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山雪 第82章

作者:吾九殿 标签: 天作之和 东方玄幻 甜文 玄幻灵异

  ——小少爷忘了,自己才是图勒巫师的所有物,此刻指责起图勒巫师来,反倒像图勒巫师是他的所有物一样。

  他的阿洛,怎么可以活得这么差?

  他恼怒恼得毫不讲理,被“发火”的图勒巫师,却一边无条件应下这不讲道理的罪名,一边低头给他继续剥果子。

  仇薄灯怀疑他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过去活得多不像样,就像他至今仍然不觉得自己受伤后,那种近乎自虐的愈合方式有什么残酷的地方一样……小少爷越想越气,抬手就想拍掉某人递过来的果子——

  疼!疼死他自己算了!

  这个混蛋。

  “阿尔兰?”图勒巫师轻声喊。

  少年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轻微颤抖。他低着头,泪水溢出眼眶,一滴一滴,晶莹如雨,无声滑过冰瓷般的脸庞。

  图勒巫师轻轻抬起阿尔兰的脸,让火光清楚照出泪水涌出眼眶的模样……他看过阿尔兰的过往,他的阿尔兰哪怕是自红鸢上坠落,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蜷缩在阁楼的光尘里,一困十载,也没有掉过眼泪。

  阿尔兰的所有泪水,都与他有关。

  ——从一开始,降落无助与惶恐的泪水,到后来,羞耻、痛楚而又欢愉的泪水,全都与他有关。

  阴冷的密洞、散落一地的骸骨,比以往更强地唤醒沉封在记忆里的天性——那种比起人,更接近兽的本性。图勒巫师半跪着,将裹着他的斗篷的阿尔兰抱进怀里。就像某种穴居的大型野兽,把它喜爱的东西团在怀里看守、品尝。

  他确实在品尝。

  品尝阿尔兰为自己而流的泪水,仿佛那是嘉奖他的甘蜜,一滴也不放过。

  他的阿尔兰将泪滴进他的心脏。

  又热,又软。

  令一块冷寂的石头开裂,露出底下的血和肉。

  图勒的勇士们不该在毡毯外弄哭阿尔兰。

  可或许因为图勒巫师是自黑暗洞穴中生长起来的怪物,沾染了妖魔的卑鄙贪婪——他感到喜悦,一种不知名的喜悦。

  熟悉到记得每一道浮雕起伏的扳指抵在下颌,仇薄灯被图勒巫师侧转过脸庞,品尝另外半边脸上的泪水。

  “不准老是那么受伤,”仇薄灯抱住他的脖子,闷闷地,“受伤了不能就任它去……”

  “好。”

  图勒巫师吻他又薄又红的眼尾,把它们吻得更红更艳。

  “你要是敷衍我,”仇薄灯抓住他的头发,让他看着自己,“那以后,你受什么伤,我就把自己搞成跟你一样。”

  图勒巫师低头,对上仇薄灯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黑瞳里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你哪根骨头断了,我就敲断自己的哪根骨头。你流了多少血,我就跟你流一样多的血。”仇薄灯的声音很轻,他把自己的脸颊贴在恋人的脸颊上,浓密的睫毛低低垂下,“你要是不在乎自己,那就不要在乎我了。”

  “真的。”

  火光在晕在少年的睫毛,仿佛是两只轻轻栖息的蝴蝶。一触即碎。

  图勒巫师固定他的手指,无意识加重力道。

  “阿洛,”仇薄灯吸了吸鼻子,慢慢说,“如果你不懂什么是疼,什么是痛没关系,那我替你疼好了。”

  他们两个,一个疯子,一个病人,都学不会该怎么去爱自己。那就这样吧,互相成为对方的感知,互相成为对方的脆弱与不堪,互相替对方爱自己。只要他们凑在一起,就谁都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短暂的沉默,图勒巫师抱起他。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听到图勒巫师的回答,仇薄灯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图勒巫师俯身,把他放到祭坛上。视野中,一尊尊远古的原始神像自高处俯瞰,燃烧的火在苍白的鹿首眼窟中缓缓跳跃……神秘而威严,庄重而古老,冥冥之中的力量笼罩这蛮荒的祭祀之所。

  缓沉的流水自青苔滴落,水声敲在神经上。

  ——万神在注视这里。

  青金石排扣被一枚一枚解开,仇薄灯没有抗拒,只是不自觉地紧张,下意识抓住披挂在祭坛边沿的藤萝。

  他犯了一个错:这里是图勒最古老的祭坛。

  原始时代的祭祀,向来是以活物为祭。为了不让祭品挣扎,祭坛周围的藤萝全是残酷的看守者。被触到的瞬间,它们立刻执行起自己的使命——一根根藤萝化作最柔韧的绳索,在瞬间缠上少年伶仃的腕骨、手肘、踝骨……

  绕紧、扯开。

  青苔潮湿深绿,衬出素白的玉。

  “阿洛!”

  仇薄灯被迫抬起头。

  他小小惊呼一声,下意识向祭坛的守护者求救。守护者俯下身,以窄布,蒙住他的眼睛。

 

第75章 招惹

  深青的藤与叶中,分开陷没一双纤秀的手。手的指尖沁出一层湿汗,被火把照得莹润透红,仿佛是什么等人去把玩的羊脂玉。这么一双东洲世家万千奢华才养出的手,腕骨却被藤蔓固定着。

  只能贴在原始部族的祭台石面。连一毫厘都挣不开。

  徒劳地蜷缩、又松开。

  白玛银绣的织锦黑绸蒙过少年白玉般的脸庞,勾勒出眼睛漂亮的轮廓。世界一片黑暗,余下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光滑的藤条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处明显的叶节,一对对生的肉质圆叶,玉珠一样……

  它们成为巫师延伸的指尖,另类的亲吻。

  一段一段擦过,带起奇怪的战栗。

  “阿洛……”

  小少爷断断续续地喊。

  “我在。阿尔兰,我在……”熟悉的吻落下,隔着绸布,亲吻仇薄灯的眼睛。与低沉温柔的声音截然相反,藤萝一寸一寸,盘绕,旋搅,又深又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可怕。

  叶节断裂,注流满是生机的半透明汁液。

  汁液晕染,烧出一重一重的暖意。

  ……

  简直像某种非人的触手,在探索,在滋养。

  以防它的伴侣无法承受。

  黑暗放大了图勒巫师的危险和神秘,熟悉的环境唤醒了多年前的怪物——他不仅是图勒的首巫,更是许多年前那个生活在洞窟中的怪物少年……这里是他独自蜷缩,独自忍受阴冷漆黑的地方。

  他没见过篝火,更没见过太阳。

  十六年的阴冷、杀戮、似兽非人,扭曲出了一个偏激的怪物。平日里冷戾俊美的皮囊,只是用来蛊惑恋人的皮囊。

  天真的阿尔兰被它污染得神志不清,冒冒失失跟他回到巢穴,它终于露出贪婪的真面目……这是阿尔兰自己招惹的,他怜惜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叫怪物发了疯——它要撕碎阿尔兰柔软的身躯,让阿尔兰变成自己温暖的血肉巢穴。

  最后一对叶节断裂,最后一点藤尖抽开。

  “阿尔兰。”

  低沉的嗓音穿过耳膜,落在脸侧的手指又冷又硬,带着怜也带着罚。

  “不乖。”

  招惹他。

  不止一次。不乖。

  他的阿尔兰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下一刻,刚刚松开的手指又猛地绞紧,险些将细瘦的指节一下绞断……尖叫被一个兼具安抚和禁锢的吻硬生生封堵在嗓子眼里——祭坛的守护者直接彻底剖开了他的羊羔。

  前所未有的凶狠。

  仇薄灯终于意识到,之前几次胡闹,去逗自家胡格措,是件多危险的事。

  图勒巫师以前对他绝对是竭力克制的,否则他早在毡毯上死了不知多少回。

  ——这根本就不是他能承受的!

  只一个瞬间,思绪就被粉碎,他甚至发不出声去乞求恋人的怜悯——毁灭……彻彻底底的毁灭……如果图勒巫师没有提前将他困在青石上,娇气的小少爷恐怕已经哭求着,想要逃开了。

  无法哭泣,无法呼吸。

  黑布被浸湿。

  圈占他的不仅是图勒的首巫,更是许多年前的怪物少年。

  怪物在攫取温暖,占领柔软,以最极端的方式死死圈住他的阿尔兰,把他变成自己的血肉巢穴。

  ……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打战、发抖,几乎是立刻,泪水就浸湿了绸布,湿漉漉地贴在眼皮上,把视野封得更暗更沉……仇薄灯想要后退,想要蜷起身,好歹、好歹给他喘口气的机会啊!

  柔软却坚韧的藤蔓,缠住伶仃的腕骨,任由少年怎么挣,都挣不开一点余隙。

  在他弄伤自己之前,属于成年男子的手覆盖住他,轻而易举,分开他汗津津的手指。

  手背被按压着,不留余隙地贴上光滑的石面。

  最后一丝唯一的自由也被剥离。

  嘀嗒、嘀嗒。

  嗒。

  少年似痛似甜的鼻音里,间杂又快又急的滴落声。

  火光照在青石台面,反射出一片清银的光。

  ……远古时代的蛮野祭祀,认为祭祀的牲物在仪式过程未完成前死去,是不吉的征兆。神秘的萨满们便以藤蔓向被缚的祭品,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机,保证它不会在最后一片血肉被山神们吞食尽前死去。

  如果不是那些折断的叶节,粉碎的汁液,小少爷恐怕已经咽了气。

  和平时不一样,没有一点向后退缩的余地,彻彻底底被限制住,逃无可逃,就算对方超出界线,也只能承受。

  男人筋骨粗大的手指,捻开少年紧紧咬住的唇,连最后一丝自主都夺去,

  仇薄灯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哭腔,一声一声,破碎地喊自己的恋人……每根骨头都在发抖,就连指尖都在哆嗦。五脏六腑仿佛也被摧毁,靡暖成一团又热又胀的巢穴——专门为了让怪物寄生的巢穴。

  怪物亲吻他,诱哄他,就是不肯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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