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花酒耶
正说着,楼梯上传来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嗒、嗒、嗒、嗒”,像审判即将来临,吓得靳若飞用力绷紧了脊梁。
白姿君扭头望去,唤一声:“小姑,你睡醒啦?”
“嗯,醒了。”身穿藕色丝绸家居服的熟龄美人优雅地扶着扶手走下来,神态从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饱含魅力。靳若飞被她看得大气不敢出一口,仿佛一只青涩的小豺,被成熟的花豹压制得透不过气。
“你就是靳若飞吧?”白心梧的声音十分悦耳,语气中透着游刃有余。迎着她若有所思的眼眸,靳若飞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像一个接受检阅的士兵,毕恭毕敬道:“是的。白老师你好,我……我跟小白是在综艺上认识的。”
见他如此紧张,白心梧不禁发笑,愉悦道:“我知道,她跟我说了。”
走到客厅,她将地上到处乱爬的小薇抱进怀里,回身坐到单人沙发上,双腿优雅地并拢斜倚,那神态、那姿势,仿佛一个抱着猫咪的贵妇人:“她说你特别好,对她很耐心,想法又豁达,让她醒悟不少——”
说到这儿,白心梧嘴角一勾,笑得意味深长:“一开始我还不以为然,后来在摄影棚看见你儿子靳宇潇,才真的相信了。”
靳若飞一怔,心里隐约感觉不对劲,仓促地笑了笑:“是吗?潇潇在摄影棚……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有,他好着呢,老老实实地待在阿洺的怀里。不过他老是忘记改口,叫了好几次邢伯伯。”白心梧漫不经心地说着,视线却一刻也没有从他脸上挪开。
靳若飞听到“阿洺”二字,低垂的视线不由颤抖一下,但立刻又恢复了镇定:“他叫习惯了,肯定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新称呼的。”
见他跟团棉花似的,怎么戳都没反应,白心梧没滋没味儿地努努嘴,把小薇放回了爬爬毯上:“……我听小君说,你想进安固言那个剧组,《无人驾驶》,对吗?”
喉咙一紧,靳若飞下意识想否认,但安固言和白姿君都为自己使了劲儿,现在拒绝不是打了他们的脸吗?纠结一秒,他只得认了下来:“是的……我想出演里面的角色。”
“看过剧本了吗?”白心梧又问,“他跟我说,那个角色不算正面,是个反派。你不介意?”
“不介意。”自己一个十八线小演员,哪有挑角色的立场?靳若飞答得十分干脆。
“嗯,那好,我帮你问问曹导。毕竟你给咱家小君劝开窍了,我也不可能没点儿表示……过几天吧,过几天我给你准话。到时候小君会转告你的。”说着,她懒洋洋地站起身,袅袅娜娜地往外走。靳若飞赶忙点点头,感激道:“谢谢白老师!”
白心梧优雅地摆一摆纤手,晃到了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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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睡过这么扎实的午觉,当下午三点邢再洺被闹钟吵醒时,他困倦地拧起眉头,一张帅脸皱成了痛苦面具。
潇潇也是。小家伙蔫蔫地坐起来,以为身边是靳若飞,迷迷糊糊地张手抱过去,扑在他怀里撒娇:“爸爸……”
邢再洺的困意瞬间消散了八分。
迟疑地伸手抱住这个小东西,他坐起身,潇潇的一头乱发映入眼帘。看着这个埋在自己小腹上的毛脑袋,邢再洺犹豫半晌,将他捞进怀里,左手托着小屁股,右手理一理头发,嗓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头发怎么乱七八糟的?”
潇潇身体一震,惊愕地抬起头,整个人傻了:“邢……邢伯伯。”
邢再洺不语,只是用他那双十分擅于表达情绪的眼眸轻轻一眯,潇潇立刻反应了过来,改口道:“……爸爸。”
这还差不多。
把他抱下床,简陋的房屋连个厕所也没有,邢再洺只好在门外的水龙头那儿打湿毛巾,给潇潇随便擦了个脸。再换上运动鞋、梳理一下乱翘的头发,邢再洺见靳若飞收拾的行李中有一顶小鸭舌帽,也取出来给潇潇戴上了。
收拾妥当,父子二人便离开小屋,向祠堂进发。
剧烈的阳光下,这一大一小牵着手,头发一模一样地乱翘着,眉眼拧得死紧。潇潇个子小、腿短,走得慢,邢再洺总不由自主地伸手一拽他:“你就不能走快点儿?”
小家伙便急促地捣两下脚,跟上来,但没一会儿又落了下去。
走到一个分岔路口,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小鹿般的身影,“嗖”地从他们身前掠过。邢再洺惊得脚下一顿,潇潇也“啊”了一声,这才看清是洛城家的小姑娘洛月凨,活力满满地在石板路上狂奔。
“月凨,慢点儿——”洛城懒洋洋的声音从转角传过来。一会儿走到路口,他扭头看见邢再洺父子俩一模一样的鸡窝发型,不由突兀地笑一声,绷住嘴角:“你们的头发……怎么乱成这样?”
极少被人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邢再洺有点儿不自在,面颊下意识板起来,很酷:“屋里连个镜子都没有,想整理都没办法。”
“这么惨!”洛城惊讶一声,又开始笑:“那你可以让摄影师把小屏幕翻转过去,给你们当镜子用啊。”
邢再洺搓一下头发,又帮潇潇理一理:“晚上再说吧。”
这时,洛月凨见妈妈没有跟上,像只小鹿似的又跑了回来:“妈妈!”看见邢再洺和潇潇,她记性很好地打声招呼:“邢伯伯!潇潇弟弟~”
潇潇一听,嘴巴不由撅一撅,好像不大高兴:“我不是弟弟……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哥哥。”
“是吗?”月凨茫然地看着他跟自己视线齐平的头顶,犹豫两秒,改口道:“潇潇哥哥。”
潇潇的嘴角抿出月牙痕,应一声:“哎!”这才高兴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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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家庭陆续来到村庄祠堂,一个个哈欠连天地听村长周奇颁布下午的任务,显然都还没睡醒。
周奇好笑地看着他们,宣布道:“接下来,宝宝们需要为今天晚上的晚餐做准备,带上篮子去镇子里跟村民叔叔阿姨们讨要食材。家长们呢,则要向咱们的非遗草编大师——”他伸手指向身旁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也就是陈老师,学习非遗草编,并做一个草编玩具,送给各自的宝宝。”
宝宝们分为两组,裴之澜、窦凯是一组,邹一乔、靳宇潇和洛月凨是一组。
看着那俩小姑娘蹦蹦跳跳、活力十足的身姿,再看看潇潇谨慎斯文的小身影,邢再洺不禁拧起眉,心里有些忧虑:这小东西,可别拖了人家女孩子的后腿!
领了装菜用的小筐,小朋友们拎在手里,结伴出发。邹一乔和洛月凨已经混熟了,此时手拉着手,一马当先。潇潇则怯生生地跟在一旁,落后两步,活像个边缘人。邢再洺头疼地看着,忍不住喊:“潇潇,去拉妹妹的手!”
小家伙为难地扭头望他一眼,随即期期艾艾地靠近洛月凨,小手犹豫地伸出来……但眨眼间又缩了回去。见状,洛城扬声道:“月凨,牵住潇潇!你要照顾好他们,知道吗?东西太重你就帮忙拿一下!”
“好~”小姑娘应得十分干脆,扭头把潇潇拉住:“弟弟,你跟着我!”
潇潇有点儿高兴,又有点儿委屈,默默加快脚步跟上这两个“风一般的女子”:“我不是弟弟呀……”
目送着小家伙们消失在石板路尽头,五个大人不约而同地“哎”一声,扭头回了祠堂。周奇站在摆满草编材料的长桌旁,还乐呢:“家长们很担心宝宝吗?”
“哈哈哈,我是不担心的嘛!但有的人就不一定喽~”邹跃笑得幸灾乐祸的,一双眼睛促狭地睨向邢再洺,惹得裴立和洛城也笑了起来。
几人中唯有窦云杰神情茫然,坐在桌边求知若渴地问:“怎么啦?谁最担心?”大概他前阵子回新加坡了,没有第一时间获取八卦信息。
邢再洺忍不住郁闷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一肚子的烦躁压下去:“怎么的,这一季节目,你们就指着我看乐子了是吗?”
裴立作为在座资历最老的人,臊起后辈来那是毫不客气:“那能怎么办?在座的人里面,就你平常最神秘、新闻又最劲爆,不指望你指望谁?”
此时,洛城已经对窦云杰“科普”完毕。这位新加坡歌手的眼睛里瞬间露出了惊讶而八卦的表情:“……难怪我说潇潇怎么姓靳不姓邢呢!”
他的发言如此没心没肺,惹得其他三人又是一阵哄笑,宽大的祠堂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时,非遗老师拿着图样走了进来。几人便恭恭敬敬地闭上嘴,开始下午的学习。
拿起那些处理好的干燥草叶,邢再洺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师的介绍和讲解,心中只觉枯燥。他忍不住想,3亿的投资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算了,忍一忍吧。也就六个周末而已,就当来陪潇潇研学的,一眨眼就结束了。
沉下心思,他看着老师分发的各种小动物图样,其中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委屈小狗特别像潇潇,这才冒出一丝兴趣。
“接下来,就麻烦各位家长们挑选一张图样,给宝宝们做一个动物草编玩具吧!”
……那我就做个小狗好了。邢再洺想。别的爸爸还在挑选图样呢,他已经把黄色和绿色的干草交叉铺开,准备动手编织了。
邹跃在对面看见,忍不住伸长了脖子:“不是吧,洺哥,你这么快就挑好啦?不会是随便选的吧?”
邢再洺淡定地把图样拿起来给他们看:“不像么?”
众人看着图中那只有些拘谨的可爱小狗,都笑起来:“……还真挺像!洺哥,没想到你对你家孩子还挺了解的,轻而易举就抓住了精髓!”
我是对潇潇了解么?邢再洺手指一顿,脑海中浮现出某个逆来顺受的沉默身影,心思顿时神游天外——能够“轻而易举”,大概率是孩子妈妈的功劳吧。
也许是潇潇长得太像自己的缘故,邢再洺面对他时,总忍不住以自己小时候的表现来衡量。但这一刻,看着这只相貌拘谨、表情委屈的小狗,他突然意识到,潇潇的成长轨迹应该是跟靳若飞相似的。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时,那个紧张的眼神,跟五年前给他递柠檬水的靳若飞没有什么不同。他有着自己的相貌,身体里却是靳若飞的灵魂。
编织的动作不由放慢了些,邢再洺垂着眼帘神游天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折腾手里的草编。
两个钟后,天边的太阳已露出疲色,邢再洺的小狗也编好了。看着那个黄绿相间的漂亮小狗,他颇为自得地摆到桌上,睥睨那几个笨手笨脚的家长:“你们行不行啊,我都做完了。”
“啊?”那四人皆是呜呼哀哉地抬起头,面色几近崩溃:“这个真的好难啊,你怎么能做得那么好?”
他们挑的是不同的动物:邹跃在编一只兔子,裴立是小鸟,窦云杰挑了只猫儿,洛城则选了一匹马。不过这几人的进度都差不多——松松垮垮地织好了身体,细节却经不起推敲。尤其洛城的,好好的一匹马,被他编成了一头驴。
“哎呀,我不擅长手工活儿嘛~”他大喇喇地道。
草编小狗得到了老师的高度评价,邢再洺捧在手心里左看右看,不禁非常得意。幻想一下潇潇看到它时有可能出现的惊喜表情,他好整以暇地挑挑眉,不自觉地生出了一丝期待。
这时,祠堂外面传来逐渐清晰的说话声。猜想是孩子们回来了,邢再明把小狗抓进手里、背到身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准备逗一逗潇潇。
只不过,他淡定的表情在看见小家伙膝盖上血淋淋的伤口之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25章
“你怎么摔成这样?”不禁脱口而出, 邢再洺疾奔到潇潇眼前,蹲下身仔细查看他的伤处。潇潇本来没哭, 但被他这一喊,小家伙瘪起嘴巴,声音里不由带上一丝哭腔:“我,我自己摔倒了……还把要来的菜都摔坏了。”
他举起小篮子让邢再明看里面的土豆、白菜、胡萝卜,蔬菜面们扁的扁、脏的脏,狼狈至极。邢再洺紧张的情绪中不禁混入一丝哭笑不得:这些菜有什么好在意的!
这时, 其他家长闻声赶了出来。洛城见女儿期期艾艾地站在潇潇边上,便问:“月凨,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照顾好哥哥吗?”
“我……”小姑娘有些愧疚, “我跟着奶奶去地里拔青菜,忘记了潇潇。潇潇找不到我们,急得到处跑,这才摔了……”
邹一乔也忏悔道:“我自己跑去看小鸡,没有叫上弟弟……”
两个小姑娘都挨了家长轻轻的一记脑瓜崩儿。
“没事, 不疼……”吸吸鼻子, 潇潇被爸爸抱起来,带到了祠堂里。刚才在路上不好处理,这会儿医疗组拿来了双氧水,准备给他清理伤口。邢再洺抱着他坐下来, 拧着眉头道:“待会儿会有点痛,你忍一忍。”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医疗人员, 潇潇害怕得面无血色:“嗯,好……”
紧张地揪住邢伯伯的衣服,他不敢再看, 一扭头埋到邢再洺胸口,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但现实是不为主观意志所转移的,几秒钟之后,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膝盖上传来。潇潇“啊”一声,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邢再洺搂着他颤抖的小身体,一股郁闷的烦躁情绪在胸口中横亘着,无从排解。最后全都化成阴云,凝聚在眉间,被摄像机默默地记录了下来。
过了三分多钟,潇潇的伤口才终于清理干净,涂上了碘伏。这时,邢再洺低头去看小东西的脸——他一双眼睛红彤彤的,面色煞白,额际已痛出了冷汗。
……也太能忍了吧。
莫名想到五年前那个摔到防护垫外、走路一瘸一拐的年轻beta,邢再洺感觉心里隐隐陷下去一块,忍不住轻柔地抹一下潇潇的脸,掏出那个草编小狗道:“真能干。这是我做的草编玩具,奖励你的。”
“……给我的吗?”潇潇受宠若惊地吸一下鼻子,用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一眼邢再洺,难以置信道:“是爸爸做的?”
“对。”对爸爸这个词越发接受良好,邢再洺心里甚至隐约有些高兴,整个人都不禁轻盈起来。
潇潇坐在他怀里,捧着那个草编小狗稀罕地打量几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谢谢爸爸!”
小家伙与他别无二致的长眼睛笑得弯弯的,睫毛上还带着细碎的泪珠。邢再洺垂眸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抬起手,轻柔地擦去了他眼角的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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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五个家庭吃的是几名家长做的乱七八糟饭。
那几位爸爸没一个是会做饭的,从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唯一平民出身的洛城,手艺也不咋滴,只是勉强能入口的程度。捧场如潇潇,在吃了一口菜之后也微妙地停顿了两秒,随即说出违心的称赞:“还挺好吃的。”
……听得一众家长们纷纷给邢再洺竖大拇指:“你这儿子,不错!情商很高!以后是干大事的料!”
邢再洺把潇潇搂在怀里,失笑地低头问他:“真的好吃吗,你说实话?”
潇潇为难地抿抿唇,随即伸长脖子,在爸爸耳畔悄悄说了实话:“不怎么好吃……太咸了,肉好干,青菜也煮过头了。”
邢再洺失笑地搓了搓他的脑袋。
晚饭太难吃,几个小朋友随便吃了一点儿饭,就在桌旁玩儿起来。其他的孩子都羡慕潇潇的草编玩具,说他小狗的特别可爱:“我爸爸做的不好看,动一动就散掉了!”
其中手艺最差的洛城听见女儿这样说自己,牛也不吹了,抬起脸大声抗议:“洛月凨!我做得很努力了,你不准嫌弃我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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