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 第279章

作者:小妖墨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近代现代

少年紧抿着嘴唇,乌黑圆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前方雪白的墙壁,他在努力的不动声色,然而他端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不规则跳动的青筋和仿佛被一根竹竿强撑住挺得笔直又僵硬的脊背完全暴露了他心里的紧张惶恐。

他像是已经有了预感,知道即将面对的真相会像怒涛海啸一般将他卷裹进滔天的漩涡里,他的两只脚尖完全无意识地冲着门口,那是一种本能的想要逃离的慾望,却被他生生按捺着。

那么脆弱又倔强,热烈的时候像火,忍耐的时候又像冰。

这就是你放弃所有,也要留住的男孩。

这个念头像是一棵破土的芽,不知道从身体中的什么地方冒出,傅谨时的心里蓦然一抽,整颗心脏都像是什么拧住一样,让他忍不住弯了下腰。

眼前忽然闪现出少年冲他飞奔过来,以最炽烈又绝望的姿态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幕,那明亮的泪如泉涌的双眼,那撕心裂肺字字泣血的倾诉,那发现认错人之后万念成灰的悲哀,那欲语还休欲诉不能的想念和委屈,那被自己逼迫时激起的冷漠和愤怒……

每一个模样都在不经意间镂成了深刻的雕版,牢牢地拓进了他的脑海里。

傅谨时忽然觉得有无数种复杂滋味从喉头蔓延,在舌根浅浅泛开,他说不清那些似苦非苦似甜非甜的滋味是什么,他只知道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着,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去摸一摸男孩的头发,想要怜惜地将他搂进怀中,安慰他不要怕。

他代替傅予行成为傅谨时已经很久了,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们血脉相通,他能与他感同身受。

是因为我承载了你所有基因,一并也继承了你的感情吗?

既然这样舍不得,为什么当初要把他推给穆南城?

你错了,傅谨时心里一遍遍地,近乎魔怔似地说,你错了,他是我们的,不该被让给任何人,不该被任何人抢走。

“Jean。”轻灵舒缓的开机音乐声里,罗伊淡淡地开口。

傅谨时回过神,他按下手中的遥控,正对沙发的墙壁上徐徐落下一幅巨大的投影。

罗伊随口问,“要关灯吗?”

然而他却不等房间里另外两个人回答,就兀自关掉了房间里的吊灯。

傅谨时蹙了下眉,光明与黑暗交接的那一刹那,他清楚地看到萧然单薄的身躯猛然一颤,这孩子是怕黑?还是在这黑暗里让他觉得不安全?

傅谨时走过去挨着萧然坐下,两人的肩膀刚一触碰到,少年立刻往旁边的空位挪了挪,毫不掩饰对他的嫌弃。

切,傅谨时把遥控器“啪嗒”往面前的茶几上一扔,大马金刀地往沙发背里一靠,什么破小孩儿,一点都不可爱。

“老师——”

投影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萧然听到一道熟悉的轻柔的女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蓦然响起,整个人像是被一根重锤轰然击中般剧烈弹动了一下,他的瞳孔无声缩紧。

画面上的女子年轻而清丽,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乌黑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像是初阳下沾满了春露的新生植物,她是萧然的母亲——贺乔。

那是一间大学的阶梯教室,应该是刚下课,肤色各异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只有贺乔抱着书本站在讲台前,年轻的面孔上充满了对眼前人的敬佩崇拜,她微微抿着嘴角,略有一点羞涩,眼睛闪亮如星辰:

“罗伊老师,我对您的‘基因编辑优化’的研究课题非常感兴趣,我可以报考您的研究生,加入到您的团队吗?”

讲台后斯文俊美的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金色的头发散发着柔软而璀璨的光泽,面对少女的毛遂自荐,罗伊镜片后的双目无波无澜,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个天才少女将会为他带来怎样的惊喜,他只礼貌性地颔首微笑:

“如果你能通过考试的话,我很欢迎你。”

“那您等着我,”贺乔仰高头颅,像是一只美丽高贵的天鹅,修长的脖颈在阳光下散发着白玉般的光泽,她自信而骄傲地说,“我会是最出色,最值得您骄傲的学生!”

……

轰隆——

一声惊雷突如其来,穆南城像是被打到似的,猛地扭头往窗外看去。

碎片大厦是这个城市里最高的建筑,从顶楼的大落地玻璃望过去,云层仿佛近在眼前,视野里是成片绵延的铅灰色,夹杂着银蛇般的闪电穿梭其中。

夏日的雷暴雨很是常见,不过少顷,倾盆大雨便哗啦啦地倒灌了下来。

穆南城的身体下意识地往上抬起,下雨了,萧然现在是在室内还是室外?高明峰传回来的最后画面那孩子正要跟着傅谨时去做客,现在是人在路上还是已经在傅谨时的家里?如果在路上,这么大的雨怕不是要把他淋成个小落汤鸡。

主席台上正口沫横飞的人一眼看到穆南城拔身而起的动作,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眼巴巴地看着他,前面的人也都纷纷回过头,四面八方无数视线凝聚到他身上。

“Nathan,”台前那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正在游说列位盟友一起加入他的新能源计划,他很是紧张地搓了搓手,问,“你是要给我什么建议吗?”

穆南城绷着下颌,嘴角抿得死紧,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得那个胖子额上冒汗两股战战,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得罪了这个杀神,他支支吾吾地正要再说点什么,穆南城却摊了下手,若无其事地又坐了回去。

“什么情况?”蒋东显凑过来小声耳语,“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穆南城漫不经心地说:“下雨了。”

“下雨跟你有什么关系?”

穆南城蹙了下眉,眼底翻覆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半晌后才含含糊糊地说:“不太吉利啊。”

“哈?”蒋东显莫名其妙,“你在说哪国话?”

L市这个地方一个礼拜里有四天烟雨蒙蒙,哪来的不吉利?

“天要下雨……”穆南城摇了摇头,咽下后半句的“媳妇要嫁人”,漠然道,“你不懂。”

“别不是中邪了吧?”蒋东显探手要摸穆南城的额头,被他避了过去,蒋东显挑了下眉,“我有个相熟的大师,特别灵特别准,你要觉得有什么不吉利的,请他给你看看?”

穆南城刚想说“滚蛋”,蒋东显神秘兮兮地继续给他说,

“那大师说我要过了四十五才能结婚,你看我现在不还单着?他还说了阿湛色字头上一把刀,满地烂桃花,是不是也特别准?还有老彭,他前阵子不是刚离婚,也是听了大师的指点,捉到他老婆跟人通奸……总之他看姻缘,真是一看一个准!”

“唔,”穆南城摸了摸鼻子,“那回头你把联系方式给韩臻吧,你听说了吧?最近恩南大厦不太干净,有些楼层夜里无缘无故就亮起灯,弄得有些人心惶惶。”

“还有这事?”蒋东显大惊,“那我给你换个大师,那个大师只是看姻缘子嗣特别灵,我另给你找个会抓鬼的……”

“不用,就这个吧,这年头闹鬼十个有九个是人鬼情未了,”说着穆南城很是嫌弃地瞥了一眼蒋东显,“平时没事多读点书,多看看《聊斋志异》你就懂了。”

蒋东显愕然地张着嘴巴,一时竟无法对接上穆南城这诡异的脑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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