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九
“那就好。”
裴瓒没直接说让掌柜做什么,而是迅速跑回他醒来的房间,翻着包袱里的银钱翻翻,摸出全部碎银子和两张大额的银票。
仔细盘算后,他回到掌柜眼前,说道:“我有要事交与掌柜,掌柜可愿帮我?”
“是要去找县令大人吗?”
裴瓒点点头。
他以为掌柜会担忧路上安全,却不曾想掌柜爽快地答应下来。
“如若大人能还寒州一片清明,小的受些磨难又算得上什么。”
“好!”裴瓒把银两全塞到掌柜手里,“这些你都拿上,带上妻儿,掌柜也不必心急,至少十天半个月再回来。”
“这么久?”掌柜估摸用不了这么长时间,最多七八天就够了。
可是裴瓒有他的考量。
毕竟此行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找到县令,而是找个借口让掌柜暂时离开这里,以此来躲避沈濯未知的报复。
裴瓒没有详细解释,只是严肃地说道:“暂且这样吧,以给孩子治病为借口离开,回到城中之后,第一时间也不要来客栈,如果听到什么风声,就赶紧离开。”
“小的斗胆问一句,大人是不是打算……”
“嗯,我们会直接杀入县府衙门。”
第57章 奇袭
裴瓒本来没想直接跟县令算账。
可他也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沈濯。
害得他忧虑心焦不说, 还搅乱了原本的计划。
现如今,裴瓒只是随口一说,真正目的还是想把掌柜支出去避难, 但是既然提到了这一步,也未必不能真的这么行事。
反正这城中是待不得了,前往兵马总督府的路上也未必顺遂。
他打算支走掌柜之后,先跟陈遇晚商量一下对策,如果陈遇晚也觉得可行, 那便先去县衙, 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虽说这样突然袭击有些不道德, 但谁让眼前的事情多如牛毛,能解决一件是一件, 只能怪那位县令大人做得坏事太多, 报应便一起找上门了。
裴瓒帮着掌柜收拾好东西, 约定好来日相见的时间地点,反复提醒着掌柜不要提前回来后,他站在客栈门旁,亲自为掌柜撑起门帘。
“还有一事。”
半只脚都迈出客栈了, 裴瓒又急急忙忙地把人拽回去,啰里啰嗦地叮嘱着,“如果在半路上见到先前到来客栈的女子和少侠, 也要记得离他们远一点。”
“他们不是大人的……”
掌柜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下文。
迷迷糊糊地回想起来, 似乎就是那个女子撒了一把香粉, 才导致他们昏迷的。
这样危险的人,应该不是大人的下属。
掌柜连忙问道:“他们是不是要害大人!”
“掌柜莫慌。”裴瓒犹豫着,面对掌柜的关切, 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些人只是与我有些纠缠,还没到害人性命的地步,原本与掌柜无关,只是他们行事乖张,怕给掌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掌柜千万躲着他们。”
他本来是不想说的。
但是转念一想,掌柜留在这里绝对不安全,但是行在半路也有遭遇危险的可能。
不如隐晦地透漏些许,也好让掌柜提防着他们。
“那路上会不会被他们抓住?”掌柜还是胆小。
“那二位是冲我来的,掌柜不主动去冒犯,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只是……”裴瓒微微垂眸,心里开始打鼓。
虽说裴瓒并不觉得流雪和裴十七会故意伤害掌柜,但他们可只听沈濯的命令,谁知道发了疯的沈濯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举动。
裴瓒让掌柜稍作停留,他想寻个贴身的物件交给掌柜,也好让沈濯看了之后有所顾忌。
但他此刻穿着的还是寻芳楼里的那套衣裳,从头到脚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他的,只能是迅速地回到楼上客房,翻找着桌面上的包袱。
左翻翻右找找,并没有什么是能特殊的,就连他平日装银钱的荷包,都因为要来寒州,特意换了个新的。
陷入僵局,他找不出合适的物件。
然而目光一瞥,落到床榻上,凌乱的被褥上赫然放着沈濯的那块玉环——
静谧的,像是在等着裴瓒发现它。
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后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床榻,一声不吭地拾起那“天下仅此一块”的玉环。
摩挲了片刻,投落在玉环上的眼神有些空荡。
最后,他忍不住低喃:“难怪能摔下去,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心慌,是因为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吗,活该,沈濯你真活该……”
脑海中浮现一瞬的人影,裴瓒即可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他拍了拍脸,攥紧玉环,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掌柜,这是件极为重要的信物,如若碰到那两人,掌柜就把它拿出来,可保掌柜性命无虞。”
“这么华贵的东西……”
掌柜虽然不知道玉环的来历,但只看雕刻花纹的惊细程度,就知道这绝非俗物。
“掌柜不必过度小心,它再华贵,也只是物件而已。”裴瓒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转身进入柜台,提笔写下几行小字,略微吹干后折起来递给掌柜,送他第二层保障,“若是有位长相不俗的男子刻意为难,掌柜只把这个给他。”
“好好……”掌柜连忙点头,牢牢记住他所说的话。
“掌柜千万小心。”
能为掌柜保驾护航的,裴瓒都做了。
他期望什么都用不上,让掌柜只是带着妻儿出去溜达一圈,也不必做成什么事,等一切结束之后,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
站在风口,目送掌柜的身影远去。
在凄清月色之下,他望着萧瑟长街,心中似是压着巨石,一刻也不让他放松,甚至来不及感慨几句,裴瓒就马不停蹄地跑到楼上去叫醒陈遇晚。
也不知是不是陈遇晚正对着流雪被撒下香粉的缘故,无论他怎么摇晃,这人就是不醒。
裴瓒急得直叹气,背着手在客房里来回踱步。
忽而目光一沉,看向了桌面。
无奈之下,他嘀嘀咕咕地提起茶壶,挪开视线,对准陈遇晚的脸浇了下去。
“啊!”陈遇晚顿时惊醒。
“出事了,咱们得快点走。”
不等对方察觉是被他浇了满脸水,裴瓒一个箭步冲上去扣住陈遇晚的肩。
“啥?”跟掌柜一样,乍一醒来陈遇晚也有些迷糊,脑袋昏昏沉的,跟注了浆糊似的,但是看着裴瓒急赤白脸的模样,他很快便警惕起来,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不对,我们不是被迷晕了吗?那个女人……唔,是流雪。”
“就是她,她带来了……幽明府的主人。”
“那个男人也来了?”
陈遇晚立刻眉头紧皱。
在寻芳楼动手时,他被迫与十几人缠斗,虽然还算游刃有余,但那是在对方没有出手的情况下。
而且不管局势怎么变化,那位府主始终没有动手的打算,为此陈遇晚也不敢保证对上那人,就一定会占上风。
不过,此刻外面并没有动静。
裴瓒也还算沉静地站在他面前,并没有被强行掳走。
难道那位幽明府主人并不是来抓人的?
他瞧了眼裴瓒——
头发散乱,脸颊脏兮兮的还挂着被风吹干的泪痕,衣领也有些皱巴巴的,特别是袖口,似乎沾了些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他把你打伤了?”陈遇晚抓着裴瓒的手,声音有些急切。
“不是!他现在已经走了。”
“走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了?”
裴瓒盯着他,总归他的语气里含着些许期待,干脆问了句:“你好像很失望?”
“我是有跟他交手的打算。”陈遇晚抱着手臂,冷哼一声,“倘若他要带强行你走,我肯定要跟他斗一斗,试试他的手段,不过他居然已经走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吗?”
裴瓒被问得心虚,脑海里浮现沈濯躺在地上,疼得满脸冷汗的模样。
紧接着他呼吸一滞:“他受伤了。”
“受伤了所以就灰溜溜地走了?”陈遇晚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转眼疑惑地看向裴瓒,“不会是你伤的吧?”
裴瓒:“算是吧。”
毕竟腿伤算伤,情伤也算伤。
“开什么玩笑,就你那左脚绊右脚的……”
陈遇晚不信裴瓒有那个本事,能把高深莫测的幽明府主人打跑。
但是他相信对方的确不在客栈之中了。
估摸着是裴瓒跟那人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说了几句扎心窝的话,让对方气急败坏或者心灰意冷地走了,再怎么说那人看起来对裴瓒也是有几份真情实感的,就算方式不对,但至少情意在吧,不至于动真格。
陈遇晚如此简单地想着,而后将腿一抬,搭在床边木凳上,气定神闲地躺下去。
“你躺下做什么?赶紧起来!”
“那人都走了,还有什么要紧事?”陈遇晚撇撇嘴,“我都奔走一天了,歇歇怎么了?”
“……”
裴瓒气得说不出话。
他板着身子坐在床边,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气,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人得罪了他,惹得他不快。
然而,裴瓒只是在回想楼梯上发生的那一幕。
前前后后,所有的经过,不管他有多想撇清干系,都没办法否认那抹刺目的鲜红是因为他。
沈濯对他穷追不舍,虽然不知道此事之后会不会有所改变,但是依着裴瓒的了解,他觉着沈濯绝不会就此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