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绒绒
“沉星选谁,当然要看他自己的心意。”周应淮语气冷淡,“我不会干涉。”
“好啊,沉星,你说……”周复故意拖长了尾音,唇角的弧度越扩越大,“你要怎么选?”
这无比熟悉的对话一出来,周应淮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
第三次了,他想。
这已经周复第三次当着他的面,让苏沉星做出选择了,前两次对方都带着游刃有余的恶意,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那这次呢?
三言两语中,火药味昭然若揭。在场的,无论是嘉宾,还是工作人员,皆感受到了两人眼中的敌意,空气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火药味好重,这两位周总之前是有旧仇吗(小心问)]
[我没错过什么吧?这不就是个厨艺投票,怎么整得像是选谁当老公似的……]
[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星星宝宝,二选一选谁不都得得罪另外一方吗?周复还是他老板来着。]
[听说周应淮是周家私生子哎,本来我不太相信,现在看这阵势,这两人恐怕还真有点什么……]
[别说,这两人长得还有点像……]
……
弹幕不明所以,但也看出来气氛的不对劲,疯狂在屏幕上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同时也在期待苏沉星到底会投给谁,热度攀升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而聚焦了众人视线的苏沉星却只是握着小木棍,轻巧地在指尖转了一圈,目光扫过屏神等待的众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放在了周应淮面前。
“抱歉。”他的表情带着十足的歉疚,却没有半分迟疑,“复哥的厨艺也很好,只是,这碗南瓜浓汤更合我的口味。”
弹幕在短暂的凝滞后瞬间爆炸,铺天盖地般地涌来。
[我就说!沉星一定会选周总!啊啊啊啊我要爆炸了!]
[周总是不是笑了,表情管理失败现场!]
[只有我在乎星星这样不会得罪周复吗?他现在还是乘风的人哎……]
[宝宝去周总的星辰吧!反正乘风现在也越来越烂了,对宝宝也不好!]
……
周应淮的心脏倏忽一下落了地,他不受控制般地碰了碰面前的小木棍,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不知不觉被汗浸湿。
周复似乎并未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只状若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是我做的菜,没能抓住沉星的胃口。”
“是我太挑食。”苏沉星弯起唇角,眼底却不见笑意。
投票环节就这么揭过,最后获胜的还是苏沉星的那盘黑暗料理。
随即大家便一起开始收拾残局,周复是新嘉宾,拥有不用帮忙的特权,直播结束后就上楼休息了。
苏沉星倒是挺想干点活,但四五个人挤在厨房里,转身都不好转,反而更加手忙脚乱,他便被赶了出来。
等周应淮忙完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青年乖乖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本就纤瘦,被宽大的沙发一衬,便显得更为羸弱。他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茶几上放着只药碗,里面的药汁被喝得一滴不剩。
周应淮轻手轻脚地上前,给他喂了颗糖,轻声道:“困了吗?我们回去睡觉?”
苏沉星摇摇头:“才睡了一下午,哪里有那么容易困。”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将手搭在了周应淮的手上,借着他的力道起了身,松手站直的一瞬间,他的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但很快便稳住了。
周应淮正在收拾药碗进厨房清洗,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直到上了楼,站在了房门口,周应淮转身想叮嘱什么时,才发现对方的脸色不知道何时已经变得毫无血色,连唇色都变得惨白,额头也冒出了些虚汗。
偏生他还强装出一副无事模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察觉到周应淮的目光时,疑惑地歪了歪头。
周应淮脸色一变,心头钝疼,径直把人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哎?你做什么!”苏沉星吓了一跳,这猝不及防的一抱打破了他的强撑,被放下的那一瞬间,他不自觉地按了按太阳穴,隐秘地泄露出一丝痛楚。
“不舒服为什么又不说?”周应淮语气不重,却透着压抑的火气。
没想到苏沉星只是放下手,茫然地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脸色都难看成什么样了?”周应淮被他一问,又心疼又生气,他伸手放在苏沉星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头疼?”
苏沉星见他识破,便也卸下了伪装,点点头,疲惫地靠在床边。
周复的那句“你要怎么选”像是把小锤子,将他封闭的记忆凿出了一个洞,混沌的碎片不住地往外涌来,却无法组成连贯的画面,他越是回想,就越头痛欲裂。
室内很安静,连秒针走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苏沉星是难受得不想说话,而周应淮坐在他身侧,神色冷沉,指腹一下一下缓缓地揉着。
他在极力克制心底翻涌的怒气,既气苏沉星一如既往地隐瞒身体状况,也气自己竟没能早点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抬起眼眸,却愕然地发现青年的脸上突然布满了泪水。
“怎么了?是不是太难受了?我按重……”周应淮的语气有着他自己都未觉察的惊慌。
“我以前,是不是每一次选择的……都不是你?”
苏沉星打断了他的话,只定定望着他,眼底的痛楚清晰可见。
第50章
苏沉星的泪水落在了周应淮的手背上, 温热的液体蜿蜒出一道痕迹。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帮他擦泪,碰到柔软的脸颊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苏沉星刚刚说了什么。
“你……想起来了?”他语气晦涩,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青年的反应。
苏沉星没有立即回答, 只是紧皱眉头,梳理着脑海中的记忆, 好不容易和缓一些的剧烈头痛又席卷而来,他猛地抬起手狠狠敲击太阳穴的位置。
周应淮被他的举动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忙按住他的手,将人圈在自己的怀里。
“沉星,你听我说, 想不起来也没事……”周应淮的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急切和焦虑, 他尽力稳住情绪, 低声安抚着怀中颤抖的青年。
“我想起来了一点……在医院,周复让我选……我跟着他走了……”苏沉星的声音断断续续,“还有一次, 下雨天,我还对你说了很难听的话……”
“别想了, 这些都过去了……”周应淮掌心一下下地轻抚青年单薄的脊背,心疼得手都在跟着发颤。
可苏沉星只是摇摇头, 湿漉漉的眼尾泛着薄红, 纤长的睫毛不住轻颤, 看上去难受得紧, 却固执地不肯放弃回忆:“我不想和他走的……但是我想不起来为什么……”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周应淮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笨嘴拙舌,明明连商业谈判上都能舌战群儒, 不落下风,此刻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好。
他一边护着苏沉星的手,让他不去伤害自己,一边反复安抚,急得出了一身的汗。
好在苏沉星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身体也停止了颤抖,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周应淮维持着这个姿势,尝试着继续帮他按揉太阳穴。
“对不起。”按了一会,苏沉星却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声音很轻,眼眸里盛着的哀痛几乎要漫出来。
即使前段时日,他断断续续想起的一些画面,加上从孟医生那边得知的信息,都能让他意识到前面几年,他对周应淮的伤害。
但今天这一刻,那些记忆却像是被揭开的伤口,赤裸裸地暴露在光下,让他的道歉显得不值一提。
这让苏沉星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
为了查清真相,为了达成目的,他这一路上,辜负了不知道多少真心。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周应淮缓缓抬手,拭去对方脸上未干的泪痕,语气低缓,“我更在意,你一个人扛下所有事情,无论多痛都不肯说。”
“沉星,你拼命在调查的事……究竟是什么?”
问出这句话之后,周应淮几乎能听见心脏在耳边急剧跳动的声音。
他早就察觉出了端倪,明明户籍上父母健在,苏沉星却在恍惚中说出他们早已离世;还有提到轻云时的下意识沉默和异常的反应,以及日日相处中他藏不住的愁绪和疲惫……
桩桩件件,都在提示着自己,对方背负着的沉痛过往。
每一次想要问出口的时候,他都咽了回去,他怕问了,苏沉星会缩得更远,更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把对方的伤口戳得鲜血直流。
但此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想要替青年分担痛楚,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听完这句话,苏沉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焦。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周应淮,眼底闪过权衡与挣扎。
随后,他垂下眼帘,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轻轻张口:“好。”
……
片刻后,苏沉星靠在床头,手边是周应淮刚倒的温水,他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周应淮坐在床边望着他,手指紧握在一起,指节泛白,但看着对方憔悴的神色,他突然开口道:“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
比起所谓的真相,他更在乎苏沉星的身体。
苏沉星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只是在思考,这件事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周应淮没有打扰他,只一瞬不瞬地注意着他的神色,连呼吸声都不敢太重。
“我之前和你提起过我的父母。”不知过了多久,和缓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我说他们忙得要命,连陪我的时间都没有。”
房间里的灯光柔和,落在苍白的侧脸上,映出一层薄影,让他更像是一尊随时会碎的玉人。
“他们的职业,干我们这行的都很熟悉。”说到这里,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点促狭笑意,“我爸妈都是记者,不过不是娱记,但本质上都是要挖别人不想被知道的秘密,一搞不好就容易挨揍。”
“所有人都认为,我跟着父母生活太危险,所以在十岁之前,我是在姨母家长大的,他们一有空就会来看我,有时候胳膊打着石膏,有时候脑袋缠着纱布……”
“他们每次都哄我说是不小心摔的,搞得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忧心忡忡,怀疑他们是不是广告里说的“骨质疏松”。”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再度拿起放在床头的杯子,喝了几口。
“我长大一些之后,在电视里、报纸上看到了他们的名字,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伤痕累累,他们查过非法劳工,跟拍过黑诊所,还卧底过传销窝点……我姨母说,我妈怀着我的时候,还在追一个假药案件,挺着肚子翻山越岭,最后采集到了足够的素材,把人送进了监狱。”
“知道真相之后,我就经常做梦,梦见他们被人围着打,梦到他们浑身都是血……”
他偏头望着窗外,说得很慢,像是在回忆着某个片段。
周应淮从他开口的第一句起,就没有移开过视线,他心脏不受控制地急剧跳动着,却始终没有插话。
“我没说过自己的害怕,但是他们很敏锐,送了小熊和星星灯陪我睡觉,我爸妈总是觉得愧疚,觉得陪伴我的时间太少,觉得没能给我提供安稳的家庭条件,觉得我经常生病是因为怀胎的时候到处跑……”
“所以,在我和崇高的职业理想中,他们最后选择了我。”
苏沉星垂下眼睛,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他们说,等我高考完就退休,以后就陪着我读书、旅游,把之前欠下的时光全都补齐……”
听到这里,周应淮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他清楚地知道,苏沉星描绘的幸福即将戛然而止,空留一地淋漓鲜血。
“水凉了,我再去倒一杯。”他轻轻地抽出苏沉星紧握着的玻璃杯,指腹不经意擦过那凉得吓人的手指时,动作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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