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记 第28章

作者:阿堵 标签: 平步青云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不久,几位大婶抬着木桶送饭过来,宋微一问情况,才知道村长已经派略通医术的村民煎了草药送去,还有另外两位体弱的村民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吃过饭,委托秦显看守石头上晒着的东西,宋微从嗯昂背上小筐里翻出那盒“万应膏”,去找独孤铣。

那懂点医术的老农识得此物,非常高兴,挑出一些化在水里,让病人喝下去。到了傍晚,上吐下泻的症状果然渐渐好转,也没有出现令人担忧的高烧。宋微没别的事,就留在屋里和常兴一起,帮忙照顾病人。这活儿虽然轻省,但无趣得很,而且还要时不时捏起鼻子等在茅房外,十分考验人。待三个病号好转开始睡觉,他就钻到灶下,给做饭的大婶们扎草把子烧火去了。

这一夜,整个村子都没怎么睡。挖出来的遗体尽最大可能做了收殓,剩下的等明日再继续搜寻。山村重风俗,就在避难的石坡上搭了灵棚,连夜烧香点灯,唱经哭丧。好在村长考虑周到,专门辟出位置相对清静的一家,给几位大人休息。独孤铣担心室外通宵点火不安全,特地过去看了几次,见村民轮班值守,灵前小心谨肃,便不再过问。

从中午一直到半夜,他再没找到机会跟宋微单独对面说话。有时一抬眼,看见他满脸黑灰从哪家厨房钻出来,赶着毛驴去坡下小池塘打水。有时一转头,看见他挽起衣袖裤腿,跟秦显一起收拾整理行装杂物。最后一次的印象,是他拿着一根秃头笔,由村长亲自作陪,坐在灵棚边上写纸钱包。村民没几个识字的,即使文化水平最高的村长,也比不上宋微这个半桶水。当然几位贵客大人都有的是学问,但村长哪里敢去请,试着问了问宋公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好像总在眼前身边晃悠,却又滑不留手,总也抓不住。

半夜睡下,始终不见宋微回来。牟平看一眼小侯爷,问:“要不,我去找找宋公子?”

独孤铣掩住情绪:“不用。他在哪儿待得不舒坦?”

秦显点点头:“宋公子看着娇气得很,真没想到,实际上又扛摔又扛打,比一般人不知强多少。”

牟平又看一眼小侯爷,迟疑片刻,还是道:“万一……”言下之意,万一半夜又跑了呢?

秦显难得机灵一回,居然听懂了他后半句潜台词:“刚村长请宋公子去帮忙,叫人把他的毛驴跟东西都送到这儿来了。他真要走,肯定不会丢下那头驴。”

牟平暗中翻个白眼。这白痴,这不摆明了说小侯爷在人家心里还不如一头驴么。

独孤铣神色如常:“睡罢。明日也不轻松。”说完,就在床上躺下。心想那混账东西,也不知睡在哪家男人们的大通铺上。一时牙痒痒,一时又空落落,想到后来,只觉得没意思。然而心中越觉得没意思,身体里那股火偏烧得越旺,就这么一边冷一边热,打摆子似的睡了半宿。

第二天,尽管欧阳大人身体略显虚弱,仍然按计划一大早出发,返回驿站。那领路的驿仆也十分命大,当夜安排在另一家住宿,安然无恙。只是有点惊吓过度,一闲下来就不停念叨菩萨保佑。只剩下一匹马,理所当然安置了欧阳敏忠。此马乃小侯爷坐骑,得赐佳名曰“凌云”,一般人牵不动,于是欧阳大人十分惶恐地由独孤小侯爷牵着走。宋微还坐在嗯昂背上。虽然这不合规矩,但别人谁也不可能跟他争一头驴,他也就心安理得,高踞而坐。

走了一整个白天才回到官驿,这边都等急了,正预备派人去双桥村看个究竟。欧阳敏忠把该指示该通报的都安排好,听从驿长劝说,决定在此修养几日。这一趟所有人都吓得不轻,累得更惨,收拾洗漱完毕,早早躺下歇息。

独孤铣跟欧阳敏忠说完话,进房间一看,宋微已经睡着了。开始以为是装睡,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捏着肩膀就把人翻过来。动作粗鲁,还带了几分力气,捏得人扭来扭去,闭着眼直皱眉,跟小狗崽子似的呜呜抗议,表情又恼恨又委屈。

松了手,轻拍他脸颊:“宋小隐。”

这回干脆噘了嘴,把头直往被子里钻,大有死也不醒来之态。

独孤铣一想,怕是昨夜根本没怎么睡。自己也累得很,折腾不动了,明日再说。

第二天,照例是他先醒。耳边有温热绵软的气息,微微侧头,就可以看见那张白里透红的脸,恬静安详,近在咫尺。身体裹在薄薄的丝被里,以一种极柔顺的弧度依偎在身边。

多么亲昵多么恩爱。

独孤铣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感觉到,表象与真相,差距究竟有多大。

他有些茫然地伸手过去:真是一张迷惑人心的脸。手指自眉眼而下,抚过挺直的鼻梁,鲜艳的唇瓣,顺着修长优美的脖颈往下,拉开衣领,停在精致的锁骨和肩窝。昨晚捏得太狠,肩膀上竟然留下了指印。独孤铣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是带着火气的。

他慢慢解开衣襟,露出胸前白雪红樱,凑过去轻轻地舔。听见带着睡意的细微呻口今,一丝丝从鼻孔漏出来,像混了蜜糖的糯米酒般甜腻,便停下来抬头去看。果然,五官舒展而惬意,双眼似睁非睁,唇角似笑非笑,一副等人干的模样。

天生尤物,莫过于此。

“宋微。”

“嗯……”

等了一会儿,就见脸上表情渐渐沉静下去,脑袋在枕头上蹭蹭,不动了。

他其实根本没有醒。

那么清醒的时候,又怎么样呢?

独孤铣一把扯下宋微的亵裤,扣着后脑勺就吻上去。连啃带咬,直到他手脚乱舞,哀哀呼痛,最后怒喝:“大清早发什么神经!滚!!”

距离拉开,迎上瞪视自己的双眸,又大又亮,瞳孔深处跳跃着小小的火焰。

独孤铣和身而上,将他牢牢压住,放轻力道,变换角度,重新开始温柔地亲吻。很快,声音不大了,眼神也不凶了,鼻息开始发腻,身体开始发热,胳膊攀上了肩膀,双腿缠上了腰身,胭脂红乱,琼玉珠飞,一塌糊涂。

独孤铣越干越猛,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激烈过。当抵达高峰之后缓缓下落,又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冷静过。他想:原来迷惑人心的,并非漂亮的脸和身体本身,而是这脸与身体呈现出的快乐而多情的假象,太容易制造错觉。之前的自己,恐怕一直处在错觉里,进而被它带入了歧途。

然而真相又在哪里?真相是什么样子?无从追寻。

很不甘心,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只好起身,洗浴吃饭,然后去办别的事。宋微陪着一起洗了澡吃了饭,盯着他背影看两眼,倒头补觉。

睡到下午,出房间找吃的,遇见欧阳敏忠,道:“前日多亏宋公子的灵药,未曾道谢,还望见谅。”

宋微客气两句。欧阳敏忠又道:“公子恩德无以为报,箧中碰巧带了两瓶小曲烧春,公子若是不嫌弃……”

宋微本来还怕他婆妈小侯爷的情意之类,听见有好酒,也顾不上了,赶紧点头答应,喜孜孜跟进房间。

欧阳敏忠拿出酒,又叫驿仆送来几样小菜点心。他不是蠢笨之人,只字不提独孤小侯爷,老少二人对坐,谈谈吃喝之道、奇风异俗,愉快非常。

宋微见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大张的白纸上是画了三分之一的高转筒车图样,喝完酒便没走,留下给欧阳大人帮忙,量个尺寸,弹个墨线什么的,比他那个长随常兴好用得多。

于是接下来几天,白天在欧阳大人这里混,晚上陪独孤小侯爷睡,倒也太平。

临行前一天,欧阳敏忠问:“宋公子这是不走了?”

宋微坐不住,画画最多一刻钟,后来干脆找仆役要了一堆竹竿,替欧阳大人做个筒车小模型。这时正往上边安最后一个竹筒,闻言摇头:“有机会就走。”

欧阳敏忠也摇头:“我看,宋公子未必有机会。”

宋微笑了:“总有机会的。”抬头看看,见常兴不在,只有彼此二人,才道,“大人以为,一个又骄傲又尊贵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能容许令他自作多情的对象在眼前待多久?迟早的事。”

宋微笑起来,端的十分明媚动人。欧阳敏忠望着他,竟然觉得心头一堵。半晌,才慢慢道:“自作多情,到底也是一份情。宋公子,你说是不是?”

宋微沉默片刻,道:“大人言之有理。只不过,说到底,也是错付的一份情。明知道是错付,难道还要我错收不成?”

欧阳敏忠叹口气,不说话了。

五日后,巡方使一行进入终点站顺城。这回正使先行,副使错后半日,微服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