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87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是他明明怕得发抖依然要凑过来喂药。

是他刚从昏迷中苏醒,就急着安抚与道歉,即便面对自己的冷脸,依旧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是他还未从病中恢复,却迫不及待地许下承诺。明明身为王爷,又是个男子,却怕他怕得要死,自己一靠近,他就僵得像木头。

是他的每一次惦念,每一份温柔,每一分纵容,是他给予自己的所有付出……

明明是柳元洵主动靠近,如今却转头说一切都是出于愧疚和容忍。

顾莲沼满心痛苦,又觉无比狼狈。回想起自己方才说得那番话,彷佛有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脸上,令他感到莫大的屈辱。

越想,他就越恨,身体里的血液就越沸腾,沸腾得像是烈火在燃烧,焚烧般的痛苦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卷入烈火。

他好恨。

他好恨!

凭什么招惹了他又抛弃他!

凭什么将他拉回人间又推向地狱!

他恨不能咬住柳元洵的咽喉将他撕碎,最坏不过两个人一起下地狱。

剧烈的情绪波动激荡起体内的真气,顾莲沼喉口涌上一股腥甜,却又被他狠狠咽了下去,可这血来势汹汹,即便他吞咽得迅速,依然让他的唇齿变得血红一片。

“柳元洵……柳元洵……”他在心里将这个名字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又一遍,因为强忍,连颊边的肌肉都在抽搐,恨和怨几乎将他淹没。

他抬手捞起案几上的茶壶,仰头便倒,几口咽下后,茶与血混在一起,被他吞了个干净。

不是说还清了便要抛弃吗?那他就要让柳元洵永远也还不清。

如果哀求和哭泣都留不住他,如果他在意的只有亏欠与偿还,那就欠着他吧,一辈子都欠着他,死了也只能欠着他。

大不了就一起死吧。

柳元洵。

我会让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

一出轿子,外面的寒风立刻呼啸着刮了起来,柳元洵抬手扶起兜帽,静静等着顾莲沼。

可等了半天都不见顾莲沼出来,反倒等来了冯怀安。

冯怀安比洪福年长十多岁,可他内力高深,看上去竟比洪福年轻得多,身板更是硬朗到宛如壮年男子。

“冯公公。”柳元洵一见他,忍不住上前两步,焦急道:“皇兄他还好吗?大皇子的事情呢,查清楚了吗?”

冯怀安行了一礼,随即搀扶住柳元洵的手臂,道:“七爷,老奴正要跟你说这件事。”

说话间,顾莲沼也从轿子里出来了,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下了轿子便默默地跟在了柳元洵身后,彷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冯公公一边搀着柳元洵往后宫走,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莲沼,顾莲沼规矩地低着头,一举一动都很符合王府妾室的身份,看上去十分顺服。

可这人是他押送到王府的,新婚当夜,也是他在外守了一夜,他自然清楚这看似温驯的皮囊底下的骨头究竟有多桀骜。

柳元洵的注意力都在冯怀安身上,见他沉默,不由催道:“宫里到底怎么样了?”

冯怀安缓缓说道:“您就当这事从未发生过,既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也不要试图去打听。”

“为何?!”柳元洵惊讶道:“这么大的事,为何连过问也不能?这里头是不是还牵扯了旁人?”

“七爷,”冯怀安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您听我一句劝,该您知道的时候,皇上自然会对您讲,不该您问的时候,您什么也问不出来。”

柳元洵抿了抿唇,而后长呼一口气,沉重道:“我知道了。”

冯怀安又拍了拍他的手,而后招来一顶轿辇,让小太监抬着柳元洵前往寿康宫。同时,又吩咐手下的人将顾莲沼与常安、常顺带去了偏殿。

……

今日天寒,太阳也掩在云层后,光线微弱而稀薄。

寿康宫还是老样子,一年四季都宫门紧闭,里头外头都守着哑婢,宛如一座恢弘而寂静的坟墓,处处透着腐朽。

柳元洵来到寿康宫的时候,翎太妃还没苏醒,他怕自己的出现会惊吓到母妃,所以向宫女要了条长长的丝帕,遮住了自己的脸。

岁月从不败美人这话再次印证在翎太妃身上,她安静睡着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个不过三十的女子,可要是细细去看,便能发现她鬓边已经有了白发。

柳元洵的长相随了翎太妃,却又褪去了那份逼人的艳丽与张扬,整个人像是一颗精心打磨过的珍珠,浑身都透着温润而内敛的魅力。

翎太妃睡得很沉,柳元洵便轻轻地坐在她的身侧,本想碰碰她的手,可又怕自己浑身的冰凉惊醒了她,所以也只能隔着被子轻轻趴在她身上。

“母妃,我来看您了。”他的声音比空气还要轻,眼里承载着清晰可见的思念,像小孩那样用脸蹭了蹭被子,“过了今天,我就二十四了。”

翎太妃听不见他的话,即便听见了也听不懂,他也怕自己说太多,会惊扰她,所以很多话都只在心里默默倾诉。

他的鼻尖萦绕着寿康宫里特有的熏香,身下是自小便搂着他的母妃,想着想着,他便不自觉流了泪,呼吸声里也有着藏不住的哽咽。

母妃会知道吗?会知道他再也没有二十五岁了吗?会知道自己或许再也不能来看她了吗?

越想,他就越难过,眼泪也流得越发厉害了。其实他很少哭,更不爱在别人面前哭,可在母妃身边的时候,时光好像也一并倒流,将他带回到了双亲健在的十年前。

他哭得十分安静,或许是母子连心,一向浑浑噩噩的翎太妃竟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朦胧的眼神循着哭声望向趴在自己身上的柳元洵,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一个易碎的梦境,轻轻落在了柳元洵的头发上。

柳元洵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感惊住,猛地收住了哭声,不敢再动。

他已经有三年不曾体会过母妃手上的温度了,对他而言,什么样的礼物都比不上这轻柔的爱抚,几乎瞬间就叫他红透了眼眶。

可突然,抚摸他发丝的手移向他遮在脸上的丝巾,柳元洵心头一惊,慌忙按住,下意识抬眼看向翎太妃。

翎太妃的眼神一如既往地茫然,仿若失去焦点的盲人,即便目光在柳元洵的面纱上停留了几瞬,但很快又移开了。

翎太妃醒了以后,宫里的宫女便陆续动了起来,像没有情绪的木头一样扶着她沐浴梳头。

柳元洵在大厅里静静坐着,即便见不到面,可这样的陪伴对他来说也足够奢侈,他只要想到母妃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心就安定了下来。

当宫女为翎太妃挽发的时候,他一直在很远的地方坐着,看着她妆容逐渐妥帖,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在宫里乱跑,看着宫女给她一口一口喂饭。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翎太妃坐在地上,打了几个哈欠后就地躺倒,宫女来扶,她又开始闹,死活不让宫女碰她,柳元洵见此,下意识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可他一动,就被翎太妃注意到了。

翎太妃紧紧盯着柳元洵,奇异地安静了下来,任由宫女将她扶到美人榻上,整个过程,她一直歪头看着柳元洵被面纱遮去的脸。

可渐渐地,她的神情变得混乱,半边身体也开始抽搐。

柳元洵暗道一声不好,来不及多想,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翎太妃。

果然,翎太妃看不见他的脸后,情绪渐渐平复,身体的抽搐也慢慢停止,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柳元洵松了口气,这才又坐到了她身旁,陪了她许久。

……

洪福伺候皇上用罢午膳后,正要伺候他歇息,却听门口传来细微地响动。

他不着痕迹地望了过去,见是自己的干儿子,眉头不由皱起,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在外面候着。

他的这些眉眼官司,看似不动声色,却都在柳元喆眼皮子底下,这也是他做御前太监的习惯,他可以聪明,但他的聪明必须时刻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柳元喆闭着眼睛,看似没有留意这边的动静,但话却是对着洪福说的:“既然有事,就去处理吧。”

洪福替他盖上被子,低声道:“奴才这就去。”

等到了殿门外,小禄子踮起脚尖,凑到洪福耳边,悄声说道:“干爹,瑞王的妾室,顾莲沼顾大人让常顺来传话,说他想见您一面,有要事禀报。”

顾莲沼不主动来找他,他也是要去见顾莲沼的,可顾莲沼能主动求见,说明他的心还是向着皇上,向着权势的。

一想到柳元洵之前对他的嘱托,洪福不由得嗤笑一声,越发瞧不上顾莲沼。可念及事关重大,他又觉得顾莲沼能如此识相,倒也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

“行了,我知道了。你把他带过来,让他在偏殿候着。等主子爷睡了,我自会去见他。”

小禄子“嗻”了一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转身便去传话了。

洪福折返回殿内,柳元喆没问,他自然也不会多嘴。又候了两刻钟,直到确定柳元喆睡熟了,他才轻手轻脚地朝着侧殿走去。

洪福一直知道顾莲沼容貌出众,却很少见他穿得如此正式。这一眼望去,哪怕是见惯美人的洪福,也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就凭这相貌,也不算辱没了瑞王。

心里如何想,面上也是亲热的,他抬手扶起正要行礼的顾莲沼,笑道:“你我都是为皇上办事的人,何必这般客气。”

顾莲沼并未露出笑容,神色反而越发凝重。他靠近洪福,压低声音说道:“洪公公,我此次求见,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洪福见他面色不佳,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可是那事没成?”

“成是成了,可往后怕是不成了。”

洪福一愣,“此话和解?”

顾莲沼记得清清楚楚,洪福曾亲口对他说过,圆房一事,偶尔几次起不了作用,需得多次反覆才行。于是他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您给的药我已经用了,虽说次数不算多,但两三次还是有的。可不知为何,王爷却不愿再让我近身了。”

洪福倒是能猜出几分缘故。王爷若真对顾莲沼动了真情,比起将他困在王府守活寡,自然会选择将他推出去,给他自由。

可这话却不能对顾莲沼说。

但这事确实是个麻烦,柳元洵若打定主意不要顾莲沼近身,就算下了药,还有淩家那两人守着呢,他要是敢越过那两个人,将顾莲沼强行塞到瑞王床上,瑞王怕是第二天就知道了。

但这小子既然主动找上门来,说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洪福笑眯眯地看着他,道:“那顾大人有何高见啊?”

顾莲沼微微一笑,轻声道:“大婚之夜的事,能发生一次,就能发生第二次。若是王爷也中了春药,在理智尚存的情况下与我圆了房,依王爷的性子,他绝不会再排斥我。”

洪福愣了又愣,回过神后,顿时哈哈大笑,又重重拍了拍顾莲沼的肩膀,赞道:“好小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从你上次瞒着王爷向我报信的时候,我就信了你的诚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伺候好了王爷,有的是你的前程!”

顾莲沼勾唇一笑,可笑容深处却藏着无尽的冰冷。

第86章

按过往惯例,瑞王的生辰一向要大办,其规制仅次于皇帝。

不过,宫中前不久才发生大皇子夭亡一事,所以瑞王的生辰便缩减了规模,只邀请了几位私交甚好的重臣,举办了一场小型聚宴。

聚宴规模虽小,但该有的环节一样不少。毕竟是私宴,大臣们送得礼并不贵重,大多是字画古玩、雕漆屏风,既顾及了皇室尊严,又保留了年长者的体面。

柳元喆坐在上座,神色间隐有倦意,眼角也添了几道不明显的细纹,一看就知道还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所以朝臣也不敢大贺,聚宴的气氛也不大欢快。

轻歌曼舞间,朝臣开始依次向柳元洵敬酒。柳元洵身体欠佳,以往都是淩亭代他饮酒,如今有了顾莲沼,自然便由顾莲沼替代。

柳元洵不清楚顾莲沼酒量如何,却又无法推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喝得又快又急,像是在藉着喝酒发泄情绪。

朝臣敬完酒后,便轮到柳元洵向皇上敬酒了。

洪福手脚麻利地捧来银盘,跪地将银盘高举过头顶,盘中放着一杯茶、一杯酒。柳元洵接过酒杯,跪地递到柳元喆身旁,轻声说道:“这一年,多谢皇兄照拂,还望您保重身体,臣弟,敬您一杯。”

待柳元喆接过酒杯后,柳元洵才端起茶水,仰头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