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淼如是
平平无奇的戒指向一侧倾倒,冲林疏露出隐秘的内侧:深深凹陷进去的花纹暴露在视线下——居然有字。
是一串英文。
“F…Forever Yours”——此生挚爱。
几乎是立刻,他的脑海中便蹦出了自己那副充满甜蜜愉快色调的画作,满篇令人目眩的闪粉中心,正是这么一对雕刻着英文的银色戒指,只是镶嵌物有所不同。
那应该是他跟江临光最后的订婚戒指。
意想不到的东西前后呼应起来,林疏悚然一惊,犹疑道:“你……”
沈缚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这对戒指是你定做的。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你拿出了它们,我当时非常,非常的高兴,那是你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回应我的感情。”
“从喜悦中醒来后我才意识到,它原来早就从你的手中诞生,只不过在那时它还属于另一个人。”
“从得知你跟他在一起后,我便一直在反思,研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展露出的哪些特质性格吸引了你,跟你在一起前又做了哪些事。同时对比我的不同进行调整。”
沈缚偏过头注视着雕花英文,语气似是自嘲:“或许能拿到所差无几的款式,也是你对我模仿他的肯定吧——宝宝,你的确没有把任何人当成另一份感情的寄托,是我故意展示出能博得你青睐的特质,让沉浸在伤痛中的你逐步把我当成新的平台依靠。”
林疏挺直了脊背,目光的落点在沈缚与戒指间反反复复,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一句泄愤式的嘲讽竟能引爆这么大一颗炸弹:“……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证明我们的结合是相互的,”沈缚道,“无论原因,你也喜欢我。”
林疏:“……”
“所以你还是不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一切,宁愿绕这么多弯子,使劲浑身解数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犹豫,让我一再推迟跟你分开的进度。”
“是我把你想得太过心机深沉了,其实你一开始编造的谎言就像一张纸般脆弱,后续纵使往上涂抹泥浆也无法掩盖它易碎的本质。”
林疏精致的眉眼冷若冰霜:“既然如此我就再说一次——我不可能喜欢你,沈缚。”
“当初强迫我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今天。”
这场牵动无数人心的面对面谈话就这样草草收尾,谈话双方都没能从中得到想要的结果。
收听转述的两个人无比感到震惊,尤其是龙奇邃,他难以理解道:“他到底想隐瞒什么?眼看着已经全面崩盘了还顾左右而言他,当别人都是傻子吗?而且替身就替身呗,送个戒指怎么就能证明林疏喜欢他了。”
季刑霄托着下巴,没有接话,提议道:“要不要换个切入点?比如你父母,他们知道的肯定不比沈缚少,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假如他们也不肯多说,我们再想办法。”
“那离婚的事……?”龙奇邃偏过头,小心翼翼地打探。
“先离婚。”
林疏按亮屏幕,映入眼帘的屏保是他从网上找的碧波蓝海,虽说平平无奇但也能看得过去:“不能再被他拖着了,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我都不能再忍受这种黏黏糊糊的恶心关系。”
魏律师经手案件无数,显然没少处理像他这种夫妻感情破裂后急着分开的情况,在听完他的要求后丝毫没有惊讶,特别提醒道:“考虑到让对方最快接受的目的,这种离婚协议我们拟定时在涉及共同财产时往往都会一刀切给对方,您有特别标注的吗?”
她发来一串预计要分割的财产数目,目测至少有九位数。
林疏干脆道:“没有,越快越好,最好不需要我后续参与。”
魏律师:“好的。”
隔天律师事务所便加急将一份厚重的文件送到了他的手上,林疏翻到最后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转手将协议寄回了他跟沈缚的房子,并不是不能发到公司,只是林疏还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免得徒增阻碍。
至于父母那边也是同理,林疏不想再节外生枝,某种程度上,他想要摆脱这段婚姻的欲望竟然胜过了对真相的渴求。
季刑霄问他:“但沈缚最后也没同意离婚不是吗?你怎么保证他会签字?”
林疏平静道:“谈话的时候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从协议的内容上他也能看出我的坚决,如果拒绝了,恐怕我们只能法庭相见了,他不会想跟我对簿公堂的。”
太难看了。
林疏在跟沈缚谈崩之后便干脆利落地把所有联系方式全拖进了黑名单,导致他的手机隔三岔五便能接到陌生号码的来电或者短信,电话他不接,短信的内容大概都是提出再见一面、再想一想的,林疏不看不想不回,来一个拉黑一个。
人也在不同的房子里倒腾,一三五七住城南,剩下的时间住城北,避免沈缚逮到他本人。
这样的拉锯战持续了将近半个月,他收到了新的快递,直接寄给了龙奇邃,龙奇邃拿着转交给他的。拆开看,里面黑纸白字写着五个字“离婚协议书”。
龙奇邃拿起来左右看了看,懵了:“这是拒绝的意思吗?给你还回来了?”
“不一样,”林疏碾开侧页,快速翻阅着直到最后,“这是新的一份。”
更加厚重的文书里增添了无数密密麻麻的文字,林疏看不懂,也不想看,他径直翻到最后一页,甲乙双方的签字处,甲方的位置上,沈缚的名字正明晃晃地写在那里,乙方的位置则空缺着,等着另一方落笔。
龙奇邃没有看见,他摇了摇文件袋,“咦?”了一声,道:“好像还有东西。”他探手进去摸了摸,没摸到,于是从一侧将纸袋彻底撕开,一张规整的长方形纸条缓缓飘出,随之一同掉出的还有一枚正在闪烁着的圆圈。
纸条被林疏抽走,圆圈则被龙奇邃小心拎起:“这是……戒指?你手上的那个?我还以为你收起来了。”
林疏垂眸看向纸条,碍于空间有限,为了写下更多的字,上面的内容很简略,以至于显得文绉绉:
前一份协议内容已看,对你太过不公,于是重新令人重新拟定。戒指找到后本不想归还,但思来想去还是物归原主,希望看在与亡故的人有些许联系的份上,你不要把它扔掉。另外,既然问题已经解决,就不要在拘泥于过去,重新开启人生吧。
林疏阅读完,默默将纸条从中间对折塞进了兜里。
他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不找张大点的纸写呢。
第45章 记忆
新拟定的离婚协议林疏暂时没签上, 龙奇邃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提议要先让律师经手,确定没问题后再签。
林疏感觉可有可无, 他跟沈缚走到这一步谁都不是因为钱, 但拗不过龙奇邃一再坚持,还是随他去了。
更改过的协议蕴含的信息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大,魏律师拿到后立刻委婉地表达了凭她一个人独木难支的讯息,经过林疏同意后交给了她合伙的律所共同加班加点地核对。
沈缚作为一个健康健全,脑子有心因性病变但无生理上变异的人, 对跟林疏有哪些共同财产了如指掌,一条条列得很明确,牵连范围之广泛, 出动了三个专攻不同方向的律师才梳理完。
高昂的律师费落到了实处,魏律师将原件亲手交到林疏手中,刚坐下连口咖啡都来不及喝:“总的来说, 协议可以签,没有问题。”
“沈先生提供的分割方案要详细得多, 并且涉及产权变更的地方也提供了文件证明, 所以——”
“——抱歉, 我对这方面了解实在不多——他什么时候提供证明了?”林疏抬手打断她,目露疑惑,“协议里?”
“这……”魏律师低头整理了下袖口, 似是斟酌措辞,“是这样, 说来也巧,律所其中一个合伙人跟沈先生有几分交情,检查的时候有几个地方交割不清楚, 就顺道问了一嘴……”
其实就是猝不及防地发现这么个大新闻,惊愕之余借着协议的事情打听才是主要目的吧。
林疏低头抿了口咖啡,没说话。魏律师显然知道谁都不是傻子,被轻轻晾到了一边,只能尴尬一笑,解释道:“您放心,这事儿绝对保密,就选出来的那几个律师知道。”
“他都配合了?”林疏问。
比起私事有没有被泄漏,他更在意的是沈缚居然这么顺从。
千逼万迫,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才换来不情愿的离婚协议,要是出什么岔子能多拖几天是再好不过了,他没想到沈缚非但没有冷眼旁观,还出手推了一把。
魏律师连连点头:“对——这是我们整理出的涉及的财产名单。”她从公文包中抽出一个文件夹,翻开坚硬的折页推向林疏,A4纸上从上到下罗列着一个个名称。
房子,车,股份,手表,金银珠宝还有各种眼花缭乱的奢侈品。
林疏粗略扫过一页就没兴趣了,这些他自己也有,眯着眼百无聊赖地看下一页,等着魏律师给他解说这些东西怎么分。
魏律师尽职尽责道:“纸上的这些全部归您所有。”
林疏:“……”
魏律师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权衡该不该说,最终还是开口:“不太专业的说,新协议书的内容有点像我们第一版起草的协议甲乙方互换,几乎是一边倒向您的。”
她这么说的本意是想让客户高兴一下,弥补方才的尴尬,不料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林先生闻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浓密的睫毛淡淡地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
“这就叫心虚吧,”林疏把看了一半的文件夹放下,去搅动陶瓷杯中的咖啡,头头是道,“毕竟有错在先的人总是净身出户的。”
魏律师:“……”
她早就听说过这对夫夫的大名,无论谁单拎出来都是能引起围观的人物,尤其是这位长着明星脸又有少爷般矜贵气质的乙方。
奈何名人就是名人,就算成了当事人也不是能跟她无话不谈的,这对在外人看来感情甚笃的情侣到底为什么会分开她实在无从得知。
“那如果您觉得没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就可以签字了。”
魏律师微微一笑,将仿牛皮文件袋递了过去,里头是装订好的离婚协议。她没有拆开就是出于隐私考虑,想着林疏可以带回家再签字,然而她刚松手,林疏那边就已经把厚实的文件取了出来,摆在桌上。
“可以借我一根笔吗?”
正值下午三点,坐落在街角的咖啡店门可罗雀,明媚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穿透洒下,映在林疏骨相完美的侧脸上,投掷出勾魂摄魄的阴影。
魏律师结巴了一下,边从包里摸出笔边喃喃道:“现在就……”
“是呀,这可是千辛万苦才换来的成果,所以急迫一点。”林疏用指腹怼开笔帽,笔尖落在页末的签名处,手腕用力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大名。
他半开玩笑:“不然我怕就这么拿回去,路上再让人给我抢了。”
魏律师听不懂这是否是个夸张的玩笑,愣愣地扯了扯嘴角。
甲乙双方签字,协议生效,剩下的就是当事人自行去民政局走程序了,律师的任务也便暂且告一段落。
魏律师一口气还没呼出去,就听林疏笑道:“哦还有,什么时候去领离婚证的事还要拜托你那个合伙人朋友再帮我问问了,我把我前夫拉黑了,不方便联系。”
“很高兴跟你合作,魏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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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刑宵时刻关注着他们谈判的最终结果,听说沈缚愿意离婚后大吃一惊:“他怎么说的?没逼你答应什么条件吧?”
林疏窝在家里跟他打电话,散漫道:“就是写了个小纸条,说离婚可以,既然离了婚,我就别纠结过去了。”
“……这算交换吗?”季刑霄皱眉,“意思是他宁愿离婚,也不想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并且希望以此来换取你不去调查?”
“差不多是这样。”
季刑霄听完,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我没想到。”
“自从你跟我描述完他的所作所为后,我就认为他遮遮掩掩的目的是怕你们的感情破裂,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你想起来为止。但现在看来,倒是我大错特错了。”
林疏宽慰他:“说不定他还有后手呢。哎呀,你别太在乎他想什么了,正常人强行跟神经病共情是会发疯的。”
林疏不甚在意道:“况且我说要离婚也不完全是为了逼他说实话,他就算把这些年我换过多少件衣服都说出来,我还是要跟他拜拜的。”
季刑霄迟疑了一下,试探道:“那还要接着查吗?”
“查啊,”林疏惊讶挑眉,“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他越是避之不及我就越要查。”
“你的失忆呢?就这样拖着等它自愈?”
林疏道:“医生现在也摸不清楚病因,诊断都很含糊,一会儿说是神经引起的,一会儿又建议我看心理医生,除了拖着也找不到突破口。”
“这么一看,突破僵局的希望就全在你身上了呀,刑霄。”他故意拉长尾音,揶揄道。
对面猝不及防呼吸声一停,又传来椅子滚轮拉远的声音。
“喂?人呢?你去干什么了?”林疏始终理解不了季刑霄总是一惊一乍的诡异反应,搞得他调侃几句都不行。
他的呼唤仿佛按下了牵引绳的收紧装置,滚轮声由远到近地回来了,季刑霄用闷了不止一倍的声线小心翼翼道:“你现在恢复单身了吗?”
林疏想了想:“应该……不算吧,没拿到离婚证,不过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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