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罪 第125章

作者:液液液液液 标签: 年上 近代现代

晚饭是谢平原张罗的,他还非要让秦铮铮过来,龚月朝劝了半天,说他胳膊不方便,这次暂时就算了,谢平原说哪天上门拜访道谢,才肯作罢。

席间,他们已经不谈公事了,谢平原道起内心对于警方的感激,尤其是秦铮铮,话就变多了起来。这些年丧失妻女的压抑,使得他性格十分古怪,如果不是现任妻子的宽厚大度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与支持,他可能很难走出过去的阴霾。

散了席,秋风吹散了几人的酒意,餐厅门口停了辆宝马车,谢平原与他们挥手道别。路灯的辉映下,勉强看见了坐在车里的,谢平原的现任妻子,也就是那个所谓的“富婆”,她气质很好,也很优雅,竟与想象中的肥头大耳大相径庭。

挥手道别,他们三人才上了冯裴过来接他们的车,坐在副驾驶的时沐城对顾铭感叹道:“咱们小老师在这一年时间里,真是飞速的成长,实在是令我刮目相看。我原本以为他会压低购买价格,一刀切的斩断与谢平原的联系,银货两讫,再无瓜葛,谁知道他竟然没这么做,还极有耐心的跟老家伙谈。”

顾铭认同:“月朝从来都不是目光短浅的人,我猜他是看中了谢平原现在的背景。”说罢,看向龚月朝。

龚月朝没否认,只是说:“不树敌,交个朋友,也不是坏事。虽然这样做会导致我们前期投资的增加,但他因为之前欠我们情,再加上他对这个采石场有割舍不掉的某种感情,我们不去刻意剥离,反而还要进一步的去加深,等真的签约之后,这份情又会加深几分,以后项目有了他的投资,谢平原就更会死心塌地的为自己的事业着想,我们在后期的资金上就不会捉襟见肘,反而还能因为他的人脉开拓新的市场,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他对这个老婆也有几分畏惧,他现在手里的生意都是人家离婚带过来了,有了咱们这个项目,也是他腰杆挺直的一个机会,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呢?”

时沐城哈哈大笑,说:“你啊你,小老师啊,我看你可真是越来越鬼精了,都被小警察带坏了。”

这点龚月朝可不会承认。

第一百二十六章

龚月朝被先送了回来,到家了,第一眼便看见秦母忙忙碌碌的在收拾东西。

年过半百的她,头发已然变得花白,走路的时候,脊背也不那么挺直了,在经历过儿子的这场事之后,她的眼角甚至还多了几道皱纹。直到秦铮铮出院,紧皱了几天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好在医生说恢复得好就不太会特别影响以后的生活,不然她会更上火的。

龚月朝见此,心里生出些疑惑来,一边换鞋,一边问道:“阿姨,您怎么……这就要回去了?”

秦铮铮的胳膊被绑带吊着,只能看母亲忙活,却帮不上什么忙,在出来迎他的过程中,动嘴解释说:“我妈一同学的女儿这周末结婚,今天刚打了电话过来邀请她去参加婚礼,她们几十年的关系了,我妈觉得不去不太好,所以就买了明天的火车票回去,等参加完婚礼了,下周一再回来。”

“这么折腾呢。”龚月朝脱了外套,顺手挂在了衣架上。

秦母补充道:“是啊,这也挺突然的,他张姨是我三十多年的老朋友了,当年铮铮的爸出事儿,好在她一直陪着我,情谊在那儿呢,她女儿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我必须得回去。哎,之前就跟我说过,铮铮这一受伤就叫我给忘了。”她似乎也挺无奈的,儿子刚出院,又不得不回随江,语气里满满都是担忧。

“您放心,还有我呀。”龚月朝拉着秦铮铮的手进了屋,这段时间,秦母过来照顾儿子,顺便连他也一起照顾了,吃吃喝喝的都很应时,原本还说住上一段时间,等秦铮铮痊愈的,这突然就说要回去几天,他还有些舍不得。

“你们两个在家啊,一定要按时吃饭,铮铮胳膊不方便,你又不会做饭,真是让我发愁。”她往包里放了几件随身的衣服,絮叨着。

秦铮铮揶揄道:“大不了点外卖啊,再说了,老师也不是完全不会做饭的,复杂一点的,我还可以教他嘛。”他把“就是做得不好吃”几个字生生咽进了肚子。

就见秦母瞥了龚月朝一眼,抢白道:“你看他瘦成这幅样子,真是想不出来以前把自己照顾成什么样。哎……你看看,他这晚上又出去喝酒了吧……月朝,不是阿姨说你,你肠胃不好,就少喝点儿酒,我还说在你们这住一阵子,给你调理一**体的。”

刚从酒局上下来,龚月朝的身上难免会有些酒气,他下意识的闻了闻,也闻不出什么。不过好在喝得不多,意识也足够清醒。他在一旁听着上了年纪的人的满满关心的絮叨,心里却不住的涌起一股子暖意来,“您就回去几天而已,回来也来得及呀,我们公司最近不太忙,再说还有城哥和铭哥在,我能走得开。”

“可算了,你还说不忙,今天还不是公司一有事儿,你这也说走就走了,一点规律都没有。”

“妈,你可真啰嗦。”秦铮铮不满的说着,把沙发上的洗漱用品递给母亲。

龚月朝微笑着,却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气上涌,胸口不禁泛起些酸涩来。这样慈母的絮叨,是他幻想了三十年而未得到过的东西,哪怕就有一点关心也好,从来都没有过。

他的母亲只把这样的关爱完完整整的给了他的妹妹,而属于他的那份就完完全全的被疏忽掉了。他对人对事冷漠惯了,关心在意的也无非就是周遭这些朋友们,在和秦铮铮在一起之后,他才找回了许多年少时未得到过的暖意。

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这种冲动促使他上前两步,做出了从小到大也没做过的动作。他张开胳膊,抱住了在不住的叮嘱儿子的母亲,他的举动自是让她一愣,随后便笑了,似乎懂得了龚月朝内心不愿意言说的想法。

在知道龚月朝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过一个年轻人可以从小到大过得那么苦,没有父母和家庭的关爱,在学校中又被欺凌,背负了那么多的仇恨,还在监狱中遭了几年的罪,孤身来到张州打拼,就仿佛孤注一掷一般……他凭借坚韧而又顽强的意志走到了今天,虽然在外人看起来他是成功了的,可不为人知的过往的经历却着实让人心疼。

“月朝呀……”她小声的念叨着此时就像个孩子一般没有安全感的年轻人的名字。

龚月朝却打断了他的话,“阿姨,我很想谢谢你。”

“嗨。”女人笑着,安抚说:“你跟阿姨客气什么?”

龚月朝眼角有些潮湿,他笑着说:“不是客气,就想抱抱您,因为,因为我觉得……您比我妈对我还好。”

她沉默了,轻轻拍着龚月朝的后背,然而下一秒钟,龚月朝所说的话,让她也想哭了。

“我能喊您一声妈妈吗?”

她只是愣了几秒,随后便赶紧应了:“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眼角的泪却再也忍不住了,终于迸发出来。

“妈妈。”龚月朝轻柔的唤了一声。

秦母应道:“哎。”

这时,秦铮铮也凑了过来,用仅能活动的一条胳膊,揽住了他最爱的两个人,说:“有你们可真好。”

这同样也是龚月朝想说的。

虽然已经入了秋,可广州哪有一点秋衣,雨后闷热的天气,就像一个大蒸笼,把人狠狠禁锢在里面炙烤,无法挣脱。

李文穿着一件宽大的深蓝色T恤,卡其色的大裤衩,再配一双运动鞋,叼着根烟,整个人就像个二流子,在一家“士多”门口蹲着。

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有很多黑人,他们身材壮硕,扑鼻而来的是各种各样浓重的香水味儿。瘦弱的李文在这样的环境中就显得特别的微不足道,耳朵里塞着的耳机偶尔会传来电台的杂音以及装扮成清洁工、卖早餐的同事的聊天和吆喝的声音……

李文在广州待了快半个月了,时间虽然不长不短,他倒是以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把各个区分局的同行认混了个通透,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像兄弟一样,在工作过程中,也得到了很大的支持,只是一直苦于没有丛泉的任何消息。

据他们掌握的线索,原本是医生的丛泉来到广州之后,就在黑人的聚集区开了一家无照黑诊所,但是当李文赶到时,丛泉仿佛听到了风声一般,他经营的这家黑诊所立刻关门大吉。视频监控显示他只身离开时并未携带太多的行李,周围的邻居也表示并未看见他搬家,警方猜测,丛泉没有走远,在不放弃对其他区域进行走访调查的前提之下,他们还是把重点放在了这边。

就在前天晚上,某派出所的警员在例行巡逻时,发现有疑似丛泉的人在一家大排档买宵夜,他们正准备上前盘问,他却消失在了人群中。

李文与当地的同行连夜通看了视频监控,终于发现了丛泉的踪迹,即使这样,他们也无法确认丛泉究竟住在这片密密麻麻老式“握手群租楼”里的哪一间房子之中,为了不打草惊蛇,就只能守株待兔。他们部署了周密的抓捕行动的方案,行动从昨天早上开始,由当地公安分局刑警队的队长作为总指挥,李文作为副总指挥,人员乔装打扮之后,部署在监控范围内的几个点,换班紧盯。

在第一天并没有任进展的前提下,他们没有气馁,又开始了第二天……

李文望着顶着太阳步伐匆匆的上班族,他突然陷入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当中,他形容不好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与感受,只是觉得这次他来,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与愧疚。

秦铮铮挺好的一个孩子,为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几乎是带着一股愤怒的情绪审完了吕施。第二天去看秦铮铮,一眼看见孩子苍白的脸,虽然人没事了,可他还是有一种负罪感。对,如果不是那个姓陈的律师——龚月朝的朋友,连损带骂的说了他几句,他可能更会觉得抱歉。如今他来这个距离张州千里之远的城市抓人,正是希望赶紧破案,好给手下一个交待。即使……其他的同案已经落网,他心中的不安也无法抹杀。

想到这,他把烟屁股吐到地上,用鞋底碾了碾,这时候,一个清洁工看见了,凑过来操着一口他听不懂的广东话数落了他两句,带着不满把烟蒂扫到了垃圾篓里。清洁工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此时,从这人橙黄色的马甲衣缝中,闪过一个人影,李文那条敏锐的神经动了动,对着话筒发布了消息:“目标出现在马路对面的榕树下面,浅蓝色衬衫,深蓝色牛仔裤,大家开始行动。”

几乎是他发布命令的同时,安插在各个角度的队员们便往那处走去。

广州的立交桥纷繁复杂,桥下桥上都有不同的交通系统,从李文这点到对面,就需要前行五百米过一个天桥才行,而丛泉同时也在行动着的,如果遵守规矩过去,目标必然会消失在视野中,如果下次再想抓捕,就不一定会有今天这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