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受想开了 第45章

作者:乔柚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穿越重生

  车辙碾过积雪,缓缓行出了禁城东门。

  云清辞闭了一下眼睛,重重地吸了口气,将身后琐事皆数抛下。

  李瀛,江湖不见。

  李瀛正在昏迷不醒,太医诊脉说是郁结于心,还有头风症似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长此以往,只怕精神会出现错乱。

  他开了药,又为天子扎了针,嘱咐不可再行刺激,柳自如连连点头。

  暗道此事要与君后说一下,陛下身有异样,他应当会心软一些。

  又想起天子昏迷前特别嘱咐,不要再去麻烦君后。

  正纠结着,那边就有人呈来了一个盒子:“君后让送来的,说给陛下。”

  难道君后已经知道了陛下昏迷一事?!

  柳自如心中一喜,接过来便回到桌边,想着若是奇珍异药,便尽快熬了去,给陛下服下定能恢复过来。

  盒子被打开,柳自如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和离书。

  君后送来了和离书。

  也许是不想声张,他并未大张旗鼓,而是用盒子藏着,给彼此留了最后的体面。

  柳自如合上了盖子。

  云清辞回到家的时候,府中正是热热闹闹,云清辞抓住一人问了才知道,逢年过节是有人来了相府,拿了一堆画卷要与几个哥哥说媒。

  他忍俊不禁,没有掺和这个热闹,自行回了偏僻小院。距离他上次回来没过多久,小院只需要稍作打扫便可住人,他回来并未带什么用品,反正家中吃穿住用一切都有。

  云清辞紧着睡了回午觉。

  昨日李瀛霸占了他的床,害他只能睡在偏房,那屋子小床也小,又没有地龙,点着炭火也没睡安稳。

  这一觉,云清辞忽地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地宫里,里面有金山银海,珠宝玉器,壁画雕刻精美异常。

  他在里面来回地逛着,抬头可以看到顶上镶嵌的明珠连成一个星阵,不知是用了什么机关,时不时还会变换一下轨迹。

  他晃啊晃,晃啊晃,就晃到了地宫中央的一个巨大盒子那里。

  那盒子四周点着琉璃灯,里面烛火昏黄,云清辞好奇地朝那边凑过去,想看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却忽然就被一叠声的轻唤喊醒。

  “小辞,辞哥儿……云清辞!”

  “父亲……”云清辞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便又困倦地合上,闷声道:“干嘛呀。”

  “你怎么又回来了?”云相十分担忧:“可是又与陛下闹了什么别扭?”

  “没有。”云清辞用力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子坐起来,随手拨了一下睡的凌乱的长发,道:“我跟他和离了。”

  “什么?!”

  一个异口同声的什么,云清辞这才发现屋内还站着三哥云清玦,他抿了抿嘴,坐的端正了点,认真道:“我写了和离书,送去了江山殿,不出意外,他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

  “陛下可有同意?”

  “应该会同意的。”云清辞道:“他此前不是还要废我嘛。”

  云相神色复杂,半晌道:“你当真,没在宫里出什么事?”

  “没有。”

  全家暂时放下了心,云清玦道:“既然已经和离,那这几日媒婆上门,不若给你也说一门亲事。”

  云清辞没想到家里人都这么上道,他迟疑了一下,道:“那,我说个什么样的?”

  “你与陛下有过姻缘,只怕有心仕途的不敢找你,便寻个生意人吧。”

  云清辞抿了抿嘴,吸了口气,刚要答应,就听云相沉声道:“确认此事再说,他如今还是君后身份,若给陛下知道,降下雷霆,只怕会牵连旁人。”

  倒也是这个理儿。

  云清辞把话吞了下去。

  “行了。”云清玦道:“没什么事儿就起来吧,包饺子吃饭。”

  “包饺子?”云清辞一脸吃惊,云相莞尔,道:“你没在相府过过年,咱们家以前啊,不管是大年夜还是小年夜,都是自己个儿包饺子的,府中的下人也得回家过年嘛。”

  其实新婚的那一年,云清辞也与李瀛亲自包过饺子,两个人边包边玩,弄了彼此一身的面粉。

  但也只有那一次而已。

  李瀛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人生,一时半会儿想把他甩出去,几乎不太可能,云清辞坦然回忆,又坦然爬起来,高高兴兴地随父兄一起涌入了厨房。

  江山殿一片凄清。

  李瀛已经醒来,御膳房备了饭食。他平日并不奢侈,用膳都是够用便可,柳自如给他布了菜,他哪怕跟在李瀛身边那么久,也仍然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李瀛什么都吃,给什么吃什么,于是这顿,他便多挑了一些滋补的。

  苍白手指捏着玉勺,李瀛抿了口汤,道:“君后可曾用过?”

  “君后,会照顾好自己的。”

  李瀛微愣,忆起今日对他气冲冲的云清辞,颌首道:“说的是。”

  他用了膳,披起衣服走了出去,柳自如不得不去拿了伞,道:“陛下,今夜有雪,您还是不要出门了。”

  “无事,走走,看看。”

  他徒步行在宫中,柳自如一看他熟悉的行动路线,便意识到这是要去哪里。

  他语气紧张,“陛下,这么晚了,君后该歇下了。”

  李瀛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柳先生,似乎有事瞒朕?”

  柳自如没有吭声,李瀛也未曾在意,他继续向前,雪丝飞在脸上,他一路来到了朝阳宫前。

  门前的灯依旧亮着,但宫门紧闭,也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声音。

  李瀛远远地站着,看着,柳自如道:“许是,君后睡下了。”

  “嗯。”

  风雪渐大,李瀛掩唇低咳了一声,柳自如又道:“风太大了,陛下,咱们回去吧,明日,还有朝呢。”

  李瀛又站了一会儿,才道:“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辞崽:没想到吧,我已经不在宫里啦。

  李皇:…………………………

第37章

  小年夜饭后,云清辞脚步轻松地往自己的院子走,院子里的梅枝探入长廊一臂,云清辞短暂驻足欣赏了一会儿。

  他很少会有这种全身心都放空的感觉,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没有很强的目的性。

  整个人就像是被抛在了云端上,由内而外地懒洋洋的。

  其实踏踏实实做个纨绔公子,倒也是一件乐事。

  前方一角衣摆擦过,是云相的身影,他没有在主房休息,如今不知要去何处。

  云清辞眼珠一转,鬼鬼祟祟跟了上去。

  云相身边没有带人,径直进入了府中的一个小祠堂,云清辞略略停下脚步停在外面,心中已经明了。

  大概是点燃了线香,有味道传入鼻尖,须臾,云清辞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小辞这孩子,终于肯跟我亲了。

  “我们今日还一起吃了小年饭,这孩子的手可真巧,那饺子包的,比你还好。”

  “我此前一直很担心他……和张石雪那个女人在一起,这几年来,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莫说是陛下,我听着都胆战心惊。”

  “你不知道,朝堂多少人看我们父子关系不合,想要利用他,拉他下马。”

  “张石雪,可真是用的一手好计。”

  “听柳先生说,陛下也不容易,那孩子……刚登基的时候,就想黏我,这几年来,断断续续也寻我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我都避开了。君臣有别啊,不是不知道他的苦楚,但站在这个位置,我也是如履薄冰,岂敢像以前一样与他交心呢?”

  “张石雪野心过盛,要完这个要那个,张家势力近年越来越大,我隐晦提点过,但陛下也确有制衡朝堂的心思,扶持母家,也许这股势力对他来说会更得心应手……可不知为何,他近月来开始处处针对张家……”云相忽地忆起什么一般,失笑道:“我又说了你不爱听的,是不是?”

  短暂的沉默,云相苍老的声音染上了沙哑:“你说的对,我连幼子都护不住,护什么江山……对不起,飞若,我没想过,那刺客,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好在,好在现在一切都好了,就是清萧那小子,还不肯娶妻,底下几个也都学他,他,他是个特别好的刑狱官,去年办了几起案子,跑了不少地方,百姓都很敬重他。”

  “清玦,如今做了代掌统兵,虽然总跟我说担心做不好,但我知道他做的很好,陛下看上去,像是要重用他。”他压下心中担忧,道:“清夙这孩子,不太有上进心……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不想,只是怕,几个兄长都已经身处要职,他若再表现的过于突出,会引来陛下忌惮云家……也好,城中卫,清闲,每天帮百姓找找鸡抓抓狗,还挺受欢迎。”

  “清冀……”

  云清辞睫毛微闪,这一次,他听到父亲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不说了,不说了,希望他们都好,都好。”

  云清冀……还活着?

  云清辞心中划过一个巨大的疑问,他对大哥的事情知之甚少,从来没想过他还在人世的事情,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管是母亲还是身边人,都告诉他,大哥早已夭折,所以家中二哥哥算长子。

  他心中忽地一个咯噔。

  阮怜是不是向他打听过大哥的事情?还问他若是大哥还活着,该年岁几何?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到这一点?

  祠堂内,云相再次开口:“你说,过两日,我若求求小辞,想去看看你,他能不能答应?”

  云清辞离开了小祠堂。

  他想起那年为母亲送葬的时候,几个哥哥轮流来劝他,让父亲也一起去。

  云清辞恨父亲入骨,固执至极:“母亲不让他去,母亲不愿见他,你们若再劝,你们也不要去了!”

  送葬的那日,天空一片阴霾,纸钱纷飞后坠落,如濒死的黄蝶。

  哥哥们小声说:“那个是不是父亲?”

  八岁的云清辞瘦瘦小小,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走几步,便喘一喘,他的每一次呼吸,漫过肺部的伤口,都在痛斥着怨恨。

  他回头去看,远远能看到对方一袭黑衣,远远跟在后面,目光追着前方行走的巨棺。郊外的路坑坑洼洼,他目光黏的太紧,忘记看路,走几步,便踉跄一下。

  云清辞在榻上坐下,垂眸看着银喜端来热水为他洗脚。

  那个时候,他想冲过去对父亲拳打脚踢,把他撵的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