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眼,打钱 第208章

作者:柚九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朝堂 轻松 穿越重生

沈濯盯着他,冷冽的目光穿过凌乱的发梢,像是寒州那飘着雪花的冷风,一道接一道地割在裴瓒心上。

他可以反驳,却又哑然失声。

沈濯竟是为了他轻飘飘出口的话,便将所有人都不顾了,连他自己也可以舍弃了。

一团难以消化的怨气,夹带着诸多的不得已共同地压在他的胸口,他很想质问眼前的人,为什么要这么自私,可裴瓒开不了口,全天下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指着沈濯的鼻子骂他,但唯独裴瓒不行,他是最没资格的那个。

裴瓒扶着坚固的牢门,堵在胸口的气久久不散,倒真有几分郁结于心的感觉了……

他自嘲地笑笑,摇了摇头,对着沈濯扯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我有想过,你会信嘛?”

沈濯也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句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下意识地否定,觉得裴瓒不是会为了他改变决定的人,但是心底又存在着零星的不易察觉的希望,渴求对方所说的是真心话。

他想假借扳指去探一探对方的真心,但先不论扳指是否在身上,过往的种种也告诉他,那枚读心的扳指,对于知道其作用的人根本没用。

倘若裴瓒是铁了心地要骗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昏暗的光里,沈濯抵着牢门,看着裴瓒情急之下略有些湿润发红的双眼,他凿不开裴瓒的心,一切的一切,只是他身于无光黑夜中的试探。

“我当然、会信。”沈濯说得有些磕绊。

裴瓒动了动嘴,喉咙间莫名干涩,实在提醒他,沈濯的状态不对劲,不应当过多地刺激对方。

但他还没出声,就听到一句:“少卿大人,时间……”

“滚出去!”

裴瓒一声怒斥,吓得人立刻噤了声。

他少见地,以上位者的姿态命令别人,出口的瞬间自己也有些懵。

可刹那的反应让他无法收回,甚至在开口之后,投过去的眼神也是阴恻恻的,宛若蛰伏在暗处的黑豹,随时要将压抑的怒火发泄。

狱卒灰溜溜地走了。

但牢房里并不安静。

在许多瞧不见的地方,蜷缩着囚犯,他们隐匿着呼吸,躲避着这场明目张胆的会谈。

喉结滚动,裴瓒抿着嘴唇探出了手。

沈濯不自觉地一躲,错开裴瓒的掌心,幽深的视线穿过凌乱的发丝,直抵那双让他沉沦的眉眼,而后,他才将脸侧贴了过去。

温热的掌心有些湿。

裴瓒闭上了眼,轻蹙的眉间微微颤动,下定了决心,咬着牙问道:“留给我时间不多了,沈濯,告诉我,阿察尔在哪?”

沈濯舔舔嘴唇:“你找不到他的。”

裴瓒没有回应。

沈濯继续道:“你与母亲能算计我,盯着我放出去的暗卫,将他们擒服,再将我关进牢里,这些,难道他看不到吗?更何况……”

心里的怨恨没有丝毫减弱。

裴瓒合上眼睛,情绪激动地说道:“我是算计你,但我只是想抓住阿察尔,从未想过要害你!”

沈濯表情淡漠,没有一丝波澜,也不理会强行解释的裴瓒,只说着:“更何况,我早与他约定好了,这些日子我没有出现,想来,他已经离开京都了。”

只要阿察尔处在京都之内,哪怕是躲到了地底下去,裴瓒也有办法将人抓起来。

可人一旦离开京都城,便如同游鱼入海。

裴瓒再想抓人就难了。

等阿察尔彻底回了北境,蛰伏数载,或者干脆留在大周内养精蓄锐,难保有朝一日,不会再度出现原书中的情节。

到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裴瓒气得直喘,面对沈濯这副要死不活的态度,他想狠狠地扇上一巴掌出去,可瞧着对方的惨状,心里也清楚,这些都是他造成的。

沈濯的不配合可以理解。

沈濯的怨气他应该接受。

可是、可是……

总有些事情,要比他们个人的安危与得失更重要。

裴瓒猛地拍上牢门,粗重的木头发出一声闷响,沈濯平淡的眼神里滑过些许波澜,再度怀疑起裴瓒所说的每一句话。

一门之隔,几寸的距离。

原来高高在上、跋扈恣睢的世子爷成了落魄的阶下囚,从前无端被刁难、处处受限制的臣子反而华服锦衣,享着高官厚禄。

沈濯想,或许裴瓒从这里离开,彻底成为长公主的心腹,将来官拜宰相,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是该推一把,还是该将人拉下水?

倘若自己的归宿就是这间牢房,他又该怎么做,才能实现当初,护他周全的誓言。

沈濯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所有的心思。

“你想抓住他,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放我出去,他自然会上钩的。”

裴瓒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但裴瓒并不觉得沈濯会配合,更别说是他自己说出这主意。

不是讨厌别人利用他吗……

裴瓒问道:“那你呢,无论事成与否,长公主都会问责与你,甚至事情败露,阿察尔会先一步对你不利。”

沈濯无所谓:“我有办法保全自己。”

第192章 狐悲 入夏,京都阴雨缠绵。

入夏, 京都阴雨缠绵。

打开茶楼小窗,风声雨声入耳,如同夜半幽怨鬼哭, 实在扰人。

抬眼望着窗子外的天,乌云惨淡,稀疏得仿佛文人墨客执着枯笔随手划过的纸卷,偶尔留白,也被逸散的雨丝填补。

裴瓒放下手中冒热气的茶盏, 视线中走过熟悉的青白色人影。

片刻之后, 茶楼雅间的房门被叩响。

他没有回应, 那人不动声色地推门进来,熟稔地将落了几滴雨水的斗篷取下, 搁在一旁的木架上。

窗外风起, 雨丝倾斜, 裴瓒略往后撤了半步,但依旧沾了点雨水,他随手将窗子掩上,说道:“多谢你肯在殿下面前求情。”

谢成玉微微一愣:“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裴瓒摇摇头:“殿下不会信我没有偏袒沈濯的心思, 就算同意让我查案,也不可能把人放出来做饵。”

谢成玉没急着回应,被雨水打湿的指尖扣在温热的茶盏上, 稍作缓和后才开口:“陈家小姐也出了不少力。”

裴瓒点头:“我明白。”

随着话音落下,屋里也冷下来。

窗户阻隔了风雨, 但丝缕的凉气依然顺着缝隙入侵。

许久之后, 桌上的茶有些冷了,谢成玉才说道:“我并非要故意瞒着你。”

裴瓒没反应。

谢成玉继续说:“原本我也想这辈子只做个微末小官,整理文书库房, 固然枯燥,却也平稳,甚至来日归乡去做个教书先生也好,只是京都城里并不安稳,风雨飘荡,我又如何独善其身。”

裴瓒眉头皱了一瞬,片刻便松下来,走到谢成玉身旁:“我都明白,如你所言,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谢成玉愣了一瞬,郑重地点点头。

“我方才在想,一年之前我们在此设计赵家,如今同样的计谋要用在阿察尔身上。”裴瓒抿着嘴唇,晦暗的眼神凝视窗台,“倘若当初不那么干脆,今日或许会有所不同。”

没有一个字提及谢家。

谢成玉却明白,裴瓒是在说:倘若当初放谢家一马……

那他也许不必向长公主倒戈,至少在京都城中能保全自身,横在长公主与皇帝之间,做一个纯粹的见证者。

不等谢成玉开口,裴瓒便说道:“事已至此,说旁的也无用,殿下近来可有旁的打算?”

“殿下一直在宫中,没什么动静。”

没动静才可怕……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长公主把手伸到了前朝后宫,整个京都,甚至是整个大周都无人可以撼动她的地位。

可她偏偏没什么动静。

实在是太蹊跷了,越是如此,裴瓒便越觉得长公主在谋划什么。

“那些老臣就没说什么吗?”裴瓒问着。

谢成玉吐了口愁闷苦气,抱怨似地说着:“怨气是有的,特别是那些跟后宫有瓜葛的,太后的族亲,皇后的父兄……只是他们现在还不敢闹到殿下面前,私底下说了几句,要请皇子临朝听政之类的话,殿下当没听见,不曾发作。”

裴瓒蹙着眉提醒句:“要派人盯着,这时候不能再闹起来了。”

“自然,长公主府的侍卫最近可是忙得很,差不多都要顶掉御前的那些人了。”

听他吐槽的语气,似是被人倒了不少苦水。

裴瓒没细究背后说这些的人是谁,只说道:“御前的人殿下自然信不过,陈家兵马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接管京都城内的事情,自然要长公主府的人多操劳了。”

谢成玉点点头:“盛阳侯府倒是安静得很。”

不止如今安静,从裴瓒涉足京都泥潭,盛阳侯府就从未活跃过,虽常与长公主府一同被提前,但他们也不是重点。

似是,在光彩夺目的长公主目前,甘愿做着赔偿,做着背景板。

就算裴瓒勉强算是长公主的人,又与沈濯关系匪浅,也不曾听他们说过盛阳侯府,好像真是什么不理外事的清净门庭。

裴瓒多半是不信的。

长公主,沈濯,以及盛阳侯,不管他们真实的关系如何,在明面上,他们就是一体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管再怎么安分,撇得再怎么干净,盛阳侯也是绝对脱不开干系的。

眼下引而不发,大概是被埋做一颗暗棋,充作长公主的退路,只有在不得已的时候,才能动用。

裴瓒轻哼一声:“的确安静。”

“难不成沈濯出事,他们一点表示都没有吗?至少把表面功夫做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