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土八月
这是今晚的第二瓶酒。
冰块融化在杯底,凉在掌心,冷凝水滴滴顺着手腕滑进袖子最深,轩尼诗那股特有的巧克力和樱桃味儿也逐渐出现,口感变得柔软绵长。
酒气发散进入血管,伴随刚才吃进去的食物,暖意回转四肢,倒灌上头顶——
好像……自从工作以来就很久没有再这么喝过酒。
就是白兰地还是太软,不如威士忌,更不如烧刀子……
迟柏意喝到最后,手指摩挲着酒杯边,很想再来一瓶……或者干脆出去灌点儿二锅头?
想想又算了,毕竟陈运之前才说过熏得头疼耳朵疼鼻子疼。
迟柏意只好丢下杯子,往后一靠,隔着那只蛋糕静静看她吃东西,听着音乐从g小调第一乐章转到一步之遥。
看了一会儿,就感觉有几根头发扎在后背又疼又痒。
她习惯性地想撩一把束起来,手指划过耳垂边却忽然一顿——
耳坠子不见了。
迟柏意把自己头发抓过来认真排查了一遍,又低头在衣服上、椅子上到处看。
看到最后,感觉眼睛都有点模糊了才不得不放弃,重新坐好。
坐那儿了吧,她又觉得会不会是刚才吃东西的时候掉汤碗里掉盘子里了?
也不太可能。
那……
陈运吃着东西默不作声,头也不抬,一只手推过来只盒子。
迟柏意把那些“可能”抛到脑后,有点意外:
“给我的?”
她不说话,抬头直直地望过来,嘴里还叼着根芦笋嚼嚼嚼。
“是什么?”迟柏意猜:“新的香?昨天路上捡到的新小红果子?”反正不能是枚戒指。
虽然它分明就是用来装戒指的盒子……
她依旧不说话,眉毛倒是轻轻挑高,手伸过来把盒子盖一掀——
一对儿耳坠。
金钩银托,圆石上金沙汇聚,光华流转。
迟柏意愣住,茫然盯了好一阵子才又去看她:
“你这是……”
陈运抓过酒瓶对嘴儿灌两口顺下那点儿肉,抹了把嘴:
“刚好,你的不是丢了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话是这么说,但……
迟柏意瞅了瞅她俩中间那只蛋糕,直接问:
“你知道我是来找你陪我过生日的?”
陈运很茫然:
“你今天生日?”
“那不是。”迟柏意赶紧解释,“我生日在昨天,不过昨天还没休假。”
陈运明白了,点头:
“那行,刚好还能祝你生日快乐。”
这个随意的态度。
要不是迟柏意紧盯着她就真信了:
“所以你不知道我生日?”
“我上哪儿知道去?”陈运很不耐烦地敲敲桌子,“你能不能给我点儿收到礼物的反应让我高兴一下。”
就不说夸了,起码来句谢谢呢?
结果迟柏意吭吭地咳两声,居然连句“谢谢”都没说:
“什么时候买的?”
“上周。”陈运懒懒地道,“怎么着?”
上周买的,这周还在兜里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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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买的,天天就这么在兜里揣着?!
“那……怎么好端端想起来给我买这个?”
陈运咬着舌尖看她,半晌一笑:
“你说呢?”
迟柏意说不出。
“觉得配你好看,觉得你戴上好看,看着就想起你了所以就买了——选一个吧。”陈运望了一眼蛋糕,扭头从身后那个摆件上扯过支蜡烛,往前一举:
“来,许愿。”
迟柏意没有许愿。
迟柏意越过那根蜡烛定定地与她对视,片刻后,低头在包里翻了翻,翻出来只盒子,往桌上一撂。
这回换陈运呆住了:
“这什么?”
迟柏意眉毛一挑,下巴一点:
“自己看。”
第64章 好在,也不算太迟。
陈运二话不说上手就拆。
油纸宣纸玻璃纸,三层纸交替压成一层,翻动之间声音窸窣零碎。
她边拆边问:
“不是吃的?”
迟柏意点了一下头。
“那是用的?”
“牙膏?肥皂?你楼下的茶梅花?”
——这个“你猜我带来了什么”是她们前段时间经常玩的把戏。
打从迟柏意带回来那盒点心开始,惊喜连连不断。
具体惊喜包括陈运在早班路上被砸到脑门后装进她耳机盒里的小红果;陈运趁着一次握手塞进她衣兜里的小香包;和玉米碴粥一起送来的一小坛梅子(陈运手作版)。
以及迟柏意的:“猜猜这是什么?一支电动牙刷!”
过度包装浪费资源污染环境。
可谁能抵御得了爱人对着包装露出的期待表情呢?
谁能在她发出小小惊呼时能按捺住想要亲吻或者拥抱的那颗心呢?
陈运不能,迟柏意也不能。
分开的日子很短,又太长。
每一次见面都显得那么仓促浮泛。
于是这隔了一日或两日的互相给予的惊喜就越显得那么缠绵。
能让陈运在又一场混沌的睡眠醒来后叼着牙刷听见杜鹃的叫声。
能让迟柏意在又一次被堵得心烦意乱的通勤路上闻见雪意与寒霜。
物品的价值被重新赋予,在相差交错的这七天,在生与生隔着的这七年。
陈运不再问,剥掉最后一层包装纸,打开那只纯白纸盒。
盒子里是一只石头。
绿色的。
凹陷下去如西北瓜州中藏起的那片戈壁清泉。
凸出那一片重峦叠嶂,像一段曲曲折折的山路、一弯经过潮起又潮落后的岸沿。
指尖触之丰肌腻理,扣之无声,坚似铁,润似玉。
“洮砚?”
“洮砚。”迟柏意点头,“不过跟你那块儿坏了的不像,现在鸭头绿实在难找,凑合着用用?”
陈运先抛开鸭头绿三个字,坐那使劲儿回忆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有块儿跟这很像的砚台,还是坏了的。
想来想去……
“你、不会说的是我那块儿用来压梅子坛的……石头吧。”
迟柏意一愣:
“石头?”
那不是个坏了半拉子的砚台吗?
“啊,石头。”陈运看着她,“我是觉得它荡笔舒服来着,以前就顺带着用了一下。”
“顺带着……”迟柏意觉得不对,“那它原来是用来干嘛的?”
陈运摸了摸鼻子,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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