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清穿) 第5章

作者:月下蝶影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胤禛看着胤祐的笑脸,不由得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康熙二十七年,大阿哥胤褆出宫建府,十四阿哥在永和宫出生,帝甚悦之,赐名胤祯。

康熙二十七年秋,皇贵妃佟佳氏病重,帝甚忧之,令太医尽心医治。

康熙二十八年夏,佟佳氏病情越发严重,帝多次前往钟粹宫探望,后怜其病重,让其迁居坤宁宫,但是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皇贵妃是不行了。

烛火下,胤祐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寿字,虽说缺了几分风骨,但是也算工整,他看了眼这个字,暗叹一口气,搁下笔,把纸扔到福多手上,“把它拿去给爷烧了。”

现在已经是康熙二十八年六月,如果他没有记错,佟佳氏死于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如今也不过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最近胤禛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在皇阿玛来无逸斋时走神,好在皇阿玛念他一片孝心,并未责备与他,只是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让人不安。

德嫔宠爱的十四阿哥在去年已经出生,这也弥补了前几年六阿哥夭折时留下的创伤。他有时候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便会看到德嫔把十四阿哥抱在怀里。

若是佟佳氏去了,四阿哥的在宫里的地位会不会很尴尬?

天色已经不早,他却难得的失眠了,打开旁边的檀香木嵌金丝箱子,里面放着玉佩,猫眼石,翡翠九连环,还有各种珍稀的玩意儿,这其中有很多都是四阿哥给他的。

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楠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串檀香佛珠,放到手中便能嗅到淡淡的檀香味,而每一粒佛珠上都雕着栩栩如生的佛像,实在是难得的珍品。

来到这里快八年了,他也渐渐习惯后宫里的生活,也看透了其中的黑暗与虚伪,但是却不得不感动于戴佳氏待他的好,还有四阿哥胤禛对他的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是个成年人,却被一个小孩子保护着,如今也不得不心疼这个孩子以后的路。

看着不停跳跃的烛火,胤祐良久才一叹,转身进了内间。

胤禛进入坤宁宫时,坤宁宫里还散发着淡淡的药味,他压低声音问佟佳氏身边的宫女道,“茗若,额娘怎么样了?”

茗若见是四阿哥,忙福了福身,面色确有些犹豫,“主子这两日没吃什么东西,就连喝下的药也吐了不少,四阿哥今日怎没去上学?”

胤禛听到茗若这话,心头一酸,已经十岁的他也不免热了眼眶,勉强压下心头的情绪才问道,“额娘现在用过药了吗?”却没有回答没去上学的事情。

见四阿哥不答,做奴才的也不敢多问,茗若点头,“主子这会子已经睡下了。”

胤禛闻言道,“那爷进去看看,叫小厨房把粥备着,若是额娘醒来想用,你们就端来。”说完,便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

佟佳氏的房里并没有多大的药味,只是门窗紧闭,屋子里显得有些闷,想起太医曾嘱咐不得吹风受凉,胤禛进门后就小心的放下帘子,才在佟佳氏的床边站定。

想起前几日额娘清醒时对他说的话,他仍旧有些难受,他没有想到待他这般好的额娘并不是自己的亲额娘,自己的亲额娘竟是看到自己从未有过什么表情的德嫔,就连自己生辰时,德嫔也并未送过什么费心的礼来。

在屋子里站了好一会儿,胤禛才走出屋子,只是从暗沉的屋子里突然走到明亮的地方眼睛有些不适应,眼睛酸涩得厉害。

康熙进门便看到胤禛独自一人站在佟佳氏门外的样子,神色略略一缓,出声道,“胤禛,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胤禛听到皇阿玛的声音,忙几步走到康熙面前行礼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见他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身子消瘦不少,也没责问他今日为何没去上学的事情,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你要多注意身子,几日不见,瘦了不少。”

胤禛站起身,面上的忧色难掩,“儿臣让皇阿玛担心了。”

康熙闻言一叹,他知道佟佳氏把这孩子教得好,如今见他待佟佳氏这片孝心,也没浪费佟佳氏这片心意。想到这,康熙语气越加温和,“你今日就不用去无逸斋了,好好回去休息一下,朕去瞧瞧你额娘。”

“是,”胤禛行礼退了出去,出了院子,才觉得喉头有些干涩,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挥退伺候的人,靠在软榻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身边伺候太监小路子的声音,“爷,七阿哥派人给您送了东西来。”

小七?胤禛这才恢复了些精神,起身理了理袍子,走出门就见到平日总跟在小七身后的太监福多,他在上首坐下,“福多,小七叫你给爷送什么来了?”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福多请安过后才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奴才也不知道,只是主子叫奴才定要送给四阿哥您。”

胤禛看了眼福多手中的提篮,点了点头,“拿过来吧。”说完,叫身边的小太监赐了些糕点给福多才让福多离开。

揭开提篮盖子,上面放着两个清甜的苹果,打开隔层,下面放着一碟自己平日爱吃的糕点,碟子下面还压着几张纸。

他拿开碟子,打开纸张一看,心底的阴郁散去不少,只见第一张纸上画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手中还拿着一个鸡腿,旁边写着一句“你吃不吃?”

第二张字上画着一个沉默的男孩。

第三张纸上画着的是胖乎乎的男孩扭在沉默男孩的身上,脸上还挂着大颗大颗的泪,旁边写着一句,“你不吃我哭给你看。”

想到平日学习认认真真的孩子偷偷的趴在书桌案上画着小人,又把糕点与苹果省下巴巴的给自己送来,胤禛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拿起碟子里的一块糕点吃到嘴里,只觉得唇齿留香。

无逸斋门外的走廊上,胤祐背挺得直直的跪着,因为天气闷热,他的额际已经被汗水打湿,脸颊通红。时近午时,几位阿哥都走了出来,见胤祐还跪在走廊上,都停下了脚步。

太子走到他面前,摸摸他的脑袋,“七弟,以后别这么糊涂了,午时已经到了,快起来和二哥一起去用膳。”

太子胤礽说完,见胤祐只是睁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显然不敢起身。

太子叹口气,“皇阿玛说了,让你跪到午时,现在午时已经到了,皇阿玛不会责备你,只是你日后可不能在上课的时候不认真了。”

“嗯,谢谢太子哥哥,”胤祐乖乖的点头,慢悠悠的站起身,身下一个踉跄,若不是身边的一个太监扶着,怕又要摔到地上。

太子在心底叹气,这七弟平日念书都是认认真真的,怎么在今天皇阿玛来的时候犯糊涂,居然让皇阿玛发现他在念书的时候画小人儿,难怪皇阿玛要责罚。

“撤了吧,”康熙放下筷子,神色有些恹恹,又由宫女太监伺候着漱了口,净手后才问一直站在旁边的魏珠,“七阿哥把乱七八糟的画送给了四阿哥?”

魏珠不敢直视帝王的脸色,只是埋头道,“回皇上的话,是的。”

康熙起身看了眼屋外的景致,“他可真跪到午时?”

魏珠答道,“回皇上,听无逸斋伺候的太监说,七阿哥一直跪到太子与几位阿哥用午膳,太子怜七阿哥年幼,所以在午时的时候便让七阿哥与其他几位阿哥一道用午膳了。”

康熙点了点头,“嗯,太子这么做很好。”

魏珠沉默不语,他也知道皇上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屋子里一片寂静,良久后,康熙复又问道,“今日四阿哥用了膳食吗?”

“回皇上,四阿哥今日用了。”

康熙听完魏珠的话,眯眼看着窗外,不再说话。又是一阵沉默后,他才摆摆手道,“你退下吧。”

“奴才告退。”魏珠退出门,安静的候在门外。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儿的太阳还真是耀眼。

第9章 戏 …

下午的骑射课并没有因为天气炎热而取消。站在烈日下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胤祐一边练着如何拉弓,一边偷偷看了眼骑在马背上的几位兄长,收回视线继续吃力的拉着弓。

现在的胤祐并不能把弓拉得全满,但是看起来也能像个样子了,好在他并不是被看重的皇子,所以教骑射的师傅对他并不太苛刻。只是他自己却不敢有半分偷懒的心思,因为他是一个阿哥,是大清的皇子,而且还是大清康熙的儿子。

不到两柱香的时间,胤祐的眼睛里已经滴进汗水,让他觉得难受,眯了眯眼睛,从哈哈珠子手里接过一支箭,瞄准最近的一个靶子,拉弓瞄准松手,正中红心,很好。

胤祐放下弓,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皱着眉想,没准这个地方已经淤青了,任哪个细皮嫩肉的八岁小孩用标准的跪姿跪了近两个时辰,膝盖也受不了。普通人家的小孩罚跪还敢偶尔偷懒,他跪着是动也不敢动。

此时也记不得什么健康小常识了,胤祐从一边小太监手里接过一杯半温的茶水,几口喝了下去,才觉得自己好受了一点。

在无逸斋待了近两年的时间,他已经能自如的上马下马还有骑在马背上奔跑,虽然比不上大阿哥太子四阿哥这些人的风度翩翩,但是也不算难看。

他偏头看了眼八阿哥,对方一张白皙的脸带着暴晒后的红润,眼神却是带着十足的认真,然后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飞出去,直插在红心上。

收回视线,胤祐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弓箭递回身后的哈哈珠子手上,对一遍的太监道,“去把爷的马牵来。”

他这匹马是七岁生辰时康熙赐给他的,只是当时还只是一匹小马驹。这匹马并不是什么难得的品种,康熙赐给他,也有一种哄小孩子意思的在里面,胤祐倒也不在意,对于他来说,有一匹能跑能跳,性子不顽劣的马就已经足够。

待马牵来后,胤祐翻身上了马,腿一夹马腹,马儿便跑了起来,马儿的跑动总算是给他带了了一丝凉意,只是太阳晒在头上仍旧有些炙痛。

“小七的骑术越来越好了,”太子见胤祐进了马场,勒住马缰降下速度,与胤祐并肩而行,“要不要与二哥比一比。”

“别别,”胤祐看了眼太子身下的黑色高头大马,一看就是一匹良驹,他哀怨着脸道,“和太子哥哥比,七弟不用说也输定了,要是比谁跑得慢,弟弟定能赢太子哥哥。”

太子笑了笑,转开话题道,“小七,你日后万不能像今天上午那样做,皇阿玛我们做儿子的都寄予厚望,你怎么能在上学时做别的?”

胤祐闻言,忙告罪道,“太子哥哥,弟弟知错了,弟弟就想着四哥不在,然后就偷了个懒,所以就…”

太子笑了笑,面上也不见责备之意,只是道,“你以后别这样做了。”看来这个七弟平日勤奋也是碍着四弟的原因,这样的兄弟实在不堪大用,只是好在不是个碍事的东西,也不算太美脑子,日后也不必花太多心思控制,想到此,太子面上对胤祐微微一笑,“你慢慢学着,二哥先走一步。”

“是,”胤祐在马背上微微拱手,看着太子潇洒的离开,又慢悠悠的在马场里跑起来。

下学后,胤祐领着哈哈珠子还有福多回自己的住处,只是走路的样子比往日瘸得厉害。走到半路,他便打发哈哈珠子离开,他身后的福多犹豫半晌后开口道,“爷,四阿哥的人下午来消息来说,希望您下学后去四阿哥的住处。”

胤祐闻言顿下脚步,“四哥他今日用膳了么?”

福多低眉答道,“用了。”

“这就好,”胤祐继续往南三所的方向走,走了几步才压低声音道,“你派人去说,就说…爷今日太累,就不过去了,顺便带几句爷的话去,叫四阿哥要好好保重身体,一定要按时用膳。”

福多讶异的抬眉,但是只看到自家主子略显瘦弱的背影,他埋下头,不敢再多问,“是。”

胤禛房间里的桌上各式糕点,可是他等来的却不是胤祐,而是一个小太监。

“你家主子呢?”胤禛看着跪在地上给他请安的小太监,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回四阿哥的话,主子说今儿太晚了,就不过来了。并叫奴才转话希望四阿哥您好好休息,记得要按时用膳,把身体保重好。”小太监想到自家主子一瘸一拐回来的样子,不禁抖了抖,料想主子是在无逸斋受了罪,只是一个做奴才的,哪敢说这些。

胤禛冷冷的看了眼头也不敢抬的奴才,“天儿太晚了…你家主子是这么说的?”

太监身体微微发抖,“回四阿哥的话,是的。”

“下去吧,”胤禛挥退小太监,看着桌上一盘盘精致的糕点,面沉如水,半晌后,他恢复平日的表情,对门外道,“小路子。”

“奴才在,”小路子进门看了眼桌上那些糕点,忙跪在胤禛面前,“主子。“今日无逸斋有什么事情发生?”到了夏日,天儿黑得晚,胤祐竟然会用天色不早这种话来搪塞他,真是个好借口。

小路子犹豫了一下,察觉到自家主子不快,才开口道,“今天上午七阿哥因为上课不用心,被皇上发现,所以被罚了。”

“小七被罚了?”胤禛心头的怒意消了不少,“怎么回事?”

“据说是因为在汤大人讲学时画小人儿,”小路子想了想,又道,“七阿哥被罚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直到午时才起来,下午又与其他皇子练骑射,七阿哥本就有脚疾,所以…听下面的人说,七阿哥一路上走路的姿势就很不对,刚刚传来消息说,七阿哥脸色很难看,似乎…似乎…快要晕倒了。”

胤禛闻言站起身,“混账,这些事情你怎么不告诉爷?!”

小路人吓得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才道,“奴才见七阿哥的本意是想瞒着主子您,加之下午主子您又在休息,七阿哥看起来又没有什么大事,所以奴才一时糊涂,便没有告诉主子这事儿,请主子恕罪,奴才知罪。”

胤禛想起上午那三张可爱的小人图,手已经紧握成拳,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去南三所去看胤祐,这样一来便有对皇阿玛惩罚小七不满之嫌,这只会给自己与小七带来麻烦。他深吸一口气后,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后才压下心头冲动,“把爷屋里活血化瘀的药膏给小七送去,你叫给人去南三所外候着,若是小七有什么事,马上回来禀报。”

“是,”小路子见主子并未惩罚自己的意思,心里松口气,起身退了出去,出门后又暗暗叹口气。

当芸珠用滚烫的帕子盖在胤祐一片乌青的膝盖上时,他疼得倒抽一口气,但他心里明白,这淤血不揉开,明天下午的骑射自己恐怕没法去了,到时不知道又会在康熙的耳中传成什么样子。骄纵还是不上进?

芸珠见自家主子疼得皱起了一张脸,很是心疼,一边用扇子替胤祐扇着热气,一边换下帕子,“主子,您且忍忍,很快就好。”

正当一屋子奴才都忙上忙下的时候,小路子拿着几瓶药在门外求见,胤祐放下裤管,让小路子进了屋子。

小路子看了眼坐在软榻上的胤祐,又看了眼旁边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冒着热气的铜盆,请安后道,“七阿哥,这是我们主子最近刚得的几种药,主子叫你备着,日后练骑射时有点小伤小痛也好应付着。”

“有劳四哥了,”胤祐稳稳坐在软榻上,赏了些东西给小路子,便让他退了下去。

小路子出了南三所,有些无奈的想,这七阿哥真当这后宫里的人没有眼睛,靠这么些动作就能瞒着自家主子?

难怪宫里其他几位阿哥都没有谁有动他的心思,一个在后宫毫无势力连最基本人脉都没有的阿哥,谁会对他多加关注。这一点,倒是八阿哥比七阿哥强太多,只是八阿哥的风头太劲,也不知道等这些阿哥可以领差事后会成什么样子。

压下心头胡思乱想,小路子用衣袖擦了擦额际的汗,忙往回走,见到胤禛后,把自己见到的事情半分不落的讲述给自家主子听,包括胤祐见到他后掩饰的举动。

小路子退下后,胤禛从怀里摸出那三张画,想到佟佳氏,想到德嫔,又想到胤祐,手指轻按到拿着鸡腿的胖小孩头上,眼中带着一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