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预告有雨
“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他原本想这么说的,但哪怕只是和他靠近,还没碰到,他就开始发病。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绕过了苏北辰。
“哥,你还在发烧呢。”怎么喝这么多,后半句时安没敢说,替他端了一杯蜂蜜水来。
“你怎么还在?”时晏问他。
“当然是不放心你啊。”明明早上站起来都困难,在床上办了一天公,晚上还坚持去应酬。
“有事。”时晏简短地解释,时安点点头,“你见到时文礼了吗?”
他被时晏瞪了一眼,立刻改口:“你见到爸了吗?”
母亲去世后,时文礼已经再婚第三次,“父母”在时安的成长过程里是缺位的,他几乎是被时晏一手带大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对父子势如水火,他自然站在哥哥这边。但时晏总是说,大人的事情和他没关系。
"嗯。"
尽管身体状态不佳,但时晏的心情不错,基金会的事情时文礼松口了,苏北辰将账目梳理好,半年后时晏就可以接手,用恒时5%的股权作为交换。此外他还提了一个条件,后续W酒店的客房用品必须从恒时采购。
后者当然被时晏拒绝了,他还是那句话,规则面前,人人平等,不过可以把恒时从Wander的黑名单里拉出来,至于是否中标,全看本事。他也对时文礼提了一件事,恒时和Wander市场部的供应商互通,共享资源。
恒时有自己的媒介渠道,广告投放价格有很大优势,Wander可以借此节约成本。时晏原本可以直接要求分享恒时的供应商资源,但他提的是互通,恒时也能拿到部分Wander的资源,除了让时文礼好接受一些,还有一个原因。
“让招采给市场部所有供应商发通知,恒时与Wander共享供应商库,入库不受原有门槛限制。”他拨通Ryla的电话,“另外,你找机会跟恒时市场部的人说……”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辞:“后续有合适的项目,考虑一下SL。”
放下电话,时安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哥,你昨天还发脾气说,规则面前人人平等的。”
“所以?”时晏挑起一边眉毛,眼睛里盈满得胜后的光彩,足以叫人忽略他因病而显得苍白的脸色,时安在他的目光里气势弱下去,小声嘀咕:
“你该不会是给前男友开后门吧?”
时晏的身体陷进沙发里,往后仰的脖颈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我没有违规。”
他只是修改规则而已。
在时安眼里,他已经变成了朝令夕改的昏君。他对时晏的“前男友”知道得不多,只见过时晏因为那个人落得众叛亲离,又被无情分手后的消沉样子,就足以让他讨厌这个素未谋面的人。
他不敢也不愿意和生病的时晏呛声,索性不说话了,紧紧抿着嘴唇,中途把体温计和退热贴取来放到时晏手边,又默默坐回离他最远的位置。
“退烧了。”时晏用体温枪对准手腕,看他仍然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发呆,轻轻叹了口气。
“给现男友开,可以了吧?”
“真的?”时安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立刻又欢喜了,凑过来把东西收回原位,还殷勤地替他添了半杯热水。
“嗯。”
“对了,”时安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今天去看外公,把你叫我带的东西都拿去啦。”
“他说,下次再送东西,叫你男朋友去送。”
大概是想确认真的有这么个人,而不是防止他盯着苏北辰的幌子,时晏不以为意:“你告诉他你见过了,有这个人。”
“我不说。”时安已经收拾妥当,关上门躲进房间里,“你从小就告诉我不准撒谎的!”
第16章 16 你为什么不高兴
及宇的坏消息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他们在某个四线城市的楼盘已经三个月没有动工,伴随着当地业主维权,及宇或将爆雷的传闻一时间甚嚣尘上。
辟谣声明一个接一个发出来,及宇市场部的对接人却彻底消失了,贺铭又去了及宇地产的办公地点两次,第二次去时还遇到了一群民工在楼下聚集讨薪,他和他们一起被拒之门外。
这天王尧倒是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解释,他们现在为了停工楼盘和相关维权活动、新闻忙得焦头烂额,财务部应付欠款的单子堆成了山,他拜托贺铭再宽限两周,赌誓月底前尾款一定到账。
贺铭能等,SL的下游供应商们坐不住了,公司有限的流动资金几乎都投入了晨星的新项目,及宇拖延账期,作为乙方的SL自然无法结清下游供应商的尾款。
这两天公司前台、Cindy和贺铭本人都收到了不计其数的催款电话和邮件。未读消息多得点不过来,他请财务整理出一份清单,按照应付时间和欠款金额排序,应付金额较少的SL先垫付,余下的他亲自去沟通。
本地的供应商有五家,他一家家上门拜访,一天跑了大半个长临。回家路上他突然想找傅行止喝一杯,顺便问问有没有靠谱的商业贷款渠道。
屏幕上的消息通知和未接来电记录密密麻麻,他放下手机,轻车熟路地把车开到1%门口,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在里面调戏老板的傅行止。
“商贷?我不清楚,给你问问。”傅行止爽快答应下来,又问他:“很急吗?”
“越快越好,手续半个月内能下来的。”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王尧的话不算数,他只能先自掏腰包把窟窿堵上。
“行,明天给你信儿。”傅行止大概能猜到和及宇有关系,宽慰他:“别上火,有困难随时说。”
“谢了。”贺铭拍拍他肩膀。时安端着装得满满当当的小食碟过来,还拿了一打shot,“今天一定要让我请客了,上次贺铭哥陪我买东西,还没谢你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贺铭笑笑,“时总身体好点了吗?”
“托电解质水和黄桃罐头的福,已经完全康复了!”
傅行止看着他们俩一来一回,半真半假地同时安玩笑:“怎么贺铭来了就上小食,我来就只有酒,时老板,你偏心啊。”
“我是看你不爱吃……下次你来我也先送你小食拼盘!”时安当真了,傅行止不接话,像是真的伤心介意,他于是站起身,“我现在去给你单独装一份。”
“适可而止吧,一把年纪都快成精了,还要作。”俨然成为他俩play的一环的贺铭忍受不了,叫住时安,时安犹豫地看看他,又看看傅行止,见后者笑了才打消去厨房给他炸薯条的念头。
“哎,门口那个人好像是我哥。”
他们在二楼,时安站着,视野比他俩更好。越过木质护栏,能看到身材颀长的男人刚刚推开门进来,披着一身春夜料峭的寒意,光线总是格外宠爱他,此时门上挂着的那盏灯用浅金色勾勒出他的轮廓,使他成为昏暗的酒吧里最显眼的所在。
说曹操曹操到,傅行止立时收了不正经的样子,时安看在眼里,他知道他们俩都算时晏的乙方,大概不愿在下班时间碰上,拍着胸脯叫他们放心:
“我去迎一下我哥,他不会发现你们的。”
没等他们俩回应,他就一股脑冲了出去。他急匆匆地往下赶,没看到他的时晏也不紧不慢地走上旋转楼梯,两人猝不及防变成面对面,眼看就要撞在一起。
时晏一个侧身,避开了冲得太猛的弟弟,顺手拎住他脖子后侧的衣领,防止他栽下去。不待时安站稳,他就松开了手。
“看路。”
“哥你怎么来啦?”时安抓着扶手站定,试图拖住他:“不然去吧台,我给你调一杯酒……”
时晏已经在继续上楼了,“你看着来,忙就别管我,我坐一会儿就走。”
“好吧,那我去给你拿喝的。”
他似乎没看到贺铭和傅行止,挑了一个相对清净的角落坐下,和他们隔了两张空桌子。贺铭完全背对着时晏,而傅行止是侧着坐的,能看见后方的情状。他默默地靠到远离时晏地一侧,同时伸手勾着贺铭肩膀,把他也拉远了一些。
“别回头,时晏今天气压很低,看起来就很危险。”
“在你眼里,他有不危险的时候吗。”贺铭失笑,“怎么也打个招呼吧。”
“我真诚地建议不要去堵枪眼,他平时写在脸上的只是‘不关我事’,现在是明晃晃的‘靠近者死’。”
不一会儿,时安端着酒直奔时晏那桌,浮动的冰块上放着一串红果,表面裹着薄薄一层糖浆,晶莹透亮,是酒吧最近推出的新品之一。他满怀期待地等着时晏的评价,后者尽管心情不佳,但还是很捧场地夸了一句:“卖相不错。”
酒杯拿起来,底下还压着一张对折的小卡片,打开后里面写着酒的成分和名字。最上面的四个大字用黑体加粗:长临楂男。
混着山楂味的威士忌对他来说太甜了,但时安在旁边看着他,依旧是一脸“求夸奖”的表情。时晏于是把那张卡片支好,给它和酒合了一张影,顺便发在了朋友圈。
时安第一个给他点赞,点完又觉得不妥:“早知道你发朋友圈,就给你调杯华尔街之狼一类的,长临楂男会不会太轻浮了?”
他看着贺铭的背影,对方拿着空杯子,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不,很应景。”
“啊?”时安不知道他在指什么,他也不解释,收回目光,看着桌上托盘里剩下的两杯酒问道:“这又是什么?”
“这个啊?”两杯酒是一样的,浅金色的液体里插着一支长长的迷迭香,“这叫‘翡湖交际花’。”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然后时晏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翡湖交际花”放在了贺铭面前。
“行止哥,贺铭哥,尝尝新品。”时安丝毫没有察觉追着他的目光,鬼鬼祟祟地弯下腰,“我哥应该没有发现你们在,你们慢慢喝,他坐不久的。”
“谢谢。”贺铭端起酒杯,“这下不去打个招呼,说不过去了。”
傅行止已经对上了时晏的视线,微微颔首,露出一个虚假笑容。他随着贺铭站起来,路过时安身边时低低地叹了口气,又转为短促的笑声,“你可真是……”
话没说完,他就走开了,全程没有碰到时安,时安却觉得仿佛被他刮了下鼻子。
“好巧啊,时总。”
傅行止先开口打招呼,顺带举起酒杯。他和贺铭并排站着,时晏没有起身,伸长手臂,很敷衍地拿杯子和他碰了碰。
“是很巧。”
等贺铭要和他干杯,他却撤回手,把“长临楂男”搁回桌上。贺铭倒不在意,自己喝了一口。傅行止见情势不对,立刻道: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有时间再聚。”
“过来一起坐。”他正要拉着贺铭开溜,时晏抛出一句邀请,拦下了他的脚步。
贺铭已经坐到了时晏对面。傅行止内心天平摇晃,在舍命陪君子和大难临头各自飞之间抉择。
眼看砝码偏向“各自安好好自为之”一头,一直没敢说话的时安坐到时晏身边,抬头望着他,眼睛里有难以掩饰的期待:“那我们可以玩游戏了。”
他只好拉开椅子,主动隔开了时晏和贺铭。这气氛简直能杀人,还是用保鲜膜一圈一圈把人缠住,慢慢窒息的死法。
他摸出手机给贺铭发了条微信:
“你欠时晏钱了?”
想了想又撤回,改成:
“你催他回款了?”
索性有个迟钝的时安,他跟服务生说了几句,很快上来一排shot,每个杯口都放了一片柠檬片,中心燃着一团蓝色火苗。
“我们数7吧,输了就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喝酒也行。”
“数7是什么?”时晏问。
时安很乐意为他解答:“我们轮流报数,数到7的倍数就不能念出来,用拍手代替,停顿时间不能超过两秒钟。如果报出了7的倍数,或者跳过了其他数字,就算输了。”
虽然坐在一起数数有点傻气,但硬要让他们聊天,大概也没有什么更加有趣或者安全的内容,傅行止思忖着,立刻投赞成票,“我可以,时总应该会很擅长这个游戏。”
时晏没说话,垂着眼,仿佛在等待什么。
“我也可以。”贺铭的反应有些延迟,正在脑子里逐帧回放最近和时晏的互动,他们上次分开之后完全没有联络,难道是因为那晚折腾得太狠了生气?
“一。”
时晏快速报出第一个数字,坐在他两边的傅行止和时安都没意识到这是游戏开始的信号,没人接下个数。他转向傅行止,“喝吧。”
……
这也行?
傅行止第一次挂在10以内的数上,自认为是被殃及的池鱼,颇为哀怨地望着贺铭,后者却连余光都没分给他,轻快地数了“三”。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无耻激励了傅行止,他开始打起精神,加入人肉计算器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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