干,换干衣服……”
“……是吗。”这倒是像那家伙会说出来的话。明明长着一张桀骜不驯的脸,做的却是再细致不过的事情。邢再洺想得出神,半晌又捏捏潇潇的耳朵,问他:“你爸爸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
“没有……是我看见他在看你拍的电影,问这个人是谁,他才说的。”潇潇诚实地道,“他说你是著名演员,演戏很好……但是,他没说你是我的爸爸。”
这样啊。默默的有点儿不爽,邢再洺撇撇嘴,心想这个家伙,难道真的只是生个孩子而已,不打算攀附一下关系?他受伤之后,工作也黄了吧?就不准备……跟我认个错、服个软什么的?
“你爸爸他——录完综艺后,有没有跟你说录节目时的情况?比如,交了什么朋友、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之类?”他语焉不详地问。
“他只说有个姓白的阿姨想认识我,还拿了那个阿姨演的电视剧给我看。”
唔……是白姿君。好整以暇地点点头,邢再洺的心情好了些,翻过身侧躺着,伸手在小家伙肚子上轻轻拍了拍:“睡吧,明天咱们就回去了。”
潇潇的眼睛在黑夜中眨了眨:“……好。”语气软软的,好像有点儿期待,又有点儿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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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吃过早点,5个家庭便暂时作别,各自回家。路上,邢再洺的心情好似不错,拿着靳若飞给潇潇准备的绘本,发散地现编了好多故事情节,把小家伙逗得咯咯直笑。
一会儿注意到他膝盖上那两个刺眼的伤疤,邢再洺又拿出行李中的创伤帮他涂了一次,并仔细叮嘱:“回家以后,叫你妈注意着点儿,别让伤口沾到水,知道吗?”
“知道~”潇潇颇为高兴,但也觉得奇怪:我爸爸他自己都受伤过,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邢伯伯有点奇怪呢。
一个半小时之后,保姆车率先抵达了靳若飞居住的公寓大楼。邢再洺抱着潇潇下车,并帮他把小行李箱拎下来,随即拉着小家伙往电梯厅走去,准备送他上楼。
他想,靳若飞这会儿应该在家吧?我送潇潇上去,顺便喝杯茶,再跟他说一说潇潇这两天的表现……反正他没有工作,我跟他聊聊天,倒是陪他打发时光了。
愈发理直气壮,邢再洺带着潇潇到达16楼,大步流星地走到1607室门前,摁响了门铃。
听见里面“是潇潇吗”的惊讶声音,邢再洺嘴角一勾,又克制地压了下去。潇潇高兴地拍门道:“对,是我!爸爸,我回来啦!”
大门飞快地打开,露出靳若飞惊喜的容颜。然而,那个罕见的笑容在看见邢再洺的脸之后,立刻生硬地僵住了:“洺……邢先生,你也在啊?”
什么叫我也在啊?邢再洺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你这不是说废话吗?潇潇才4岁,难道我让他一个人上楼吗?”
悻悻地垂下眼,靳若飞没搭话,但也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邢再洺更不爽了,两道浓眉像剑一样压下去:“怎么,连口水都不肯让我喝?”
这时,潇潇已经迫不及待地拉住了爸爸的手。他这一撞,小身子挤开门扇,露出了玄关处一双不符合靳若飞尺码的男士皮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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