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157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可人,真的能如此割裂吗?

柳元洵想不明白,却也不愿再深究。好不容易窥见了一点希望,他不想用多疑和猜忌让它蒙上不该有的阴翳。

他慢慢回握住柳元喆的手,顺着他的解释与安抚,接受了所有的说辞。

至于顾莲沼……

没了孩子,他们之间也不该再有什么联系了。

……

在翎太妃的悉心照料下,柳元洵恢复得很快。不过十日,赵院使便说他的身体已能承受解毒药剂的药性了。

柳元洵本已经做好了受苦的准备,可药效之温和,却让受尽蛊毒折磨的他有些诧异,“除了头晕恶心之外,好像没什么不良反应。”

赵院使神色如常,“头晕恶心倒是不足为惧,稍忍忍便过去了,只是切不可受寒,若着了凉,药效与毒性相冲的痛楚,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赵院使都如此说了,底下侍候的宫婢们也愈发尽心,即便五月入夏,殿内仍门窗紧闭,唯有正午艳阳高悬时,才敢支开一线窗缝透气。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解毒果真奏效,柳元洵的状态一日好过一日。原本毫无知觉的右腿,也渐渐有了恢复的征兆,虽仍无法支撑行走,却已能在撤去支架后,在原地站立片刻。

这半个月里,翎太妃一直陪伴在他身侧,白日里亲自照顾他的饮食药膳,入夜后必等他沉沉睡去,才轻步离开。

有了母亲的陪伴,柳元洵就像是归巢的倦鸟,除了时不时想到顾莲沼以外,他幸福得像是回到了三年前,一切还未崩塌的时候。

只是再美好的日子也有终点。

半月之期一至,翎太妃亲自至殿前呈递文书,自请入宝相寺赎罪。

呈辞那日,是柳元洵亲自陪着她去的。

意料中的群臣哗然并未发生。当翎太妃递上文书时,大殿内的群臣也只是默默低着头,偶有几个面露惊诧的,也很快在寂静的氛围中觉察到了什么。

年轻的臣子或许不清楚当年的隐情,前排老臣却个个心如明镜。他们在堂前,先皇后在后宫,可朝堂政局却将两方人马牵连在了一起。

先皇后之死,无人问便罢了。

若是深究,便有得讨论了。

前数二十年,先皇后病逝的消息一经传出,不知情的人只道她福薄,可参与其中的人却只觉得胆寒——所有人都清楚,这是来自皇权不可觊觎的警告。

早朝一罢,母子分离。

翎太妃一身素衣,最后拥抱了柳元洵一次,头也不回地上了轿子,徒留柳元洵怔立原地,望着那青顶小轿远出宫门之外。

翎太妃一离宫,柳元洵也没了留下去的理由。

在宫中的最后一晚,他歇在了柳元喆身边。

每每踏入太子殿,熟悉的布置总会勾起过往的回忆。

他幼时怕黑又怕血,总不敢一个人睡,可人长大了就不能留在母妃宫中了,他便转头来缠柳元喆。

一个太子殿,睡着太子,也睡着个小皇子。

太子每日天不亮便要去上书房,小皇子却能仗着体弱偷懒,睡到日上三竿才在偏殿慢悠悠地开始一日的课业。

年幼贪玩的时候,他并不喜欢看书,反而对外界的一切充满新奇,可他身体不好,一旦生病,总会连累旁人受罚,他就只能缠着柳元喆陪他。

可怜的太子本就课业繁重,好容易得了空,困得两眼发直,恨不能倒头就睡,却还抱着虚弱到走不稳路的弟弟,去御花园里找蝈蝈。

一晃十多年过去,这张小时候大到翻几个滚都摸不到边的床,躺下两个成年人,竟有些挤了。

柳元洵抬手触摸着床柱上熟悉的团龙纹,轻声问枕畔的柳元喆:“怎么还是团龙纹,不该换成五爪龙吗?”

柳元喆登基后并未换寝殿,只依照规制改了殿内的布置,可这床榻却没换。

按礼制,太子不能用正面的龙纹,所以床柱上雕刻的是团龙纹,如今贵为天子,本应换作五爪金龙,可其他都改了,唯有内侧这面,仍留着他摩挲过无数次的旧纹样。

柳元喆闭眼仰躺着,听见问话也没睁眼,只平静道:“想留些什么做纪念,所以没换。”

“哦。”柳元洵轻轻应了一声。

回京之后,他昏昏病病熬去了一个多月,竟也没机会详问江南一行的案子,此时便趁着机会开口了,“皇兄,账册的事审得怎么样了?那八幅图的归属,有定论了吗?”

柳元喆缓缓睁眼,侧眸瞥他一眼,淡道:“你不提朕倒是忘了,既然提了,朕倒是想问问你,当初有人以账册之名诱你入局之事,为何不说?命丢了两回,嘴却闭得严实。”

柳元洵很冤枉,“去江南前,我手里没有半点实证,全凭猜测。我说了,难道皇兄就会信吗?”

柳元喆平静反问:“你不说,怎么知道朕不会信?”

“好吧,”柳元洵退让得很快,“就算你信了,除了不让我去江南之外,还有别的好法子吗?”

柳元喆难得被人拿话噎住,一时无法反驳。

“而且,”柳元洵放轻了声音,“事关父皇,如果此事是我查出来的,皇兄你的压力,也会小一点吧……”

先帝的权威不容挑衅,稍有错处便会被扣上“不敬君父”的罪名。这事若是柳元喆下令查出来的,那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难免会引来猜忌。

可由他揭开,那压在柳元喆身上的,便只剩该如何在不损先帝颜面的前提下,顺水推舟地解开真相,抚平其中冤屈了。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像是蝴蝶在扇翅膀,每搧动一次,就有股和暖的风吹向柳元喆的心,一股甜中带着些许酸涩的情绪溢满胸腔。

柳元喆闭了闭眼,喉间微感哽咽。直到情绪稍稍平复,他才在烛火半映下转了个身,抬手拍了拍蜷缩在内侧的柳元洵,低声道:“睡吧。朝堂上的事,等上了朝再细说吧。”

“上朝?”柳元洵微睁眼眸,“谁啊,我吗?”

他的语气疑惑又抗拒,瞬间让柳元喆回想起幼时贪睡,不肯入上书房的孩子。背光的烛火照不亮他唇角隐约的笑意,只听声音,依旧是冷淡而威严的,“不是你。”

柳元洵松了口气,肩颈刚放松,又听柳元喆补了一句:“是太常寺卿。”

第137章

在宫中的日子那么短,柳元洵却觉得恍如隔世。当轿辇终于驶离宫门时,他望着渐行渐远的朱红宫墙,竟生出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淩晴许久不见他,天还未亮就和淩亭守在宫门口,当轿帘被掀起,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连迈两步,快到近前时又顿住,眸中盛满难以置信的惊喜,“主子,您的腿……您的腿能走了?”

柳元洵搭上淩亭递来的手,浅笑道:“尚不能久站,不过假以时日,应当能恢复。”

“能恢复?!”淩晴的眼睛骤然发亮,只是腿能恢复?还是过往的病也能恢复?她想问又不敢问,怕只是场空欢喜。

淩亭虽未开口,扶着柳元洵的手却微微发颤,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他的眼睛,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柳元洵看懂了他们的忐忑,轻轻颔首,用最平淡的语气带过所有波澜,“会好的,都过去了。”

淩晴猛地捂住嘴,哽咽声虽被掩住,眼泪却夺眶而出。

柳元洵轻拍她的小臂,低声道:“回府吧,有话回家再说。”

淩亭扶他上轿,轿帘落下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柳元洵笑容背后藏着的黯然。只是帘子落得太快,他来不及看得更真切,只听见一句轻得恍若叹息般的声音。

“走吧,回去了。”

行至半途,淩晴才从惊喜中回神,被眼泪浸得雾蒙蒙的脑袋终于意识到少了个人。她向帘子内瞥了一眼,悄悄靠近淩亭,压低了声音,“哥,那些太监不是说顾侍君在宫里伺候主子吗?他怎么没跟主子一起回来?”

话音未落,就被淩亭一个眼神制止,“主子没提就别问,权当没这个人。”

淩晴本只是好奇,见淩亭这般态度,反而瞪大了眼睛,用气音惊问道:“为何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淩亭淡淡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别打听了,要是说错了话惹主子伤心,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顾莲沼早在众人之前,便预见柳元洵会康复;更知道这个消息,连柳元洵自己都蒙在鼓里,而顾莲沼从未透露只言片语。仅凭这两点,便足以让淩亭断定:顾莲沼在这场局中,一定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

他不愿深究,亦不想节外生枝。于他而言,柳元洵能平安,能健康,能从诸多杂事中脱身,已经是最大的圆满。

至于府中曾有过谁、又失去谁,不过是过眼云烟。

……

淩晴一早就备好了轮椅,待柳元洵下轿,忙将他扶了上去。轮椅碾过熟悉的青石板,两侧草木在风中摇曳,偶有鲜花跃入眼帘,艳丽得让他有一瞬恍惚。

但他很快便回了神。

越是靠近曾经的院落,他的呼吸便越急促,心底的抗拒也越强烈。红灯笼、喜服、温言软语……那些交织着甜蜜与欺骗的片段,瞬间全涌了上来,他忍不住抬手抚上心口,压住了撕裂般的痛感。

淩亭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见他面色惨白,立刻按住轮椅,半蹲仰头道:“主子可是哪里不适?”

柳元洵本想隐忍,只是脸色实在太过苍白,强忍也忍不过去,往日有母妃陪伴时,他还能勉强忘了过去。可等他回到熟悉的院子,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每一处都有顾莲沼的影子。过去的甜蜜有多真切,如今痛楚就有多剧烈。

柳元洵心口憋闷,喘不上气,“换……换间院子吧。”

淩亭立刻起身,推着轮椅转向另一侧,语气自然:“正好到了夏日,花园旁的竹屋通风凉爽,正适合避暑。”

淩晴虽不明就里,却也迅速跟上,顺着淩亭的话说道:“正好,我前两日刚让人清扫过竹楼,主子要是想换院子,只消在花园里稍候片刻,等我用香薰驱驱虫,再换了被缛就能休息了。”

柳元洵轻轻点头,指尖攥紧了轮椅扶手。他知道淩氏兄妹或许已经看出了端倪,可他不想解释,也没办法解释。

那些纵容顾莲沼的日夜、为他穿嫁衣的倾心与柔情、以及向他允诺生生世世的一幕幕,此时都变成了割向他的利刃。他不敢细想顾莲沼曾如何看待自己,越想,便越觉羞耻与痛楚。

他痛恨欺骗,痛恨谎言,更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除了逃避,他竟不知如何自处。

他的异样落进淩氏兄妹眼底。淩晴欲言又止,转头看向淩亭,却见淩亭目视前方,推轮椅的手稳如磐石,即便看清了一切,他也不打算戳破。

顾莲沼那性子,若能回来,早就回来了。

如今柳元洵独自离宫,便已说明一切:那人或是不能回,或是再也回不来了。既然回不来,多说何益?

……

竹楼隐在花园深处,两层小楼被翠竹环抱,原是特意建造的避暑之所。只是近年来柳元洵身子每况愈下,畏寒怕风,莫说避暑,便是夏日开窗也成了奢侈。

以往六月盛夏都裹着两层衣衫的柳元洵,此时却只是被太阳晒一晒,额角就有了细微的汗。

这都是顾莲沼用纯阳内力调养的结果,那些朝夕相对的日夜里,顾莲沼总将他抱在怀里,搭着他的脉搏,损耗内力温养他枯竭的气血。

情爱易逝,可过往的痕迹却不是一两日能挥散掉的。

柳元洵深吸一口气,睁眼看向不远处的竹楼,妄图暂缓心绪。

竹楼本就被打理过,如今要住人,只需精细地洒扫一遍,便能搬进来了。

如今江南事了,两位公公也回了宫,再加上顾莲沼的离去,小小一方竹楼,便只剩了最初的三个人:淩晴煎药,淩亭随侍,再无旁人。

在流水般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柳元洵偶尔会产生错觉——彷佛顾莲沼从未出现过。

他如今尚在解毒期,赵院使怕药性相冲,索性停了其它的药。黑褐色的药汁一入喉,饶是喝惯了药的柳元洵也不由苦得蹙眉。

淩晴眼疾手快地递来一杯温水,待漱过了口,柳元洵才觉得好些了。

以往帮他治病养身的都是王太医,自从开始解毒,替他看诊的太医便变了:解毒的是赵院使,替他针灸治腿的是刘院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