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攀月枝
第57章
神父原有的冷肃和高高在上全部被打碎,他眼角猩红,灼灼地看着在山羊恶魔怀中满脸媚然的钟年,胸膛剧烈起伏着。
也不知这份不平静是因为少年,还是因为被揭露了不堪。
“咩——!”
一声羊叫穿透过大脑,陡然唤醒了他。
被作弄得昏昏沉沉的钟年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刚还分外嚣张得意的山羊恶魔突然止息。
费力地睁眼看去,他见到神父脸色阴沉,额上与颈部胀起几道树根般的青筋,覆在冷白肌肤上格外狰狞。
一双眸是与他身旁山羊如出一辙的横瞳孔,携带着凛然森寒的杀意,袍角无风自动,胸前不起眼的银饰项链散发着阵阵黑气。
一只手做爪状,像是擒住了什么。
随即钟年听到还搂着自己不放的山羊恶魔发出艰涩的喘息,接着俯身单膝跪在地上,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显然,身为被神父剥离出来的一部分,是没办法违抗主体的。
即使如此,山羊恶魔仍发出一声嗤笑,讥讽着神父:“这么容易就恼羞成怒……这可不像你,而且我死了你必然重伤,你下得了手吗?”
“哼。”神父冷哼一声,五指收紧。
也就是一瞬间,心脏的爆裂终结了这只强大的恶魔。
钟年从山羊恶魔胸口听到了内部心脏被挤压捏碎的声音,头皮发麻,然后就见到他彻底化成一滩黑雾。
不似之前被面罩男人打了一枪时轻盈消散的形态,这团厚重的黑雾下沉,更像是液体,在地面上沉浮着,散得很慢。
黑色皮鞋无情踏过,袍角一扫,使其再也无法聚拢,转眼消弭得一干二净。
没有支撑落坐在地的钟年顺着鞋尖抬头,对上神父暗光幽微、神性与邪魔交织的横瞳,脊背陡然蹿上一种被山羊恶魔盯上时更为强烈的寒凉。
他悄悄一手握住腰间的匕首,一手扶着墙站起来。
奈何体内激荡的余韵未消,腿根酸涩,膝盖发软,站得很费劲。
视线里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钟年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拒绝了对方的搀扶。
被冷落的手停在半空中,缓缓收回。
男人能明显感觉到少年的态度转变,之前也许是有所防备的,但偶尔也会对自己露出柔软到人心坎里的笑容,绝不会像此刻这样,立起了一道道无形的隔墙,即使垂着眼没有对视,也能看出他对自己只有满满的避之不及,如临大敌般。
“咩……”
黑山羊小心地走到少年身边,试探着想和以前一样去蹭他的腿。
钟年毫不犹豫地再次退了一步。
他审视这只总是跟随着男人出现的黑山羊,短短一两天,生长速度堪称诡异,现在已经快接近成年山羊的大小,头上的羊角几乎定型,分明就和那只山羊恶魔的一般无二。
再联想到山羊恶魔所透露的信息,很难不怀疑这只看似无害的黑山羊是否又与神父有着不同的密切关联。
谁又知道再长大些,它会不会是下一个山羊恶魔?
在有些冷沉的氛围里,男人冷不丁道:“它洗过澡了。”
钟年:“……?”
这句话出现得过于不合时宜,钟年紧绷的小脸出现了几分怔忡的神色。
黑山羊在他腿边转了一圈,展示自己一身干净柔软的羊毛,蹄子扒拉着地,有点着急的样子。
钟年想起自己之后拒绝小山羊亲近随意找的借口,一时之间有些默然。
没想到对方当真了,还真的清洗了一遍。
很难想象高高在上的神父是怎么给山羊洗刷那身厚重的羊毛的。
但无论黑山羊干不干净,他不可能再给对方接近的机会。
于是他重新板起一张小脸,颇为冷淡地说:“我有事,要走了。”
面上镇定,实则内心慌乱到后背出了层汗。
拜山羊恶魔所赐,如今他得知了神父的真面目和大半秘密,也不知捅破这层窗户纸后,对方会不会轻易放过他。
要是不妙的结果,自己脱身的几率为零。
毕竟连山羊恶魔在他手里也只是轻而易举就能摧毁的分身。
短短几秒钟,犹如等着审判般,在钟年感官里被拉长得格外煎熬漫长。
幸而,响在耳边的是一声平静的“嗯”。
钟年面上不显,但早早朝外的脚尖暴露了他心中的迫不及待,等到回应后丢下一句“再见”,捡起掉在地上的食物,抱着篮子扭头便走。
迈出两步,身后又传来男人的声音。
“抱歉。”
两个字让钟年定住脚步。
神父接着道:“它本该像其他恶魔一样,只能在午夜进入教堂,却倚仗我的力量,破坏规则对你做出失礼的事……这算是我的疏忽和责任。”
钟年错愕,半晌才回神。
他什么也没说,抬步继续往前。
神父的态度告诉他,这可能是一次很好的询问机会,但是山羊恶魔的话萦绕在他心头,此时此刻他只想立刻离开。
神父只是和他道歉,没有澄清,话里的意思也肯定了山羊恶魔是他一部分这个事实。
那么……神父对他的欲念也是真的。
山羊恶魔对他做的事、口中所说的不堪又肮脏的遐想、以及获得的感官,都有神父同等的一份。
凛若冰霜的外表下,竟是存的这种心思。
想想自己是如何在恶魔手中被弄得一塌糊涂、意乱情迷,钟年就羞愤得牙痒痒,顿时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只是走出没多远,又听到身后的男人吐了一口血,急促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喘息声一并传来,听着就知道很严重。
想必就是杀死山羊恶魔的反噬。
“咩——”黑山羊追上来,想求钟年停下脚步。
钟年确实有过一瞬间的犹豫,若是之前,他也许会报以同情关心神父的身体状况,但是现在他一刻也不想多留了。
他没有被黑山羊绊住脚步,很快离开了教堂。
-
钟年在回木屋的半道上遇到了在寻找他的面罩男人。
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他下意识脊背僵直了一下,观察对方的眼睛。
确认就是自己所认识的人后,他暗暗松了口气,对自己的杯弓蛇影有些无奈。
此时没有迷雾,就算还有别的会伪装的恶魔,也不是这个时候出现。
“你去哪里了?”面罩男人第一时间就是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无人知道,卖力把活干完的面罩男人去居民家里接钟年,听到对方不耐烦地说钟年在不到一小时之前就离开了的时候,是何等心情。
面罩男人急促的呼吸声和眼中的焦灼显而易见,钟年看出他有卖力地寻找过自己。
“抱歉,我没事。”钟年软下声音,“你什么时候做完活的?找了我很久吗?”
面罩男人点头:“我回去了一趟,发现你不在,再出门的时候出现了迷雾,太妨碍视线,我找不到你,我……”
男人的嗓子极其干涩嘶哑,哪怕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也知道他情绪的波动。
钟年也是这才知道迷雾有出现过,诧异道:“有雾你还乱走。”
面罩男人垂眸,低声说:“我只怕你会在迷雾中遇到意外。”
钟年愣了愣,随后弯眸一笑:“谢谢你,我们先回去吧。”
回到木屋后,钟年把事告诉了面罩男人。
当然,他隐去了难以启齿的那一部分。
“你说得没错,那里的神父不是什么好人,竟然还能分裂出来别的恶魔。”钟年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怨愤的语气。
他受的气根本没处说,就算是对最信任的面罩男人也很难说出口。
但面罩男人的重点并不在神父的真实身份上,而是被钟年一语带过的差点被欺负这件事。
“你真的没事?”
钟年抿着嘴唇,点头。
面罩男人便不再追问了,只是看着他殷红的嘴唇和眼角不语。
-
晚上,解嘉良提出放弃投票的建议。
“经过这几晚的结果来看,靠这种方式通关效率太低也太危险。我们并不能保证投出来的玩家是否百分百就是恶魔,待在忏悔室的风险太大,这样可能会导致恶魔还没选出来,我们就折损到团灭了。”
解嘉良笑了笑,“不瞒大家,得到了一些线索的我能够确定,外面的恶魔要进来,必然要有条件,最大的可能就是潜藏在我们内部的恶魔开门将它们放进来的。”
解嘉良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留意桌上每一个玩家的神情,尤其在钟年和面罩男人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却看不到两人有任何反应。
“……所以,我提议今晚我们所有人都在一楼客厅过夜,一是互相监督,让伪装的恶魔没有可乘之机,二也有个互相照应。
“一旦恶魔出现,少了谁那谁自然就是我们要找的答案。
“这种方式也存在风险,我们可能会成为被一网打尽的猎物,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吗?”
解嘉良举起一只手,微笑道:“还是一样,少数服从多数,我们投票。”
在解嘉良的意料之中,最后的结果是提议通过。
这不过就是走个形式,无论钟年和面罩男人同不同意,队内对他言听计从的有三人,一切只会照他所想的进行。
钟年倒也觉得这主意不差,反正他总是很倒霉地被恶魔选中,没有任何差别。
再说他也有点担心解嘉良会再次针对面罩男人,把他投出去。
男人身上有伤,若是再在忏悔室过夜,就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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