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大宋 第201章

作者:捂脸大笑 标签: 欢喜冤家 爽文 穿越重生

说完他顿了顿,又颇为愧疚的转头,对甄琼道:“倒是可能会连累凌霄子。我那笔名怕是藏不住了,又常在《造化论》上投稿。万一官家以为此事与你有关……”

“本来就跟我有关啊。”甄琼答的十分干脆,“若是天子问起,我照实答了就行。反正是恩师说的。”

沈括:“……”

苏颂:“……”

你那恩师不是个老神仙吗?这话说出口,还真让人无法应对。

噎了半天,沈括还是劝了句:“总之凌霄子也不谈此事为好,《造化论》也别收天文相关的稿件了,暂且避避。”

对于这个,甄琼毫无意见:“我也觉得其他稿件太多了,显得我们自己造化一派的文章都少了呢。回头刊行时间还可以变变,月月写稿都没功夫炼丹了。”

他也是连写了五六个月的稿子了,徒弟们都不堪用,师兄赤燎子又抱怨胡子掉的太厉害,说不能如此拼了。趁此机会少发几期也不是不成。

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修水利不是也要造模型吗?回头让我家韩大官人给你弄些玻璃,观测水流也方便些。”

若真能仿照河流走向,沙水流速制出模型,说不定真能找出治河的办法。沈括心中感激,却也觉得更羞愧了:“倒是搅了景声的安排,还望他勿怪。”

韩邈的主意,是真心为他们几个好。但是自己却冒然行事,还把甄琼牵连了进来,说不定也会让韩邈动怒。

甄琼却摆了摆手:“他可大度了,不妨事的。再说了,这么大的发现,也总该留个名才是!”

这话让沈括唇边露出了些笑容:“若是有朝一日,我那十二气历能造福万民,就已心甘了。”

甄琼一怔:“你还要继续研究天文?”

“用过观天镜,见识过宇宙之大,又怎能视若罔闻?”沈括叹了声,“反正十二气历还需完善,闲暇时,还是要继续观星的。”

对于沈括这话,苏颂微微皱了皱眉。此举有些行险,可是换做是他,恐怕也会如此吧?这次沈括冒然直言,未尝不是想让他自己的十二气历,有朝一日能被世人认同。这等心血,谁又能轻易抛之脑后呢?

甄琼却没有想那么多,点了点头:“多研究研究也好,万一哪天能登了,不也有现成的稿子?回头要是有人投天文地理之类的稿子,我也给你寄去,审稿可都靠你了!”

这话说者漫不经心,沈括却忍不住有些动容。他这个被天子厌弃之人,还有人要书信来往。明知道是犯忌讳的东西,还有人想着将来能登出来,总有一日昭告天下。这态度,让沈括的心神都是一松:“贤弟若是不弃,我自当效劳。”

好友的到访,着实解了沈括胸中块垒,似乎连那漫漫前路都轻松了许多。不过为了避嫌,他还是没有让人设宴相送,只是告别了老母妻子,就孤身上路。谁料刚刚出了东京城,便有人骑马追了上来。

“沈官人!我家阿郎有礼物相赠!”那仆从翻身下马,把一个木盒双手奉上。

沈括一怔:“你家主人是哪位?”

“小人乃是韩家伴当。阿郎听闻沈官人外出任官,故而送些程仪,还望笑纳。”那仆从也不遮掩,直接说道。

沈括是真没想到韩邈会差人给他送钱,如今他稿费都有近百万钱了,还真不缺这点盘缠啊。虽然有点疑惑,沈括还是接过了木匣。谁知入手却颇轻,根本不像是装了金银的样子。他心头一动,当着那仆从的面,打开了盒子。

锦匣之中,躺着一支圆圆的筒子,上下几乎一般粗,却分为三节。若是取出,应当还能拉开。这不是千里镜,又是何物?

见他吃惊,那仆从笑道:“阿郎说了,沈官人是修河渠,必然要观察地势,想来此物也有些用处。”

沈括的眼骤然热了。观察河道需要千里镜吗?其实是不用的。就算需要,也可以向朝廷申请。而这匣中的千里镜,比寻常的大上不少,想来也能看得更远。到不像是为了观察地形用的,而像是观天所用。

韩邈定然是听甄琼说了,他想继续观天,才送来此物。如今天子并未明令禁止制造观天镜,但是这仍旧有些犯忌讳。韩邈不是个莽撞之人,却还是送了这么样物事,其中用意不言自明。

他不怪他,他敬重他的所为,他希望他能得偿所愿。一支千里镜,足能道尽一切。

沈括只觉眼眶都有些湿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点了点头,他珍而重之的把那匣子抱在了怀中:“替我道声谢,我,我……”

见他一时都哽住了,那仆从连忙低头:“阿郎说了,沈官人喜欢便好,不必介怀。”

听到这话,沈括笑了,定了定心神,把后半句话补了上来:“……我必会善用此物。”

仆从闻言也是一笑:“物尽其用,阿郎定然欣喜。”

说完,他又朝沈括行了个礼,打马而去。

看着那人的背影半晌,沈括才转身,把那木匣牢牢裹在了行囊中。再次上马时,他身形中已经没了之前的迟缓犹疑,轻轻一磕马腹,向前驰去。

沈括走得悄无声息,司天监的处置也没溅起多大的水花。沈括所有的笔记都被封存,观天镜也准备拆走,搬进宫中的天文院。至于司天监,天子原本就有心改制,正好趁此机会更名为“太史局”,隶属秘书省。如此一来,自然会精简机构,严密控制,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然而赶走了沈括,封了观天镜,也确保“日心说”不会为人所知。赵顼仍旧觉得心中不宁,忐忑难安。在几日失眠后,他亲自来到了司天监,登上了天文台。

这里,他曾经来过数次,也亲眼见过观天镜中的星月。然而此刻,那庞大的铜质镜筒,却像一个刺,扎在了他心底。

沉默的站在镜前许久,他才对一旁瑟瑟发抖的官吏道:“把观天镜对准太白星!”

那监承可没想到天子会在黄昏驾临此处,更没想到他要看长庚星,赶忙挪动观天镜,费力把镜子对在了即将日暮的西天。黎明和黄昏正是观察太白星的最好时机,现在太阳昏昏,伴日的太白星也显露了出来。

赵顼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把眼睛凑到了镜筒前。他已经许久没有用过观天镜了,被镜中的薄暮刺了一下,这才瞧见要看的星星。那本该是一颗圆而遥远的星,比其他星星更亮几分。而落在赵顼眼中的太白星,却跟预想有些不同,虽然细小,却如被黑影遮蔽,只留出了一半的形貌,恰似半月。

赵顼猛地抬起了头,退了一步。这下,他身边内侍都被吓的跪了一地,连头也不敢抬。赵顼却不管旁人,只愣愣的看着窗外天际。

沈括所记,并没有错。他所画的图样,也跟自己所见一般无二。那错的究竟是谁呢?

这一刻,赵顼简直都要发起抖来。他深信不疑的“天人感应”,似乎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声,顷刻就要崩塌。他当真是“天之子”吗?

赵顼是怕的。他父亲乃是仁宗皇帝过继来的。幼年养在身边,却一度因为仁宗得了皇嗣,被赶回家中。孰料几十年后,却又因为仁宗之子尽夭折,被再次召回,成了太子,继了皇位。

这是上天的意志吗?那为何他父亲登基之后就发病癫狂,一度不知人事?可若不是上天恩准,他又为何能继承这宝座,成为九五之尊?

难道只是因为凑巧吗?只是因为重臣扶持,因为出身合适,他才意外的登上了这宝座?

赵顼从没有经过帝王术的教导。他只是生在一个平平淡淡的郡王之家,在他成年后,他的父亲才登上了皇位,还一病不起,几年就撒手人寰。

他心中又何尝没有畏惧。害怕自己这皇位得来不正,害怕上天降罚,把他从御座上赶下去。

他是想做一个圣君的,想要通过变法,来改变朝廷局面,收复疆土,让百姓安居。但是这也是祖宗法度,他擅自更改,会不会惹怒上苍、先灵?之前三番四次的地震,就让他心惊胆战。那些干旱洪水、地动星坠,又是不是上天给他的警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