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衣肃肃
而对于婚姻状况来说,她的第一任丈夫是相亲认识的,那会儿她也才大学毕业,袁家父母一反在学校期间严防死守不准恋爱的模样,开始给她张罗着相亲。袁茵熹并没有拒绝,在几个有意愿的相亲对象中,袁家父母挑中了原身的生父,她便同意了。
两个人的感情其实很平淡,但如果给他们更多的时间,这对小夫妻说不定会走上先婚后爱的路。可惜原身的生父离开得太早,在原身五岁的时候因为急症去世了,而姚家没有其他亲人,袁茵熹就带着原身生活。
这时候,袁家父母开始继续给袁茵熹找对象,用他们的话说,一个女人带孩子太辛苦了,家里还是需要一个男人支撑着才行,完全无视了袁茵熹一个月的收入足够让她舒舒服服将原身带大的现状,但她并不这样认为,父母都是为了她好,于是她从不反驳。
与向洪华的婚姻也是一样,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袁茵熹觉得向洪华很好,而是袁家父母看中了他,并且说原身需要一个父亲,所以袁茵熹点头再嫁了。即使过的并不幸福,但袁家父母反对,原身也对这个继父抱有濡慕的情绪,所以袁茵熹不提离婚的事情,甚至在向洪华的诱导下,装出恩爱夫妻的模样。
听话这个词贯穿了袁茵熹的一生,听父母的话、听丈夫的话、听婆婆的话,她就像给一个提线木偶,习惯了听强势的人的命令,按照别人的心意活着,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也不会给自己做决定。
解决向洪华的家暴问题很容易,处理袁茵熹并不容易。
不用试都知道,如果姚良劝她离婚,在袁家父母的反对和向洪华的挽留下,袁茵熹绝对不可能坚定地说出离婚这件事。如果姚良处理了向洪华,袁茵熹的生活确实会好转,但也只是从听从向洪华和袁家父母的命令,到听他的命令的区别。
这不是姚良想要看见了,对于袁茵熹,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又很想试一试,自己能否让她重新找到被压抑抹杀的自我。
让□□控的木偶挣脱身上的线,真正地活过来,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挑战。
姚良拿着自己的枕头,溜出了房间,敲响了主卧的门,不出他所料,袁茵熹果然没有睡,她看见门外没有人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才低下头发现姚良,脸上顿时多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妈妈,我能和你一起睡吗?”姚良仰着头毫不犹豫地卖萌,袁茵熹笑起来:“不是说小男子汉要一个人睡觉的吗?”
“我今天想和妈妈一起睡可以吗?”姚良探头进了卧室,“爸爸不在,我要保护妈妈。”
笑弯了眼睛的女性很爽快地同意了,姚良果断地躺在她身边,听她再次哄自己睡觉,闭上眼镜装睡不久,就听见了又一个开门声,还有向洪华紧绷的、很不愉快的声音:“我敲门你怎么没有过来开门?”
姚良能感觉到他拽着的手臂颤抖了一下,接着是袁茵熹压低了声音的解释:“小良来找我,说害怕要和我一起睡,现在还拽着我的手不放,所以我才没有去给你开门。”
向洪华在继子面前一直装得很成功,所以明明看见他睡着了,也没有再次流露出暴戾的一面,语气也放得平缓起来:“小良睡着了?”他停顿了一下,或许是袁茵熹点了点头,他朝着洗手间走去:“你也早点睡吧,我洗漱了就睡觉。”
姚良掌心下僵硬的肢体放松下来,装睡的他都不由得头疼起来。
这才是,第一天。
第69章 第九个世界
姚良早上起床的时候一直打哈欠, 他算起来大约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先是接收原轨迹的发展和记忆,再是在主卧里等待, 一直到向洪华都睡着了,他才能安心入睡,却也睡不安稳,而袁茵熹起来的时候,姚良也跟着被惊醒。
向洪华起床的时候,姚良也没有再睡下去,他不打算当一个贴心的继子, 只想利用现在的年龄优势,将向洪华和袁茵熹隔离,避免伤害的同时也方便他对袁茵熹灌输另一些想法。
小孩子的身体没有睡好就很直观地反映出来, 姚良也没办法遮掩住, 袁茵熹用沾了冷水的水玩笑一样去碰他的脸, 他打了个寒颤,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他捂着脸退后一步:“我醒了, 真的醒了。”
袁茵熹被自家儿子一本正经的模样萌得不行, 作势要再捏一下脸,被躲过了也不恼:“去洗漱了, 我们今天早上吃牛肉三明治。”
“小孩子贪睡,今天休息,可以多睡一会儿。”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插进了对话, 袁茵熹的笑容没有变化,而是点点头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爸爸说得对,要再睡一会儿吗?”
姚良眼睛没有离开过她的脸,然而没有看出半分端倪,不论是语气视线还是唇边扬起的弧度都是那样自然,若不是姚良看过原轨迹的故事,也体会过她在主卧中的僵硬,说不定也会被这样的表象骗过,或许不是原身太傻,而是这对夫妻的演技都很好。
他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沙发,这时候姚良才第一次真正看见向洪华,对方看起来很儒雅,不像一般对商人的大腹便便秃头油面的刻板印象,和袁茵熹站在一起看外表也是一对璧人,想不出私下会是另一幅面孔。
“我去洗漱了!我今天要跟着妈妈去上班。”姚良对着袁茵熹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得袁茵熹的笑容也真切几分。
从吃早餐到向洪华开车送他们到咖啡厅的期间,姚良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两个人的相处,最终确定了真的不是原身看不出来父母感情疏离,而是他们真的表现得无懈可击,尤其是袁茵熹,她看上去是真的很爱向洪华。
不,姚良突然停顿了一下,或许她确实假装自己爱着向洪华,毕竟,被爱情冲昏了一切听起来比听话到不敢离婚要好一些,至少,前者还能为自己的逃避找一个借口,听起来甚至是自己的选择。
原身也经常去袁茵熹开的咖啡厅玩,店里的员工早就认识他,还笑眯眯地和原身打招呼,姚良保持着原身的人设,挨个打招呼以后找了一个座位坐着玩手机,实际上余光一直注意着袁茵熹。
他在进入的时候就看过了这个咖啡厅,选址很巧妙,这条街的人流量不错,位置也很方便寻找,走进来的布局透着精致,今日特供的标识牌画得可爱大方,菜单上的各色咖啡甜品的照片也很诱人。如果代入客人的角度,来这里歇一歇或者点一杯下午茶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而袁茵熹换上了店内的制服,深色的衣服掐出腰线,衬得手臂洁白如玉,如春葱的十指操作着机器,醇香的气息盈满房间,她垂眸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瓷杯,另一只手拿着拉花缸,不一会儿就画出了几个漂亮的叶子图案,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作画一样。
当她将咖啡递给一边的服务员,让对方拿给顾客的时候,年轻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小心地端起托盘还不忘记对着她表白,一连串的惊叹感慨让袁茵熹的脸上染上淡淡粉色,看起来更加温婉动人。
咖啡厅的工作并不繁重,但一个上午也没有多少停歇的时候,其中大半是外卖业务,甜点师在旁边的房间忙碌着,袁茵熹一直在吧台,有时候会有熟客和她搭话,她也只是温柔地听着,熟练地将他们爱喝的咖啡送上。
姚良观察了一上午,却感觉到这件事更加棘手了。
如果说一个家庭主妇不能离婚,大部分是对外界工作的恐惧和对自己能力的不自信,他还可以找到让对方通过经济独立,来达到人格独立的目的,只要克服最开始的害怕,走出舒适区,找到一份工作拿到工资,家庭主妇会从金钱中汲取到安全感,慢慢地变得独立起来。
如果是一个只会依附他人的菟丝花,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只要自身变得优秀,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可以极大地增强人的自信心,金钱所能带来的安全感非常强,只要把握住就可以让一个人挣脱婚姻带来的阴影。
可是袁茵熹不是这两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她有自己的事业,并且在事业上工作能力很强,姚良能看出来,店内的员工都很尊敬她,没有阳奉阴违的情况,夸奖也是真心实意,客人也很喜欢她,而她制作咖啡的技术纯熟,并且对自己的技术充满自信,和其他人的说笑也不局促。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只会让她如同酿造好的美酒一样,愈经打磨愈发醉人。
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姚良特意坐到了那些员工的旁边,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外表光明正大地套话,知道了袁茵熹在店内的其他事迹,很多人都对他没有防备,热心地对着小老板吹嘘老板娘的事迹。
无论是处理店里遇见的一些冲突,还是对接下来的发展的控场,都能看出袁茵熹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况且这个咖啡厅的装修布置也是她一手操办,还当机立断买下了这个门面,在这方面表现得很有魄力。
所以姚良在知道了这些事迹以后,更不能理解了,袁茵熹无疑很优秀,即使和向洪华离婚,或许还会遇见更好的对象,这样的女神级人物,追求者不会少。要是选择一辈子不嫁,凭借她的能力也能过得很好,就算最后咖啡厅开不下去了,凭借这个门面的租金,也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
她本来可以过得很好,活出最精彩的模样,为什么要将自己牢牢束缚住,做出最坏的一个选择,宁愿在一个泥潭中渐渐枯萎,从来不反抗,任由自己被黑暗吞没?
姚良很想开口问她,但恐怕,袁茵熹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失去了自我吧,已经被完全洗脑的人,就像那种重男轻女或者网络上的扶弟魔一样,从小到大的环境让他们根本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
“是累了吗?一只低头在想些什么呀?”一只手突然贴上了他的额头,干燥又温暖,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满满写着关切,姚良摇摇头,身体又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袁茵熹眉眼弯弯,“困就睡一会儿吧。”
午后阳光正好,姚良还没有拒绝,袁茵熹已经将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像前天晚上那样哄他睡觉了,咖啡厅的音乐也变得舒缓起来,他再次坠入梦中。
只不过这次的梦境并不是很愉快,姚良的视角变成了另一个似乎并不是现在的小孩子,应该已经是一个成年人,梦中的他拿着一个东西,满心欢喜地跑向一个房间,似乎在喊着谁的名字,然后入目的是满地的血色。
真正的死亡并不是美丽安宁的,不是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放一浴缸的水,血色浸染着清水这样的场面。而是几乎被喷溅的鲜血染红的房间,动脉被割破后流淌一地的红色,痛苦和解脱凝固在那张熟悉的面孔上,他仿佛现在才看见那个身影的单薄,形销骨立到根本撑不起一件简单的衣服,但能用刀以切断手的力气割下去。
她不会觉得疼吗?她为什么这样决绝地选择死亡?她真的死了吗?
又突然,那些浓烈的红色变成了廉价的颜料,贴在瓷砖上,自杀的女性变成了一个穿着衣服的人偶,她的身上被木偶线缠绕着,刀上也带着一条细线,那些线条仿佛要深深地勒进她的身体里一样。
姚良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残留的心悸,急剧跳动的心脏慢慢回复,抬手才发现自己一头的冷汗,而袁茵熹面带着急的神采,快步走过来。
“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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