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当霸霸 第56章

作者:眠琴柳岸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姜羽并不见她们,不会召来侍候, 更不会主动去谁的院子里留宿。这几个女人在睢阳君府吃穿用度一切都好, 就是见不着主子的面儿, 不过,从底下人的闲聊之中, 他们也能听说到一些东西。

  譬如苏小姐前两日曾红着眼眶从姜羽房里出来,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这些女人平日没什么事, 顿时闻风而动, 嗅着这丝诡异的气息来打听,但姜羽早已让下人们统一了口径,他是和苏喜发生了小矛盾, 苏喜才会哭的, 不是什么大事。

  又譬如,睢阳君府近日住进一个平民,与睢阳君同吃同住,每日黏在一起, 一起读书,一起弹琴。因为这个人,睢阳君府今年的碳用量翻了好几番,从书房到卧房都摆满了火盆。

  院子里的女人站在梅花树下,梳着堕马髻,穿一身桃红袄子,穿花蝴蝶裙, 正同戚然明有说有笑。戚然明拢着狐裘,偶尔应一句。风一吹,树上的积雪便簌簌地往下落,甚至落到了戚然明的头发上。

  “然明。”姜羽走上前,帮他把头上的落雪掸了掸,“院子里不冷么?”

  那女人看到姜羽,眼神明显亮了亮,刚想说话,姜羽就对他挥了挥手:“回自己院里待着去。”

  “是。”女人屈膝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戚然明看着女人走后,笑了笑,没回答,反问他:“你今日回来得比往日晚些。”

  “朝里有些事情。”姜羽没细说,揽着戚然明的肩往屋里走,“你身子好了?”

  戚然明才来了几天,怎么可能好?

  戚然明笑着道:“不碍事的,我穿得很厚。”

  姜羽已经专程叫人为戚然明量了身,重新定制的衣裳,没再穿姜羽的了。

  “明日便是除夕,你可别大过年的又病倒了,”姜羽说,“魏大夫也要过年的,你再病倒了,没人给你看病。”

  “除夕?”戚然明微怔。

  “是除夕,怎么?”姜羽道,“日子都不记得了?”

  “不是不记得,”戚然明垂眸笑,“只是挺久没过过了。”

  “娘亲去世以后,我一个人,便也没什么过的必要。”

  姜羽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刚好作个伴儿。”

  戚然明笑而不答,在前面进了屋,姜羽在后头,隐约听见了一句低低的“嗯”。屋里放了俩火盆,暖烘烘的,姜羽一走进去,甚至觉得有些热,解了披风脱下来,放到一边。

  “不过往年我除夕时,会跟舅舅、舅母一起过。”

  “那你便去吧。”戚然明说,“我在家里等你。”

  别说戚然明是个男的,就算他是女人,就算是苏喜,这个除夕姜羽也不能把人直接带去荀书家里一起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家里两个字听得姜羽心里痒痒,弯腰倾身从后面揽住戚然明,低头在他耳边道:“你要是不喜欢那些人住在家里,我就想办法把他们弄走。”

  那些人当然是指的王后送来的人。

  “不必。”姜羽说话时的热气扑在戚然明耳朵上,有点痒,他偏了偏头,低声道,“既是王后送来的人,你随意把人遣走,不论是什么理由,总是会引起王后的不满。”

  春节在这个时空,依旧是整个大周朝人民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才进腊月,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年节要用的东西。睢阳君府往年冷冷清清,并不太操办,只挂些灯笼,给府里上下置办些新衣服,就当做是过年了。

  但今年离年关没两天时,姜羽突然下令今年这个年要好好过,让府里下人赶紧去置办年货。府里下人不多,顿时乱成一锅粥,公孙克主持大局,嗓子都喊哑了。

  “低一点!低一点!你瞎啊,你看看左边那个灯笼挂哪儿的,等等!太低了!再高一点,蠢/货!”

  “这边这边,快来人搭把手!”

  “这红绸是谁买的,一拉就破!快去给我换!”

  “公孙先生,你来这边看看!”

  院子里类似这种喧闹声,这两日便没有停过,姜羽听着好笑,和戚然明两个就站在回廊里看。他们两个大闲人不帮忙就罢了,还看着公孙克直笑。

  公孙克顿时觉得前途一片灰暗——倘若进门的是苏喜,那这些东西就由苏喜来主持了。结果现在苏喜是进不了门了,而戚然明显然不是会来操持这些事情的人,所以得由他一直干下去。

  翌日,除夕。

  这一天满朝文武都放了年假,当然不必再上朝。姜羽难得多睡了一会儿,醒来时竟看到戚然明折了一枝梅花,插在一只细口的长颈花瓶里,坐在房门前,端详着梅花发呆。

  “想什么呢?”姜羽一拉开门就看到了他。

  戚然明向他扬了扬手里的花瓶,笑道:“你不觉得这枝梅花开得特别好吗?”

  灼灼红梅,一朵一朵绽放在弯曲的枝桠上,星星点点如血,而戚然明握着花瓶的指节如玉。

  “嗯,特别好。”姜羽着,走上前接过那只花瓶,手掌就覆在了戚然明的手指上,戚然明的手一松,姜羽左手连忙去接。待接住花瓶再抬眸时,竟看到戚然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姜羽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不害臊,拿着花瓶进了屋:“开得这么好,就该放我屋里。”

  戚然明在门口说:“今儿是除夕,你不去看看一病不起的苏小姐吗?”

  姜羽差点忘了这一茬。

  现在苏喜可还是他的“心上人”,不能丢着不管。

  “你跟一起去?”姜羽问。

  “又不是我的未婚妻,我去做什么?”戚然明说,“这么大冷的天,你自己去。”

  “也是,”姜羽说,“天太冷,你还是在家里的好。”

  做戏得做全套,姜羽当即便带了些补品、药材等,去了城南苏家,回来时已是下午。姜羽没在家里待多久,就去了荀府。

  荀书家里已没有老人在了,每年除夕都是在自己家里过。荀书、荀荣氏以及儿子荀伯文,恰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姜羽在里头,总是会觉得自己多余。可他说不来,荀书和荀荣氏又非要他来不可,姜羽只好每年都硬着头皮来。

  吃年夜饭,祭祖,守岁,一整套流程已经做得熟了。

  姜羽的外祖父、外祖母灵位都设在荀书家,此外,他父母在荀书家里也有灵位。但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祭拜完后,荀书并没有直接带着姜羽出来,而是当着姜羽父母的灵位前面,问姜羽:“羽儿,你可知你父母是因何而死的么?”

  这事在整个燕国都讳莫如深,姜羽的父亲姜宣子,曾是燕国一等一的大贤臣,名声在整个大周朝,比姜羽有过之而无不及。母亲荀瑶,亦是有名的美人和才女。这一对神仙眷侣,在当年羡煞了多少人。

  对于他穿过来之前原主的幼年和少年生活,姜羽记得个大概,因此他很清楚,这对夫妇绝不是可以默默无闻死掉的人。但是对于这对夫妇去世那一年的情形,原主却由于一开始在外祖母家,不甚了解,后又因悲痛过度,身染重病,而记忆模糊,所以姜羽一直有一个疑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姜羽曾试图替他找到父母的死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但查探的过程并不顺利,一直有阻挠,荀书也不支持他查这些事情。

  “还请舅舅解惑。”姜羽道。

  荀书藏了这么久,终于肯告诉他了?

  “今年自你从边境回来以后,我就趁势提出了改革。”荀书道,“可你或许不知道,你父亲才是最先在燕国提出改革的人。”

  姜羽微微挑眉,从记忆里拨出一些与姜宣子有关的信息,却并没有提及改革的。

  “你父亲明知道此事困难重重,自然不愿意让你年纪小小就参与,所以从没告诉过你,你不知道也正常。”

  “姐夫是我这一生,最敬佩的人。”荀书道,“倘若他与我没有姻亲关系,只是一个同僚,我想必一定会支持他。可他是我姐夫,他做这些事情,必定会累及我姐姐。”

  “所以我劝过他。”

  姜羽竟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关系,他当年既然不愿姜宣子改革,怎么如今又如此激进地要革新?

  “最后,被说服的却是我自己。”荀书年纪不轻了,四十余岁,在这个年代人的寿命不长,活到六十都是高寿。而荀书许是心底积压的东西太多,这些年又为燕国鞠躬尽瘁,在这除夕夜万家灯火之下,于在清冷寂寥的祠堂之中,荀书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老。

  也是这一刻,姜羽才陡然发现,不过短短数月,荀书就老了许多。

  清瞿瘦削的面颊,两颊凹陷,脸色微黑,脸上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一双眼睛却灼灼地盯着姜宣子的牌位。

  “姐姐和姐夫一起来劝我,说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做的。倘若能使得燕国哪怕比从前好上一点,他们便是为此而死,也心甘情愿。”

  姜羽低声问:“所以他们是为此而死的么?”

  荀书抿起唇:“是,也不是。”

  “你父亲改革的力度很大,迅速激起了董氏一派的反弹,他们撺掇起百官弹劾他。国君其实是支持你父亲的。”

  “只不过,改革触及到的利益既得者多如牛毛,仅凭你父亲,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攻诘。”

  “我记得那也是一个冬天,”荀书微微眯起眼,那已经是十余年前的事了,连姜羽都是二十六岁,“国君和太子的膳食内被人下了毒,便有人诬陷你父亲谋反。”

  “若说证据,也没什么确凿的证据。”荀书不知是自嘲,还是嘲笑别人,轻轻弯了一下唇角,“但挡不住人言可畏。”

  “满朝文武都力主要处死你父亲,以儆效尤。”

第78章

  听到这里, 姜羽已然猜到结局。

  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一个胆敢以一己之力, 挑战旧有保守势力之人, 结局又能有多好呢?从秦国商鞅变法中车裂而死的商鞅, 到戊戌变法中被砍头的谭嗣同,无一不是以性命为代价。

  不过, 就如谭嗣同所说的那句,“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 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 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于姜羽的父亲姜宣子而言,大抵也是如此。

  “所以国君便处死了我父母么?”

  荀书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 素来逼人的锐利视线里,竟透出几分疲惫。

  “彼时朝局动荡,变革的政令虽然发下去,却受到了许多抵制, 根本没能取得预想的效果,反而使得中央地方各处都一团乱。因此,便有许多人说,姐夫他是祸乱朝纲的奸臣,若不处死不足以平民心。”

  “国君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父亲他为了不让国君为难,在天牢中自尽而死。你母亲便跟着他, 一同去了。”

  如此忠臣,就这么冤死狱中,临死还在为国君考虑。

  “我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荀书长袖下的手悄然地握紧了,牙根咬紧,神情悲愤,“他们说,姐夫是畏罪自杀,就坐实了他意图谋害国君的罪名!尸骨被扔去城外乱葬岗,由野狗咬食,不许安葬,不许祭拜。”

  姜羽对那对夫妇没有亲情,可心绪多少会受原主影响,此时竟也感觉到心中阵痛。不过即便没有亲情,一代贤臣,最终竟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着实令人感叹唏嘘。

  “你外祖父在朝堂中颇有名望,据理力争,坚决不承认是你父亲向国君下毒,最后撞住而死……却已不能挽回什么。”

  “国君不忍,最后准予我为他们夫妇立下衣冠冢,可设灵位,时时拜祭。”

  荀书说到此处,心绪难平,胸膛起伏,面色因激愤而涨红,盯着姜羽道:“你可知我为何不喜太子?”

  这些年姜羽都和太子走得很近,荀书却一直对这位储君不假辞色,在朝堂上说话也毫无顾忌,但凡太子有过,必然直言不讳,半点不留情面。

  姜羽原以为只是因为荀书觉得太子平庸,当不起储君之位,姜羽动了动唇,低声问:“……难道太子也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荀书冷笑一声:“姐夫对此事早有预料,姐姐怕你被卷进来,早早地就把你送到了无终你外祖母那儿,你当然不知道。但太子那时已是十三岁,说小也不小了,姐姐亲口告诉我,太子知道下毒者是谁,他看到了。”

  “但是,当我们朝堂上对峙时,太子却不敢说!”

  姜羽微愕。

  “有王后在,他怎么敢说?”荀书讽笑,“可他只要说一句话,把真正下毒之人说出来,姐姐姐夫便能免于一死!父亲也不必撞柱而亡!”

  荀书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这是姜羽第一次听说十一年前的事情,由多年来“不喜”他的舅舅,带着血泪说出来,揭开这藏了十一年的伤疤。

  荀书把目光转移到姜羽身上:“你以为你回来蓟城后,太子为何对你如此亲近?明明年纪已经不轻,不是孩子了,还与你兄弟相称,唤你哥哥,不就是因为愧疚么?”

  姜羽怔住。

  他和姬春申从小一起长大,他还以为是因为他突然没了父母,姬春申心疼他、担心他,才会对他格外关照些。

  外祖父撞柱而死后,外祖母也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原主接连失去了最亲的四位长辈,悲痛欲绝,日日高烧,病得糊里糊涂,病死了,才有姜羽穿过来接替了他的身子。姜羽刚穿过来时,受原主的心情影响很大,加上当时还在病中,整个人萎靡不振,郁郁寡欢。

  且他当时语言不通,记忆混乱,才到这个世界,各种都不适应,所以整日发呆,许多人都说他傻了,荀书才把他接回蓟城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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