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信箱 第36章

作者:它在烧 标签: 业界精英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以后会有更多钱的。我实习的公司,最近挖来一个程序员,工作了五年,才二十七岁,年薪七十万呢。”

  “你也向人家学习学习,毕业了好当程序员。”婆婆赶紧说。

  仲居瑞笑道:“我毕业了就是啊。婆婆,你别为钱发愁,我们以后不缺钱。你只要身体好,等着享福就行。”

  婆婆松口气,说:“我不为钱发愁,我就为你找老婆发愁。你要是早点结婚生小孩,我还能带几年,不然我也是有心无力。”

  仲居瑞趴在桌上,看外婆把储蓄卡一层层包在手帕里,说,“你外孙又会赚钱,长得又帅,总有人能看上的。”

  ——其实已经有了。只是暂时不能说。

  仲居瑞发自内心觉得,一切都会更好。

  外婆往卧室走,想把储蓄卡收到柜子里,之前摔过两次跟头后,老太太走路终于不再风风火火。她心情轻快,腰背却有些吃不住力似的,用手叉着后腰。仲居瑞皱着眉头看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在老年人缓慢步伐的衬托下,时间变得很快,一眨眼叶子变黄,一眨眼叶子落满地。裴煦穿上了厚重的校名服外套,在仲居瑞实习的公司楼下等他。

  周六是仲居瑞的生日,但是他生日那天一定是留给外婆的,只能把周五留给裴煦——而这货白天居然还要实习。

  裴煦在楼下,手握一杯拿铁捂手,疯狂发微信催促仲居瑞。

  “半个小时前你就该下班了,你在干嘛?晚上的性生活还有着落吗?”

  “部门会议。”

  仲居瑞这半年来,工作狂的特质越来越明显了。他实习的地方离学校太远,实在不方便,于是就在实习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单间——老公房隔断开的,连卫生间都在门外与人共用的那种。仲居瑞有点收拾癖,在肮脏的环境里会生理性不适,干脆把那小单间里破破烂烂看不顺眼的东西全扔了,只留下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床还兼任椅子和衣柜两个工种。

  裴煦第一次来看的时候,大惊失色道:“仲居瑞,你在这坐牢吗?”

  大约是看起来太朴素,裴煦实在看不下去,按照自己的构想,给仲居瑞换了个好看的桌布,还在淘宝花两百块钱买了个地毯——地毯都比这寒酸的单间大。

  仲居瑞很不解风情,只觉得裴煦是小资格调。

  “你不觉得这个地毯是你整个房间最大的亮点吗?”

  工科男仲居瑞很骄傲地说:“不,我的网速才是。斥巨资办的网,比学校的网速好太多。”

  裴煦对网速要求不高,他没感觉到这房间网多好,只感觉到这房子朝北,采光不好,暗暗沉沉地像个妖怪洞。采光不好的小房间给了两个人巨大的安全感,他们俩在这妖怪洞里耳鬓厮磨,甜言蜜语,妖精打架,昏昏欲睡,不知洞外千年。

  于是裴煦也把这个房间叫做“□□窑洞”。他们俩只要同时待在这个房间超过半小时,总会发生点跟房间名对应的事。

  裴煦此刻就在发微信:“先吃饭还是先回□□窑洞啊?回我回我回我。”

  仲居瑞此刻很为难,他们公司有个看起来很人性化,其实很不人性化的操作,就是hr会代表公司发邮件祝福当天生日的员工,因为仲居瑞是周六生日,所以这封祝福工作日提前送到。一个实习的hr妹子下班后特地喊住仲居瑞,给他送了个小礼物,说要一起吃个饭。

  仲居瑞说:“啊?恐怕不太方便。”

  “你明天才生日,不至于今天就要陪家人吧?”妹子笑着说。

  仲居瑞把礼物拿手上,为难了半天,放进背包,皱着眉说:“恐怕不行,今天就要陪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每天都在写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啊???

  ☆、第 40 章

  裴煦看见仲居瑞跟一个女生从大门里说着话走出来,有点犹豫该不该上去搭话。这么一犹豫,错过了打招呼最自然的时机,他干脆侧过身,面向街道,低头假装看手机,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那两个人走到他背后几米停住了。

  女生笑着说:“你真的好难约,平时都不交朋友吗?”

  仲居瑞有点敷衍地说:“啊?可能吧。”

  他看到裴煦的背影,不明白这人怎么不来搭救自己。

  女生说:“那下周一起吃食堂总可以吧。”说完并不给拒绝的空间,“你这会去地铁站吗?”

  仲居瑞摇头,说还有事。女生只好先走一步,路过裴煦时,她又转过身,非常明媚地挥手,歪歪头说:“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裴煦掀起眼皮,冷漠地看那女生两眼,把目光移开,灌了两口咖啡。

  “你打算一直这么背对着我吗?”仲居瑞向前走两步,困惑地问。

  裴煦看到那个女生已经走远,不会再回头。这才缓缓转身,把冷漠的表情收敛起来,学着女生的样子,也十分娇俏地歪歪头,露出明媚的笑容,挥手道:“祝你生日快乐哦!”

  仲居瑞立刻警觉地划清界线:“干嘛模仿她语气?我跟她都不熟。”

  确实不熟。唯一的交集是前两天在公司食堂遇到,仲居瑞那杂牌手机付款时忽然自动关机,他端着餐盘进退两难,这个妹子正好排在他后一个,主动替他付了钱。他问清妹子的部门,吃完饭回去就把钱还了。

  “哦,原来她给你手了啊。”裴煦说,“真是古道热肠。”

  仲居瑞脑子转了两个弯才想明白给你手是give a hand, 噗地就笑出来,说:“我又不要她的手,我只要你的手。不是得去取蛋糕吗,还不走?”

  裴煦幽幽地叹气,半真半假地说:“仲居瑞,你到底弯得彻不彻底啊?我记得你情窦初开是喜欢一个女孩来着?”

  ——只怪仲居瑞太老实,被裴煦拿捏住这要害。

  当初裴煦假惺惺地说,要互相坦白少年时代有没有暗生情愫暗通曲款的小秘密,仲居瑞就老实交代了曾经对班上一个女孩有点好感,后来去她家玩有点伤自尊,这小情愫就蒸发了。结果轮到裴煦坦白,这货相当不要脸,说自己从小男神只有鲁迅,上了高中就看上仲居瑞,从没有什么小情愫。骗人坦白自己又不说还是其次,裴煦不爽了就拿这段往事揶揄仲居瑞。

  仲居瑞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喜欢什么女孩,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好不容易搜出一个名字,无辜道:“那也算情窦初开?那时候谁给我送点温暖,我都得另眼相看。”

  裴煦哼一声:“这也是你看上我的原因吗?因为我老去找你?”

  仲居瑞噎了一下,好像一开始真是这样。他左右看看,并没有什么熟人,伸手薅一把裴煦的头发,说:“这是个复杂的化学反应,你每天瞎撩只能算催化剂,方程式左边发生反应是别的东西。而且你什么时候给我送温暖了?你一天天的不都在琢磨怎么气死我吗?”

  裴煦“呀”一声,惊喜道:“难得我听明白了,看来我化学基本功还可以,那你倒说说,方程式左边都是些什么?”

  仲居瑞很无奈地说:“是气。被你撩来撩去撩出来的闲气。祖宗,我们能去取蛋糕了吗?”

  祖宗本人非常享受这样的仲居瑞生无可恋的表情。在一起这么久,他出格的言行已经不能刺激仲居瑞了,换言之,仲居瑞对他一般剂量的骚操作已经产生抗药性,眉毛都不会挑一下。裴煦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变态的,就喜欢看仲居瑞气急败坏的样子,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作祟。

  他们俩就近找了家不用等位的家常饭馆,一百块钱不到,很实惠地吃了六盘菜,才扶着肚子出来。

  仲居瑞订了一个冰淇淋蛋糕,一点蛋糕体都没有,底座是巨型小布丁。裴煦对此非常满意。今年秋天,有颗智齿很不老实,让他吃了点苦头。之前见过雪姐拔智齿的惨状,裴煦觉得那颗牙偶尔疼一疼也不算大毛病,就这么忍了下来,于是入秋以后他再也没吃过最爱的小布丁。

  一小团薄薄的雾气从裴煦嘴里冒出来:“我可能老了。”

  仲居瑞看向他。

  “我现在都不爱吃零食了。上次在超市看见薯片,一点欲望都没有,还有点反胃。小布丁也是,以前我哥觉得我有小布丁成瘾症,恨不得送我去戒瘾,现在好长时间不吃,也不会想起来。”裴煦用手抓自己呵出来的雾气,“年轻的心态已离我远去。”

  仲居瑞笑着说:“放屁吧你,每天三点睡十一点才起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老了?”

  裴煦立刻说:“我平时不这样的,我住宿舍住家里,都是早睡早起的好孩子。只有在你这才作息混乱。”

  “是我不让你睡的吗?”

  “是你的肉体,写满了大好春光不要辜负,我仔细一想,有道理啊,只好拉着你不辜负了。”

  仲居瑞低头笑。他们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聊,一直聊到住处,仲居瑞端着蛋糕腾不出手开门,示意裴煦从自己裤兜里掏出钥匙。

  显然裴煦不是乐于助人的活雷锋。他在仲居瑞屁股口袋里摸到钥匙,咸猪手很不老实地揉捏了一把,才吹着口哨打开门。

  对门住着一对中年夫妻,恰好拎着垃圾袋从门里走出来。

  过道太窄小,仲居瑞往旁边避让,那男的拉着他老婆几乎贴着墙面走过去,不知道在怕什么。

  裴煦推开门,侧身让仲居瑞先进,正好看到那对夫妻嫌恶的表情没来得及收敛。

  “喂。”裴煦喊住他们,很火大地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仲居瑞把蛋糕放下,反身拉住裴煦,让他别多事。

  那女的撇着嘴说:“呷,同性恋。”

  裴煦挣开仲居瑞,抱臂说:“我又看不上你秃头啤酒肚的老公,碍着你了?”

  仲居瑞冷着脸说:“差不多行了。”

  他把裴煦拉回屋子,冷冷地看那两人一眼,“砰”地把门锁上。

  “变态还噶有理。”那女的嘟囔着,声音不大不小从门缝里钻进来。

  仲居瑞刚搬来的时候,那对夫妻还算客气,知道他是A大的学生,自己家孩子有点不会的题目,还敲门送两个苹果梨的,拜托他教一教。后来裴煦常来留宿,他们也常在走道碰上。

  那对夫妻一开始以为他们是亲兄弟,后来越看越不像,问起仲居瑞,仲居瑞说是朋友,他们没多想。有一天,他们儿子说,他看见对门的两个哥哥在亲亲。

  “你在哪看见的?”

  小孩指一指木头门的缝隙。那缝隙的位置很刁钻,只有小孩蹲下才能看到一星半点。刚才他没什么好玩的,忽然发现木门里透出光的缝隙,投在黑漆漆的走道里。他好奇地凑上去,看见两个哥哥搂在一起。

  这阿姨就明白了,什么朋友,原来是那种朋友。再一想,难怪那个小屋子从来只有一张床。

  “以后不要去问他题目了。”

  “为什么?思考题你又不会做。”

  “你自己不会动脑子啊?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第二天晚上,仲居瑞下班回来,向往常一样点头致意,被甩了一个大白眼。他一头雾水,没好意思问,时间长了,他也就明白了。然而本质上,也只是一个对门的邻居,如果不是因为这老公房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连招呼都不会打。仲居瑞挺无所谓的。

  他知道裴煦这方面一直很暴躁。这个理想主义者认为自己没错的话会更加嚣张。仲居瑞不想惹事。

  裴煦沉默着脱下鞋,踩到软绵绵的地毯上,问:“他们跟你说过难听的话吗?”

  “没有。”仲居瑞心想,人家避之不及呢,哪会搭话。

  裴煦“嗯”一声,故作轻松地说:“他们找你麻烦,你就跟我说。”

  仲居瑞笑着说:“干嘛?裴特刚要给我出气啊?”

  裴煦看出仲居瑞想缓和气氛,自己也不想破坏生日的氛围,顺嘴道:“我又不是黑社会,想什么呢你。我顶多给你一个肩膀,让你在我怀里哭吧。”

  蛋糕盒打开。

  好漂亮的蛋糕,散发着甜香。

  裴煦插上一根蜡烛,发现他们俩没有打火机,外头天气好冷,两个人不想再披上外套出去。仲居瑞索性就对着没有点燃的蜡烛直接许愿了。

  他闭着眼睛,不知道许什么愿好,一抬头,看见裴煦很专注地看自己。

  仲居瑞想,原来柔情万种的眼神是实体的,能让人感觉到的。

  他不想许愿了。人太贪心总是没好下场。这几天天气干燥,裴煦忍不住舔唇边,嘴唇看起来嫣红绵软。

  仲居瑞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他凑上去,咬到裴煦的嘴唇,重新闭上眼。他的鼻尖碰到裴煦的脸颊,感到触碰的那一点尚未被室温捂热。只有唇上这一点稀薄的暖,构成他整个冬天的温度。

  小单间里虽然没有厕所,倒有个极小的淋浴间,每次只够站一个人。热水器还算给力,就是通气做得不好,每次洗澡,水雾都弥漫整个屋子。

  裴煦洗完出来,从桌上吃得七零八碎的蛋糕里挖出一块残存的奶油塞进嘴里,坐在床边擦头发,心情颇好地哼着歌。

  仲居瑞洗澡比他快,裸着身子一身水汽地走出来,被冻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