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167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柳元洵觉得,在淩晴眼中,他与顾莲沼的关系想必十分令人费解。

前些时日,他待顾莲沼还如对待罪大恶极之人,不理不睬,甚至到了远遁皇家山庄避开他的地步。仅一夜之间,所有的怨结便都烟消云散了,他又成了那个几乎长在顾莲沼怀里的人。

但奇怪的其实不是他们,是爱情。

人生里的很多事儿都很简单,说穿了,挑破了,三言两语也就道尽了。可一旦沾染情爱,就连信笺上的一个句点,都能弯出九转回肠的弧度,波折到只是提起便要落泪。

一件件的事儿,将一个又一个的人牵扯到了一处,因一些事而相聚,再因一些事而分离,短的叫缘分,长的是人生。

就像去年隆冬,他从灯曲巷中接出了凝碧,这一年的深秋,他又站在城门口为她送行。

凝碧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过往数次将她击溃的伤痕,在她决意战胜它们的时候,都变成了吹在山石上的风霜。她的眼神依旧沧桑,却从浑浊变得坚定,当初要靠着淩晴的搀扶才能站稳的女子,如今也能拿着帕子替淩晴擦眼泪了。

她站在风口朝柳元洵挥手,微胖的身躯依然那么佝偻,却莫名给人一种大地般的厚重感。

柳元洵也抬手朝她挥了挥,而后站在原地,看着她跟随行商的队伍往西北去了。

送别了凝碧,一行人便打算回府了。

他们出来的早,回程时恰逢早市开张。熙攘人潮中叫卖声此起彼伏,柳元洵起了点兴趣,便叫停了马车,打算逛逛。

顾莲沼推着轮椅缓步向前,看着周围的早市摊子,兴致盎然地问他:“午膳想用些什么?正好买食材回去。”

前一日为凝碧办送别小宴时,有一道柿子和糯米混蒸的糕点十分合他口味,顾莲沼一问,他即刻便想到了,“柿子糕,我想吃柿子糕。”

顾莲沼颔首:“好,茯苓糕,记下了。”

柳元洵转头瞪他,“我不爱吃茯苓糕!”

“你还挺会挑。柿子性寒伤胃,你爱吃得不得了;茯苓温和滋补,你偏偏吃不惯。”顾莲沼戏谑道:“有本事挑三拣四,没本事把身体养好,还问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一扯到身体,柳元洵就没话说了,可他又不想就这样认输,轻哼道:“你的话真的好多,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顾莲沼凉凉回道:“是,色衰则爱弛,哪能和从前比。”

柳元洵被噎得哑口,瞪他一眼,转头不理人了。

顾莲沼轻笑一声,伸手为他拢紧衣襟,主动递出台阶:“冷吗?”

柳元洵别别扭扭地沿着台阶下来了,“不冷。你呢?”

顾莲沼道:“我也不冷。如今内力已经恢复了一二成,待到冬日天寒,为你暖身是够了。”

一提暖身,柳元洵又转头瞪他,“你昨天就是用这个藉口哄我上……”床。最后一个字被有惊无险地咽回了肚子里,急得他差点咬到了舌头。

周围人来人往,他二人姿容出众,本就有人竖耳旁听,此时话说到一半没了后文,都忍不住将耳朵朝他们的方向偏了偏。

顾莲沼挑了下眉,用口型道:“床?”

柳元洵倒吸一口凉气,慌得瞬间四望,见无人听清,这才安心,决意此后一路再不和顾莲沼说话了。

私下里般般迁就,事事纵容,一到了人群里,仗着他无法发作,总是肆无忌惮地冒坏水。

顾莲沼一看他抿唇不语的模样就想笑,只是怕笑出声惹恼了人,只能皱着眉头强忍。

他二人的谈话声散在风里,等飘到淩氏兄妹耳边时,就只剩下模糊的只言片语。

淩晴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像个大人般问道:“哥,你什么时候成婚?”

他兄妹二人,你不催我,我不催你,一直平平静静过着日子,谁也没提过谈婚论嫁的事,淩晴忽然开口,倒是让淩亭愣了一瞬。

他下意识抬头前望,却只能看见顾莲沼的背影——坐在轮椅上的柳元洵,已被他彻底挡住了。

看了这么久,其实早都习惯了,一旦习惯,心情就麻木了,说不上在意,也说不上不在意,就只是日日看着罢了。可能不看的时候,他还是会避开。

他久久不说话,淩晴倒是奇怪了,一个蹦子跳到他跟前,扬起袖子挥舞:“哥,你傻啦?说话啊。”

淩亭恍然回神,想起淩晴的问题,随口敷衍道:“我们是先皇赐给主子的家奴,做好本分就是了,成家反倒顾此失彼。”

“那倒也是。”淩晴挠了挠头,“不过主子也说过啦,想留就留,想走就走,自己的心意最重要。我是觉得,等我有了心上人,要是想成家,那我就去嫁人;如果遇不到,那我就一辈子不嫁了,留在府里伺候主子。”

“嗯。”淩亭应了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又补了一句:“挺好的。”

“哥,那你呢?”

淩亭没再去看那二人的背影,只轻声道:“和你一样。”

可他回答得太慢,淩晴已经没耐心听了。

她见柳元洵停留在一处摊子前,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去凑热闹,可等到了摊子前,才发现店家在卖风筝。

只是这店家颇有巧思,如今正值秋日,街头巷尾摆着好几个风筝架子,出彩的手艺人不少,像他这样在手艺上比不过人的,便只能在别处花心思了。

别家卖成品,他卖半成品。

一旁悬着笔墨,一旁支着浆糊与彩纸,不管你是题字,还是自己糊纸上色,只要买了风筝,便能由得你去。

这倒是新鲜,淩晴来了兴致,打算亲自布置个风筝,等到掏钱的时候,她不抱希望地问了句:“主子,您要买一个吗?”

“买吧。”柳元洵笑了笑,“买个素色题字的。”

顾莲沼看他:“想放风筝?等回府,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给你做。”

柳元洵道:“不必,只是觉得你已经送了我一个,我也该送你一个才是。”

他们日日都在一处,几乎不分你我,关系太亲密,反倒少有互赠礼物的行为,听他说要送自己风筝,顾莲沼自然期待。只是风筝既然是柳元洵送的,那就注定没有飞上天的一日了。

柳元洵实在太过瞩目,他甫一提笔,围来的路人竟比看杂耍的还多,皆伸长脖子张望,想看看这样天神般贵气的人,究竟会写出多么好看的字。

人一多,柳元洵就有些不自在,可看见旁边甚是期待的顾莲沼,他还是提笔在那风筝上记下了一则小令中的两句。

小贩提供的墨较为廉价,墨汁干涩,颜色也不正,落墨时还是浓黑,片刻后便淡了,可直到墨迹干透,周围的人也没认出半个字。

短短两句,毫无断句不说,字也如醉龙狂舞,远看像字,近看也像字,可就是认不出是什么字,若非字形有意,说是谁家孩子乱画的也有人信。

连淩晴也瞪大眼睛:“主子,你写了什么啊?”

柳元洵笑而不语,只将风筝递给了顾莲沼。

之后一路,顾莲沼都在想方设法探问这上面写了什么,吃了整路瘪的柳元洵神清气爽,闭目养神,就是不理他。

可当天夜里,这上面的句子就被顾莲沼逼问了出来。

柳元洵脸上泪汗交加,浑身潮红密布,眼神涣散到了极致,却还要被逼着念出他写在板子风筝上的句子。

他的声音一颤叠着一颤,混着细弱的呻I吟,将那简单的小令念出了万般的缠绵与酥软。

顾莲沼一边放缓力道磨他的腿,一边压着翻涌的欲I火逼问他:“什么意思?”

柳元洵被欺负得气喘连连,明知此时逞强,待会定然要吃苦头,却还是藉着话头,趁机贬损道:“让你读书,你……你不读书,骂你,你都不知道……”

他喘得厉害,一句话拆分了好几段,中间的话被不受控制的轻喘声吞没,待到说完,也只有那句“骂你丑”最为清晰。

……

那板子风筝在顾莲沼房里挂了许多年,直至某日,他偶然从柳元洵的书柜里翻出那本异形字帖,才对照着笔画,将上面的字一一译出。

挨个对完,他才发现,当年他用得劲儿还是轻了,这才没逼出后半句。

他起身去找柳元洵,顾不得卷案上墨迹未干的纸,薄纸未压镇石,风一吹便折了角,字迹糊作一团。

若是趁着还能挽救,摊开仔细瞧一瞧,便能看见柳元洵这个小先生当得委实不错,顾莲沼的字已经隐约和他有了几分相似。

要是看得再认真些,便能辩出这纸上原本写着的两行字:

我事事村,他般般丑。

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