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约
虽然知道他的孩子此时可能连手脚都未曾长出来，可卫楚还是觉得无比温暖。
这是他的亲人，是从此和他的生命永不分离的至亲血肉，他不再孤单了。
卫楚躺在枕上暗自缓了一会儿，感觉到腹中的痛感有所减轻，才咬牙从榻上爬起来，勉强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怎么样了？”戏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卫楚紧忙答道：“就要睡了，并无大碍，戏命大人快去忙吧。”
他知道自己取回来的那些信件，需要再经过细致的整合才能够成为打压卫骁的有力证据。
光是想着那信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卫楚就觉得头疼。
属实够戏命大人忙活一阵儿了。
“嗯。”戏命言简意赅，确认卫楚无碍后，方转身离开了清沐阁。
卫楚低头瞅着自己尚为平坦的肚子，咬着嘴唇犯了难。
疼得如此难捱，他应当怎么办。
马上就要亥时了，若是这个时候去院子里熬药，无疑是在向整座侯府的人宣布他怀孕了的事情。
如此一来，只能在天亮之后，寻个机会到秦大夫那里去看看了。
从前肚子饿的时候，睡着了就不饿了，如今腹中作痛，会不会也是睡着了就不痛了？
抱着试试的态度，卫楚艰难地钻回到了被窝里头，被这难忍的腹痛折磨着，他不由自主地将身子蜷成了一团。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也只是短促地低哼一声，旋即又立马被他咽下，硬生生地皱眉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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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刚从外头回来，正将身上的夜行衣叠放得整齐，准备放进床榻的暗格中，突然听见了隔壁传来的轻哼。
这种程度的动静对卫��的耳力来说，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卫��掏出怀中的密信，与夜行衣一并丢入到暗格中，听着院中并无阿黛等人的动静，抬手推开了门，朝隔壁卧房走去。
他手上的动作极慢极缓，里头的人若是睡着，必定察觉不到他发出的轻微声响。
卫��抬腿迈进屋中，探究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道清瘦的身影上。
床榻上的人背对着门口，缩成婴孩入睡的姿势，努力压制着不适感的样子，令人一看便觉得……格外心疼。
卫��的心顿时被揪成了一团。
正当这时，卫楚又无意识地痛哼一声，隐忍地咬住被角，低声呜咽：“呃……”
“哪里不舒服？”
见状，卫��紧忙上前两步，俯身便要将人从床榻上抱起来，想将卫楚带到司空大夫的院子里。
没想到却被瞬间醒来的卫楚迅速挣脱，甚至还敏捷地一抽身，反倒回手将卫��给推上了榻，继而一骨碌滚到了床下，旋即匆匆站了起来，脚步虚浮地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榻上的卫��。
“……”
四目相对，卫楚一时无言。
心中肆意蔓延的荒凉足以淹没他的爱意。
他该说什么。
告诉卫��，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恐怕会被当成笑话，被卫��轻蔑地嘲讽吧。
卫楚赤|着|脚站在地上，面色苍白地低喘着，看向卫��的眼神充满了防备。
所以，他决计不能让卫��发现自己的秘密。
卫楚这样想着，舒展开紧紧蜷缩着的手指，掖好了松散的衣领，连鞋都忘了穿，转身往卧房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
卫��的目光如静水般温柔，落在卫楚的背影上，缓声道：
“阿楚。”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我早就说过，我打小就聪明
楚楚：来杯苦咖啡，像我命那样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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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听见卫��对他的称呼, 卫楚当场顿住脚步，惊怔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卫��从床榻上起身，抬腿走到他跟前, 没吭声, 却直接弯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甚至还颇为轻松地掂了掂，表情真挚地发出疑问，“你当真有近八尺的身量？怎的这般轻？”
“！！！”
卫楚吓得绷紧了身体，惶惑地转头盯着卫��的眼睛,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比起卫��知晓了他名字的这件事，他更惊讶的是卫��竟能将他给抱起来。
明明前几日还虚弱无力得像是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了一样，怎的今日……却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承住他的重量？
趁着怀中人因为惊讶而动弹不得的空当, 卫��缓声问道：“嗯？说啊, 去哪里？怎么不回答？”
“世子……”卫楚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
“怎的不叫相公？”卫��顺手朝着怀中人的腰际轻捏了一把，闷声笑道，“莫非是讨厌相公了？”
“我没有！”卫楚慌忙反驳道。
他说得着急，以至于猛地僵直了脊背，神色认真地对卫��做出解释，就连透亮的墨色瞳孔都难以抑制地泛着浅淡的水光。
卫��喜欢看这傻兔子的慌乱模样，可卫楚的眼下一片青黑, 像是接连几日都未曾休息好的样子。
更何况, 卫楚今日太过劳累, 刚刚死里逃生出来, 自己没有理由让他再着急上火。
想起东宫的那枚暗器，卫��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卫楚的脊背, 确认那腰际果真并无伤口后, 才堪堪放下心来。
卫楚一向对旁人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保持着十足的敏锐, 然而直到卫��都已经准备要将手移开的时候，卫楚才猛然察觉。
他面色不自然地缩了缩肩膀，似是不愿意被卫��接触到一样。
“卫楚，我在问你问题，”卫��转身朝床榻走去，动作轻缓地将怀中人安稳地放到了床褥上，重新给他盖好被子，坐在他身侧，“所以你应当回答我。”
被叫出了全名，卫楚连装糊涂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卫��的提问。
不过卫��倒也没有为难他，见卫楚的表情已然是默认了他的姓名，便握住了卫楚发凉的手腕，细致地从指尖开始给他捂热，同时道：“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卫楚自然觉得奇怪，闻言点了点头。
卫��笑笑，抬手给卫楚捋顺了挂在耳坠子上的柔顺黑发。
关于他得知卫楚真实的身份与姓名这件事，还要从戏命未曾寻到卫楚与自己同去东宫之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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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合着司空大夫手中与世子妃交换的那个银瓶儿，卫��越发确认自己的猜想。
命阿黛在戏命回到清沐阁的第一时间便让他来自己的卧房里后，卫��在等待的期间已经大致捋清了思绪。
在他现有的与人近距离接触的记忆里，从未有过主动向别人赠送过伤药的经历，更不要说是连带着那个华贵稀有的玉瓶一起相赠。
除了……他因为愧疚而仓促地将药瓶丢在人手边的那次。
“姑父之前曾将死士营中的人带出去不少，以此来谋取重金，但除此之外，姑母也曾将几名死士作为礼物，送给了达奚夫人。”
卫��对戏命说这话的时候，并非疑问，而是十足的笃定。
仿佛只是在将既定的事实转告给戏命一样的平淡。
戏命沉默地观察着卫��的表情，在心中斟酌着是否该同他说出真相。
若是卫��能够在这种艰难的境遇下，想清楚自己的真心之所在，他也就没有理由再继续对小主人做出隐瞒了。
卫��的思路清晰，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命：“你曾夸赞过世子妃的轻功，清沐阁遇袭之时，面对刺客，世子妃也能够像格芜等人一样，应对得游刃有余。”
而且贪财，隐忍，只对他一人唯命是从，这样的性格特征，已无需再犹疑不决……
“小主人的意思是？”戏命问道。
卫��深吸了口气，心中轻快：
“他可能就是我要找的那个消失了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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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卫��的话，卫楚脸上已经不能用单纯的震惊二字来形容了。
他怔忡地凝视着卫��的眼睛，俨然一副傻掉了的样子。
半晌，卫楚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
他匆匆掀开披在背后的被子，没等站稳在地上，便要屈膝下跪，被卫��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下后，不悦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属下本是死士营中进阶到清沐阁的影卫，”卫楚长久以来都压抑不已的情绪顿时变得不再沉闷，果断地认下卫��的话，“还请主人降罪。”
卫��将人扯回到床榻上坐好，复又用被子把人裹紧，朝着那光洁的额头弹了一下，佯装愠怒：“与我行了周公之礼，便是我的娘子，什么本是不本是，重要的是你的现在。”
两人交汇的目光中翻涌着心照不宣的情愫。
卫楚羞赧地轻咬了一下嘴唇内侧，意图用疼痛来验证自己此时经历的场景是真实发生的。
唇间传来刺痛，心下安定的卫楚也不再纠结，坦然地向卫��问出自己的疑惑：“所以主人……一早便知属下不是达奚小姐？”
卫��点点头，胸有成竹地问道：“数月之前，你是否在侯府的后山上被人打得吐了血？”
院门外正要迈进清沐阁、却不慎听到私房话的戏命难免为自家小主人时而不灵光的脑子捏了把汗。
他们死士营里的人就算是再懵懂单纯，聊天聊成这副德行，想来也没法儿继续同他硬聊下去。
作为死士，卫楚只觉得自己被打得毫无反击之力已是极为丢人的事情，偏生卫��此时还堂而皇之地点破，实在不能不叫人觉得愤懑。
但碍于卫��毕竟是主人，无论如何，卫楚都得回答他的问题。
“是。”卫楚闷闷地低下头，眼睛不再泛着亮晶晶的水意去看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