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实在太刺激 第66章

作者:夜眠君兮 标签: 近代现代

那几个董事面面相觑,似乎都有些不敢相信,等到大律师鉴证了声明的法律效应后,才似乎真的相信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傻子。那可是那么大一笔财产啊,说放弃就放弃了?

站在角落里的少年背脊微微弯着,嶙峋的蝴蝶骨从单薄的衣衫两侧凸显出来,好像下一刻,就要从中生出两扇巨大的羽翼,将他包裹起来,同世界隔离。

那些人很快走了,簇拥着徐鸣远,说些听不大懂的话,呼啦一下出现又呼啦一下全部消失干净。

闪亮微垂着脑袋,人们都走了,这个房间一下子静得可怕。他盯着父亲被蒙上白布的脸,想到最后都没能同父亲说上一句话,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爱过他的人。

他站在那里,终于痛哭出声。

徐青叱咤风云一辈子,到头来只有个不受待见的小儿子愿意为他哭上一嗓子,多么讽刺。

几天以后,徐青下葬了。

那时节正临近夏,山上满是苍翠欲滴的树,有那么一簇叶子沉甸甸地压在他爸的墓碑上,徐闪亮见了,就想上去把它折下,这样旺盛的生命力,令他浑身上下烧得慌。不论是空气里浮动的尘埃,火盆里燃烧的冥纸,和尚诵着听不懂的经文,还是断断续续传来的虚情假意的哭声,即便是远山尽头迎风招展的树,每一样,每一样都令他心烦意乱。

大脑还没发出指令,身体就先不受控制地一脚踏在石阶上,身边的徐鸣远一下子拽住了他的手腕,那么用力,几乎要把他的腕骨掐断,他伏在徐闪亮耳边低声呵道:“你想让我们家在这么多媒体面前出洋相吗?!”

是啊,他请了那么多的媒体记者,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挤在这里,扛着长|枪|大|炮,镜头对准的是徐鸣远无可挑剔的脸。他要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昭告天下,是他徐鸣远接受了衡远集团这个商业帝国。

徐闪亮朝天翻了个白眼,用力把徐鸣远的手甩开,便站着不动了。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带着黑色的袖章,明火和太阳无时不刻地在将他炙烤着,相机的咔哒声此起彼伏,他觉得自己此刻更像是一只动物园的狒狒,大概这些人看见他穿着衣服很稀奇。

照片上的徐青露出温和的笑容,徐闪亮心说,笑个屁啊,你都死了。

约莫过了晌午,他们才从山上下来,徐闪亮厚着脸皮跟着车队一起回了主宅。主宅的那些佣人们只看了他一眼,又连忙低下了头,互相用眼神交流着,似乎在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大家不大敢说话,也不敢同他问好。他们都知道,二少爷放弃了遗嘱,怕是要被大少爷赶出家了。

徐鸣远先他一步到了主宅,见他跟在后面,皱眉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徐闪亮便神色如常地越过他走向二楼:“不稀罕你们家,拿点自己的东西不行啊。”

他已经很久没回来过来,上次回来还是因为打架洗了个澡。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心事,有他许多开心的不开心的回忆,也在这间小房子里和周鹤青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教书时光,至少单方面在他眼里是快乐的。

他要拿的东西不多,多半是一些小时候的玩意,有缺胳膊断腿的小兵人,有按钮坏掉的水枪,还有一些他小时候的作业本,几本书,一沓废纸……都是些破烂玩意,徐鸣远翻了两下就没兴趣翻了,见徐闪亮从父亲书房里走出来,手上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抬抬下巴问道:“那是什么?”

徐闪亮就把掌心摊开来,是一支钢笔,“以前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留个纪念总可以吧。”

徐鸣远把纸箱子扔给他:“快走吧,这里不欢迎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闪亮便抱着纸箱出了院门,他本想找个司机把自己送出去,但一想到如今家主变了,情景不同了,就自己老老实实靠双腿走出了半山腰别墅。他还想着自己如今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了,没钱搭出租车了,要不坚持一下走去坐公交车吧,但挨不住身娇体弱,立马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扬手一挥叫了辆出租车。

他安慰自己。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应该都不会到这里来了。

他回头看了眼掩盖在重重树影间的徐家豪宅,重新坐好,“司机师傅,麻烦西区公安局停一下。”

陈警官今年四十有五了,在西区公安局了不温不火过了将近二十年,也才混到了队长的位置。不是他没有抱负,但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西区根本没什么大案子发生过,也就一些不长眼的小毛贼或是哪家小夫妻又吵架了。

他刚带一人出去给老太太抓完猫,回来助手小张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跟他说有个大案子!

什么!大案子!哪里死人了?!

小张神神叨叨地说不是,还怕旁人听见似的,非得贴在陈警官耳朵边上说,那呼吸软软热热的,两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陈警官不耐烦地一巴掌把小张呼开,直直走向了审讯室,见里面有个少年戴着口罩坐在那里,鸭舌帽压得很低,以至于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脚边放了个纸箱,里面有个缺了脑袋的变形金刚,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支钢笔和一个变形金刚的脑袋……哦,那不单单是个脑袋,还是个U盘。

陈警官坐下来,翻开面前的笔录本,“什么情况,把帽子和口罩摘了。”

那少年便依言取下口罩和帽子,灯光下,是一张面容清丽的脸。这张脸在最近几日几乎屠版了大大小小的报纸头条,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衡远集团被逐出二少爷。如今大少爷成了新的大股东,这二少爷居然出现在警察局。

陈警官看着面前的录音笔和U盘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喊证物部的人拿来一台电脑,才打开U盘里的一份扫描文件,就“啪”地一下把电脑阖上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徐闪亮,徐闪亮则又把鸭舌帽戴上了,他面无表情问道:“警官,我可以回家了吗?”

陈警官摇了摇头,喊人给徐闪亮倒了杯咖啡:“这恐怕不行,可能今天得辛苦你一下,做笔录口录了。”

等到徐闪亮回到自己家,已经是半夜了,猫还没睡,听见开门声从厨房椅子上跳下来,见是徐闪亮走进来,就谄媚地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喵喵直叫。徐闪亮一看,自动喂食器里面已经没了猫粮,他便从柜子里给猫开了个罐头。

那猫吃的,呼噜噜的,头都不抬一下。

徐闪亮摸了摸它的脑袋:“猫啊,从今往后,就是我们两个人过了。”

他囫囵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背上他的吉他,推了一个行李箱,从地上弯腰把猫抱起,关门落锁走出了公寓楼,从此以后,天高路远,那前二十年的人生便同他再无关系。

第59章 第 59 章

59.

事发时,徐鸣远正在办公室里批复文件,他刚接任过父亲的位置,还有许多事情尚未交接,需要他处理。因此警察来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人说,后来警察在搜徐鸣远办公室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隔壁透明会议室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几乎把能砸的都砸了。

五·一七特大经济刑事案件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成了所有海市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鹤青是在回老家的火车上收到消息的,手机上弹出海市当地新闻,他匆匆扫了两眼,猛然站起来,方意识到自己是在火车上,旁人的交谈声,列车员的吆喝声,小孩子的玩闹嬉戏,无一不将过去和现在撕裂开来,那些人那些事都已与他无关了,可是为什么心里却那么难过呢。

周母疑惑道:“怎么了?”

周鹤青摇摇头,颓然坐下,他抹了把脸,看向窗外时,神色是忧郁的。

房屋和稻田飞速略过,连绵的田野形成一片广阔的绿色海洋,这时节,哪哪都是一片新绿,远离了城市远离了喧嚣,是那样相似又无垠的景色,细碎的阳光在湖面上跳跃着,连时间都变得漫长且让人难以忍受。

新闻说,有个神秘可靠的线人向警方匿名举报了衡远集团多年来偷税逃税,以及当事人玩弄钱权、行贿受贿等犯罪事实。此案牵连甚广,涉事者颇多,一时半会可能调查不清楚,即便某些上位人从中打点关系,但掌舵人是逃不脱的了。

这是徐闪亮多年来,一点一点收集到的资料,他父亲常把他当个小孩子,也可能是并不在意,谈事情的时候喜欢在主宅书房里,那里是他的家,是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有时候徐闪亮蹲在里面他也并不在意。他比这个小儿子足足大了四十多岁,他忘了自己小时候,也搞不清楚他这个小儿子生的竟是颗七窍玲珑的心。

因为证据确凿,警方的办事效率很快,等案件审批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收了徐氏的诸多财产房产,徐青虽已病故,但他的大儿子身居高位,在他身前也参与过不少,那个小儿子却因为从未参与过,竟然侥幸逃过一劫,免了牢狱之灾。才不过几日,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竟然顷刻间轰然倒地,不免叫人唏嘘。

周母出院后便不愿意呆在海市了,即使儿子信誓旦旦说自己绝不会再见那个男孩子,她还是不放心,想着离海市远一点,断的可能也就更彻底点。周鹤青这几天一直守着网上的消息,他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舆论一阵一阵,正所谓墙倒众人推,一时间网上什么黑料都爆出了,还有技术帝分析他们的逃税手段,也有人在评论里感叹拍电影都没这么刺激。

徐鸣远被警察带走的照片传便了整个网络,他低着头,双手戴上镣铐,一语不发,那么多的聚光灯朝他投射而来,他脸上却未见恐惧只余疲惫和不甘。他曾高高在上,是天之骄子,是众人只能仰望的存在,可一朝一夕间,竟跌下跌下神坛,周鹤青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惶惶的,只是在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