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榜眼,打钱 第197章

作者:柚九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朝堂 轻松 穿越重生

干脆买陈欲晓一个人情,站出来说几句。

“遇晚——”裴瓒一开口,亲近的称谓便率先让对方皱起了眉头,“你我寒州相遇,是缘分,又历经生死,是情意,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让我同郡主聊聊。”

裴瓒在寒州与“陈遇晚”相识的事情,知道的人虽不多,却也不是没向旁人说起过。

特别是,门外守着的都是陈家府兵,自然对这事有所耳闻,裴瓒索性便利用起这点,像陈遇晚讨要起了情意……自然,裴瓒也是有把握陈遇晚一定会答应的。

毕竟,在对方眼里,他并不是长公主的鹰犬,而是皇帝的心腹。

在裴瓒笃定的目光中,陈遇晚果然看向了陈欲晓,他心里仍在摇摆,却也明白,僵持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让这个勉强“信得过”的裴少卿去试试……

分明是今晚至关重要的角色,裴瓒却悠哉悠哉地走出了凭风台。

不去向皇帝说明今夜的情况,也没有继续跟长公主虚与委蛇地表露心迹,而是跟在陈欲晓身后,走在漆黑的巷子里。

他看似漫不经心,手里的灯笼也摇摇晃晃,目光却紧盯着几米开外,孤伶伶的人——

深更半夜,若是被人瞧见了,说不定会被痛骂一顿,贬损成心怀不轨的地痞,也幸亏是城西人少,才免了这场想象中的坏事。

他不动声色地跟着陈欲晓走了许久,七拐八拐,在迷乱的小巷中进了间平平无奇的宅院。

说实话,裴瓒根本无法分辨这是处在哪里。

提着灯笼,打量着院子的格局,四四方方的院落,青石墙,灰砖瓦,都是京都城里常见的规制,陈设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眼一瞧,只有“普通”二字。

无奈,他只得抬头看了眼月亮的方位,大致分辨出这还是在城西的范围。

裴瓒没有去纠结陈欲晓为什么会在这里有一处院落,而是随手将灯笼搁在木架上,拖了张藤编躺椅当院坐下。

原本陈欲晓还在满脸苦瓜相地摆弄烛火,回头一眼,却看见裴瓒用冷水冲着落灰的茶碗。

“殿下和兄长是让你来劝我的。”

陈欲晓将一柄烛台“哐”得一声摔到桌上,灯油摇晃,顺着铜黄色的长柄下滑,她的半张脸也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情。

裴瓒不着急说话,反而是闭上眼,细听风吹竹叶的唦唦声响。

“我劝,你就会听吗?”裴瓒一点都不着急去动摇对方的想法,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想要插手的打算,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吹着夜风,阖上了眼皮。

陈欲晓有些气,抬脚踢得藤椅开始摇晃:“不劝你跟来做什么?”

“图个清静。”裴瓒微微一笑,解释道,“康王已经被送进宫了,按理说,我要么随后进宫去言明今夜之事,要么带着那质子一同前去,看一出棒打鸳鸯的好戏。”

陈欲晓蹙眉:“你为什么不去?”

这也是她预想的后续。

可是裴瓒此时气定神闲地躺在这,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我与长公主在楼上谈了那么许久,你都不想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吗?竟还问我为什么不去。”

陈欲晓知道自己总猜不到他的想法,不比裴瓒头脑灵活。

从前未曾觉得有什么,可是今夜被摆了一道又一道,此刻心里难免有怨气。

她瞪着躺椅上安然的裴瓒,一步迈上前,直接将藤椅掀翻了,还气急败坏地骂着:“少在这躲清静,你给我滚出去,这是我的院子!”

“哎哎哎啊——”裴瓒在地上滚了一整圈,眼见着陈欲晓是被她逗得起了火,连忙拍打着身上的灰土躲开对方挥过来的扫帚,“闲聊几句就急,你怎么不学学你哥哥那副老成稳重的模样,难怪长公主不将要事交给你去做——”

话说了一半,陈欲晓却突然停驻,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随意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失落得如同丧家之犬。

裴瓒离她几步远,自上而下地垂落视线,所见的就是这般姿态。

其实他所想的也不错,一心想要替父报仇,可几乎所有亲近之人都在拦着她,只能背水一战就投靠更为危险的存在,但就算如此,也没能博取信任,连与虎谋皮的资格都没有。

“你不是没主意的人,我也确定,无论我劝你什么,你都听不进心里。”

裴瓒长长地叹了口气,将与长公主对峙时的年轻气盛撂下,换了副循循善诱的口气。

“其实你心里并不清楚陈遇晚为何会坦然接受平襄王之死,你也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大局,甚至,就连长公主是何等厉害的存在,你也比我更为清楚……”

陈欲晓声音闷闷的:“但我不得不……”

“是,你走投无路。”裴瓒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在寒州时,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身份,平襄王府的世子,武将之子,就该是这般果决勇武,但是很显然,是我的本事不及你,没识出你的身份,更是我的见识不如你……”

陈欲晓微微抬起头,垂落的发丝间露出冷漠的眼神:“这世上对女子的要求太多,要温婉得体,要端庄大方,却从来没人说过,当女子与男子并肩站在同一片朝堂时,我该是什么样的。”

“你比你的哥哥,更像是王府世子。”

陈欲晓浑身一震,完全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裴瓒的嘴里说出来,他们这些文官,不是跟她家里的老学究一样死板吗?说什么姑娘聪慧,县主巧思,最后还不都是一股脑地将心思丢在她的兄长身上……陈欲晓自问从未厌恶过陈遇晚,却又实打实地羡慕,有那么多的目光投落在他的身上。

被人看破了心思,陈欲晓应该是要恼羞成怒的,可她却生出几分被理解的欣喜。

但就在抬眼看向裴瓒的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裴瓒或许早就知道她投靠了长公主。

但他为什么从未表现出来过!

也从未质问过她……

裴瓒抬头看看深邃夜空,零落的星星寂静地闪烁,没有低头,却在说:“你与殿下是一路人。”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解释了陈欲晓心里的疑惑。

正是如此啊……

陈欲晓痴痴地笑着,他果然是早就猜到了,甚至有可能是在自己有所选择之前,就做出了如此的猜测,难怪会对她的“背叛”毫不惊讶呢。

“你,就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裴瓒疑惑,“难道,你是说与长公主一事?”

陈欲晓点点头。

裴瓒轻笑:“这便是第二个问题,在凭风台二楼,我到底与长公主说了些什么。”

第180章 赏识

先前在凭风台等候时, 陈欲晓的确在意裴瓒跟长公主到底在谈些什么,可是后来,陈遇晚横插一道, 反而让她忘了那些在意。

结合着裴瓒后来的反应,这俩人的密谈内容,其实也不难猜。

陈欲晓别扭地轻哼一声,背过身去:“我对你们说了什么不感兴趣。”

裴瓒轻笑,躺在藤椅上被夜风吹着, 似是有些冷, 让他蹙起了眉头“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至于你, 许是有些想不明白你的举动,但人各有志, 你做了什么, 我是无权干涉的。”

听了他的话, 陈欲晓陷入了沉默。

从本心出发,她并不愿意这事毫无波澜地化解。

她是个感情浓烈的人,又是真心对待裴瓒,宁愿两人大动干戈地吵一架, 也不想被轻飘飘的几句“无权干涉”带过。

仿佛裴瓒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也是在向她说明,在裴瓒那里, 她并不值得在意的。

……归根结底还是陈欲晓年轻气盛。

比不得在京都城里受尽刁难算计的裴瓒,不轻不重的几句话, 反而叫她心里不舒坦。

陈欲晓瞪着眼前的木架, 执拗地将裴瓒的话重复,直到眼睛干涩,一股热气氤氲在眼眶中, 她也还是没想明白。

“我自幼习武,四岁举剑,七岁操练,旁的女孩都在父母膝前玩闹时,我与兄长一同入营,吹过塞漠的黄沙,受过北疆的寒风,我自认为,作为陈家儿女,从不比兄长做得少,可兄弟府兵以兄长马首是瞻,父亲点兵也只许他出征,要我安心留在府邸……”

“难道说,我陈欲晓不配做沙场死战的女将军吗!”陈欲晓一拳落在木架上,震耳的闷响,可她却跟感觉不到疼一样。

裴瓒偏头瞧了瞧她,只能从一侧的神情中看出些许坚毅。

“我与兄长同在战场杀敌,父亲却不许我对外人道出名讳,大营之中,除了陈家的兄弟,他人只知兄长,而不知我。”

彼时,陈欲晓的确是怨恨过的。

但是她的父亲死得太突然了,她还不等消解怨恨,去理解父亲的用心良苦,老王爷便在营帐中暴毙。

得知消息,陈欲晓火速奔回,马背上的半日,她想了无数种可能,陈遇晚却对她说:“没有查下去的必要。”

“什么叫没有查下去的必要……”陈欲晓咬着牙,唇色惨白,落在木架上的指节处却凝着骇人的血色,“我如何不晓得他的求全,可是,京都城里的这份荣华富贵,是拿父亲的命换来的,我便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受下去!”

“为什么我不是男儿,为什么我不能承袭爵位……倘若换一换身份,就算舍了性命,我也要为父亲讨个说法!”

激愤言辞入耳,裴瓒却不曾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微微阖眸,想起了在凭风台上的一幕——

他问长公主,陈欲晓是不是真心实意要站在她这边的。

长公主坐在太师椅上,纤纤玉指轻抵额角,发冠上的珍珠串垂落,与墨绿色的华裳相得益彰,她缓缓开口:“本宫赏识她。”

没有直言陈欲晓的态度,反而将这一切转嫁到自己身上。

长公主没给他想要的回答,不止裴瓒疑惑,连她的神情中也染了几分落寞:“她与本宫年轻时也有几分相似,心高气傲,不肯居于无用的男人之下……不过她比本宫幸运,不曾生在帝王家。”

现如今,裴瓒依然了解陈欲晓的心思。

但是对于长公主,他却并不是完全地笃定,二十年前无法回溯的阴谋算计,让长公主从云端坠入谷底,让先皇震怒,甚至不惜动用重兵踏平幽明府。

真相到底是,向来高傲又被委以重任的长公主,痴心男子,与先皇反目?

还是她一着不慎遭人算计,被刻上了终身的耻辱。

裴瓒恐怕是没时间去猜了,毕竟长公主可是对他说,只给他一夜的时间,倘若今夜过后,宫中的皇帝还是安然无恙,那她便只能选那位与她相识已久的北境质子了。

“哼……”

回想起当时长公主危险又高傲地神情,虽然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有十足十的把握,可裴瓒还是忍不住觉得——

这才是真的与虎谋皮。

陈欲晓选择投靠长公主,还能算是万般无奈之下的最优选。

毕竟,陈欲晓以郡主的名义,压根无法找到比长公主还要尊贵的靠山,而向下选择,不管选谁也是无用,倒不如搏一把,说不定还能寄希望于“曾经的相似”,来谋取几分利益。

但是长公主要联合北境质子。

这就是愚蠢至极的选择了。

现如今战事刚歇,大周与北境需要休养生息,但讨论谁更危险,必然是妄图引来祸水的大周。

听到长公主的话,有那么一瞬间,裴瓒都觉得长公主没有坐上高位是应该的,否则,将大周交给这么一个有着荒唐想法的人,不等有外敌攻打,恐怕大周就要从内部瓦解了。

但他实在不信,长公主真会蠢到此般地步。

显而易见的陷阱,她真的会掉进去吗?

裴瓒与陈欲晓怀揣着心事,彼此都没有开口,一时院落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虫鸣。

直至院门被人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