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土八月
那是一个妈妈喊自己孩子名字的声音。
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她们在聊天,在说话,在开玩笑,在争执。
原来和母亲打电话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原来接到妈妈的电话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陈运突然就放不下那只耳机了。
她就那么悄悄的,安静地听了下去——
柏意。
柏意。
柏意……
如果我也有,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
她会喊我什么啊?
“柏意……”
“柏意,我是为你们好。你年轻,她比你更年轻。”
迟柏意在这半小时里口水都已经说干,听到这一句时连笑都快笑不出声了:
“什么叫为我们好,妈。”
“什么叫为我好,妈。”
“你问的我没有回答吗,你想知道的我没有告诉你吗,我的规划我的打算,她的规划她的打算,我都没有告诉你吗?”
“你告诉我了我难道就应该接受吗?”
“我没有说要你接受的意思。”迟柏意闭了闭眼,一字一句咬得很轻,“真的,我从小到大,告诉你的事儿,从来不是说要你一定接受的意思,从来没有。”
“那是因为……”
“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给我建议,也永远不会接受。”迟柏意说,“你只会安排,只会告诉我这样是错的,有多错,你只会让我改。”
“就像我跟你说不说陈运,说了她多少。你都不会信,也不会接受。你还是要去查。”
“是,你是没有反对。你当然不会反对,因为你也知道学历家境都不是问题,在你这里什么都不会是问题,因为只要听你的话,什么都不可能成为问题!”
听着那头逐渐粗重的呼吸,迟柏意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不是在为我好,你只是想证明你是对的。”
第106章 跟你走了,要不要?
店里有空调。
钱琼这败家玩意儿别的不行,享受比谁都行。
加湿新风净化一体,茶盘带咖啡机,雪茄保湿柜不能少……
骄奢淫逸,五毒俱全。
搞得迟柏意天天下班上楼往沙发上一坐,什么都还来不及干就有点心累。
心累完还要接老妈电话。
更别说接完电话还得盘账看流水,这边仓库有点毛病,那边进货有点问题,完了听员工告她的状一听一大堆。
这会儿正听到一半,此人晃晃悠悠进来了——
满身酒气,左眼醉生右眼梦死,颧骨一坨淤青。
一张嘴:“电话打完了?”
迟柏意太阳穴一阵乱跳:“不然呢?”
“打完了你不走,不去处理你的家庭关系,谈你的恋爱,上你的班儿……”钱琼乜斜着眼睛:“哟,怎么着?又受气了吧?”
“受气了回去找你老婆去呗,待这儿有嘛用。”
迟柏意压着火气当没听见:
“仓库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人处理完了,你得过去看一眼。另外这两批材料一批价格有点问题,另一批质量跟不上。我的意思是实在不行你要不直接跑一趟……”
“我不去。”
迟柏意掀了掀眼皮。
“谁爱去谁去。”她咵地往沙发上一仰,腿架上烟叼上,吧嗒一声摁开了打火机,“我没空。”
你没空我就有空。
“还有啥事没有?”
迟柏意翻着货单什么的暂时不想说话。
“没事赶紧滚。”这混球夹着烟摆手,“拜拜。”
没人动。
沙发两头一边坐一个,安静至极,一时只能听见纸页窸窣声跟吞云吐雾声。
渐渐的,窸窣声越来越大,吐气声越来越重。
前者像撕书,后者像叹气。
迟柏意将东西往茶几上一甩,扭头瞪着她:
“滚出去抽。”
“有脾气别冲我发啊。”钱琼慢条斯理地把烟掐灭,道:“冲你小老婆发去。”
“要么冲你妈发也行。”
“找架吵是不是?”
“你在这儿不是找架吵?”
迟柏意胸脯起伏着,半晌,忽然一笑:
“雷老板打的?”
“关你屁事。”
“疼吧?”迟柏意问,“爽不爽?比老周当年给你那一巴掌如何?”
“还行,不过没你妈查陈运来的爽。”钱琼把头一抬,“你爽吗?”
“怎么样,谈得高兴吗?”
“这恋爱谈得劲了吧。十多年没谈一谈谈出这么个人,舒服吗?”
“钱琼。”
“哎。”钱琼掏着耳朵点头,“在这儿呢。”
“我就好奇一个事儿,真的。”她点着头,“你说你迟柏意人也不傻,脑子也没病,神经也正常。怎么打小一碰见你妈就跟降智了似的。”
“我也好奇你人不傻脑子没病神经正常,怎么一谈恋爱就跟个杂碎似的。”迟柏意冷笑道,“雷平这一次怎么没打死你?”
“我这么张脸谁舍得?”钱琼也开始笑,“哎,你舍得吗?”
“我舍不得要紧吗?”迟柏意觑着她那坨淤青,“雷平舍得不就行了。”
“对吧,老周舍得不就行了。”
“我这恋爱谈得劲没有也无所谓对吧,反正我这日子是过得还行。我的这位起码跟我心意相通,我俩天造地设,我妈就算查了也只有给人安排学校安排公司的份儿。你谈得劲不就行了。”
“你能耐啊,你多厉害呢。十多年东谈西谈前女友一拉一个百人群,谈出这么个人,分三回合两回,舒服了吗?!”
钱琼噎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好家伙,这厮翻旧账!
迟柏意翻旧账比现想词儿来吵要顺嘴得多:
“当然,我确实是不行啊。你情圣你夜场杀手不是?我是还需要处理家庭关系,你钱琼又不需要对不对。毕竟你这家庭关系简单得很。”
“你无非是两三个月等着别人甩你,哦对这是几个月了来着?”
是几个月不重要,钱琼只觉得对面这人可能已经叫她妈迟教授快刺激疯了。
当然,她也快叫这人刺激疯了——
二十五年的发小是什么含金量?
二十五年的发小就是你俩小时候曾经一起吃洗衣粉,长大后一起出车祸,工作时一起挣钱一起亏本,你妈揍你的时候连她一块儿揍,她奶奶罚她的时候连你一起罚。
上学的时候她逃课你得跟着,你逃学她得陪着。
换而言之,就是你这辈子最傻缺最狼狈最搞笑最癫狂的每一个时刻,所有的黑历史,她都知道。
而你也知道。
所以……当这场架开始从恋爱现状吵到生意再从生意吵到小学谁先把谁一脚踹茅坑里时,钱琼就知道今天完蛋了。
她俩一起完蛋了。
楼下的员工和店长本来听见动静还上来劝,后来干脆被两老板大手一挥放了假。
她俩一开始用普通话吵,后来迟柏意开始飙东北话,钱琼开始飙天津话。
两大方言骂人的词汇数不胜数,历史悠久,余韵绵长。
陈运来接人,站在楼梯口愣愣地听了半天,终于听懂了一句半句,不由得问:
“什么是刺模糊?”
二人齐齐浑身一震,扭头看去。
迟柏意扭的太使劲,脖子咔嗒一声响:
“你怎么来了?”
“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不声不响站这儿?”
“我没不声不响。”陈运晃晃钥匙,“我站这儿半天了,你俩声音太大没听见。”
“哦……”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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