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佩奇
请来了这么一位大咖做飞行导师,节目组自然要全方位薅尽羊毛,今天自打他一上岛,一路跟拍的镜头就没停过,尤其是在中心教室录的那段,名义上是跟学员见面,实际上谁都清楚,镜头瞄准的就是他跟云汀。
谢扬毕竟是影帝,演技不在话下,云汀也在名利场里沉浮了这么多年,彼此心下都有分寸,怎么可能给节目组抛他们想看的噱头,不过是按部就班地走完了节目流程,像所有寻常的短期合作伙伴一样。
不过他们俩如今的关系,也的确只是寻常的短期合作伙伴而已。
当时满场的练习生都翘首以盼,结果发现他俩的表现平淡无奇,果然都面露失望,不知道节目组后期又要靠什么移花接木的夸张剪辑,来勾起一众吃瓜群众的好奇心了。
直到这会儿,周围没了镜头,彼此才终于自在了些许。谢扬最终挑了两罐酒精饮料,回到小桌对面落座。
“你那时候最爱喝的,”谢扬将其中一罐摆在云汀面前,“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了。”
“很久没喝了。”云汀笑道,倒也没推拒,径自拉开拉环。
或许才子都嗜好酒精的刺激,云汀很爱喝酒,而且酒品不错,印象里,无论喝了多少,谢扬都从来没见他耍酒疯什么的。
不过喝上头倒是有几次的,那种时候他的话就格外多,而且特别黏人,总是拉着谢扬说个不停。
“你还记不记得了?你一喝完酒就跑到我床上来,抱着我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脑海里浮现他那时候的模样,谢扬忍不住笑了,“我又不忍心叫醒你,只能跟你挤着睡,你好几次把我胳膊都枕麻了。”
听完他的话,云汀也笑:“又不是对着娱记,你有必要形容得这么暧昧么?”
“暧昧么?”谢扬低声道,“我们那时候不就是这样。”
云汀看他一眼,兀自喝了口酒,没答话。
“今天看到这些小孩儿,就想起来了好多那时候的事儿,”谢扬说,“还挺怀念。”
“才喝了几口,”云汀说,“你这就上头了?”
“本来经纪人不让我来,”谢扬说,“但我想来想去,觉得有句话欠了你太久,还是要当面说一声。”
“你当时在电话里说了那么多遍,”云汀又露出那副满不在乎的笑容来,“早都心领了。”
谢扬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指的是“对不起”。
那年云汀刚满十八,个头窜起来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走到哪里都是最惹人注目的漂亮男孩儿。一次拼盘的商演舞台上,被其他公司的人相中了,私下联系他,想挖他单飞。
云汀不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还傻乎乎地把这件事告诉了谢扬。谢扬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云汀信誓旦旦,说谢扬是全世界唯一对他好的人,所以他要一辈子和谢扬一起唱歌。
谢扬虽然跟云汀关系亲近,但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竟然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不过仔细想来,也不是不能理解,云汀自幼丧母,父亲常年在外面跑生意,动不动还欠一屁股债,不给他惹麻烦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给他应有的关怀。
谢扬那时候一无所有,于另一个人而言却有如此分量,这份珍重实在无法不令人动容,那时候,谢扬也不是没有天真地笃信过,他们真的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唱歌。
然而愿望往往说出来就不灵了,当时他们谁也没想到,眼下看似平静无波的一切,竟然如同一面薄脆的镜面,碎裂不过是刹那之间。
谢扬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云汀被经纪人带走,说是单独谈点工作,这在组合里是很正常的事情,当时谁也没多想。
可直到晚上也没见他回来,不知怎么的,谢扬心底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直到凌晨时分,公寓大门突然被敲得咚咚作响,其他队友睡得正酣,谢扬却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去开门。
后来步入了演员这个行业,他在片场见识过太多直观的视觉冲击,但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场景,如同那天晚上打开门的一瞬间,令他浑身震颤。
云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上身的衬衫被扯得破破烂烂,原本光洁无瑕的脸上沾满了血污,脖颈间落了一道扬长的裂口,不停地往外渗着血,将身上仅存的布料都染得鲜红。
谢扬整个人都吓呆了,云汀的神色倒很冷静,只是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他低声说,哥,我完了。
第36章 他的影子
谢扬的大脑一片空白,顾不得问他怎么回事,只知道在本能的驱使下把云汀送到医院。
医生说这小子福大命大,伤口这么长、这么深,愣是恰好避开了动脉,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
只是缝了不少针,以后八成得留下一道不小的疤。
谢扬心疼得要命,问医生能不能缝得好看一点,他以后还要做明星的。
云汀却还有心思纠正他,说他这辈子都做不了明星了。
没等谢扬追问他,经纪人终于赶到了医院,结果一上来并不是关心云汀,反而将他大骂一通,指责他如何不识好歹、胡作非为。
在经纪人的连声咒骂之中,谢扬终于明白那一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自那之后,云汀的所有工作和活动就被全面取消,连带着整个组合的发展也受到了影响。其他队友惨遭连累,自然心生不满,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处处排挤为难,就连方寸之地,也让云汀寸步难行。
久而久之,云汀就连房门都不怎么出了,他把自己关起来,不停地唱歌、写歌,除了偶尔跟谢扬说几句话外,便几乎跟外界彻底断了交流。
一天两天的陪伴与慰藉并不困难,但长此以往,却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云汀有属于他的精神家园,可谢扬毕竟要顾及自己的状况,考虑自己的未来。
他们之间的很多事,巧合得仿佛一环扣着一环。正是在整个组合的事业陷入低谷时,谢扬经朋友介绍,参加了一位知名文艺片导演的选角活动,原本只是去碰碰运气,没想到对方一眼看中他的外型和气质,认定他就是自己苦觅良久的新片男主角。
听闻谢扬的现状后,导演当即表示可以出钱替他解约,从此带他开启大荧幕上的演员生涯。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在了头上,谢扬心里却并不好受。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让他自己另谋高就,却无法为云汀求得解脱。
他让导演给他一个月的时间考虑,那一个月里,他对云汀格外关怀备至,实际上那不过是一种补偿行为,他心里的天平早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到底是个俗人,做不到为了一个关系亲近的队友,就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坦荡前程。
他只是迈出了所有正常人都会走的那一步而已。
收拾好行李,离开公寓的那天,谢扬在心底这样为自己开脱。
他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包括云汀。其他人是因为不屑,云汀则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飞机在另一座城市降落时,已经是半夜,来电管家通知他飞行期间有多个未接,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
紧接着电话便又打来了,谢扬当时的思绪一片混乱,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狠下心来向对方陈述这个事实的,他只记得电话那头的云汀沉默了许久,然后毫无预兆地哭了。
关于云汀得知这件事时的反应,谢扬设想过无数次,他最希望的是云汀对他极尽怨怼,以至于恶言相向,到那时他绝对不会为自己辩解一句,如此还能减轻一些心头的负罪感。
可云汀没有。
谢扬怎么也没有想到,云汀竟然会哭。
毕竟从他认识云汀起,就从来没有见过他掉眼泪,即便是那个突如其来的晚上,以及后来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云汀都只是变得沉默寡言了一些而已,十八岁的少年,坚韧得令谢扬不可思议。
可就在那个电话里,云汀哭了,起先还是低低地啜泣,后来就变得肆无忌惮,仿佛他所有的委屈和压抑,都释放在了那一场难得的崩溃里。
谢扬慌乱而不知所措,一个劲地跟云汀说对不起,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
那天过后,谢扬就在剧组报了到,为了进入角色,他按照导演的要求进行封闭训练,换了手机号,也就此跟云汀断了联系。
偶尔闲暇时,他也想过再联系云汀,却又没有任何颜面和立场,于是只能通过熟人打听他的现状,隐约听说他后来的境况愈发凄惨,被公司全面雪藏,家中唯一的父亲也因为意外去世。
这些消息如同扎在谢扬心上的刀,一点一点将云汀这个名字刻得更深,让他逐渐难以分清,那份痛楚究竟是出于愧疚,还是其他何种更深层次的原因。
后来的两年里,谢扬主演的那部文艺片上映,成功斩获了不少奖项,他本人也凭借荧幕首秀一举拿下最佳新人奖,一时间风光无两。
再一次得知云汀的消息,是他的新专辑在乐坛一炮而红,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被奉为“唱作小天王”。
此前云汀一度被雪藏,几乎销声匿迹,如今又突然声名鹊起,谢扬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些年,知道这里其实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一夜爆红”,所有的起落都必定事出有因。
果然,不久后,云汀被曝光与流量小花罗曼缨的金砖姐弟恋。罗曼缨是圈内知名的资源咖,后台一向神秘,由此一来,云汀的走红便也有迹可循。
直到那时起,谢扬才感到了一种迟来两年的挫败。
没有哪一刻比那时让他更加唾弃自己的无能,他所有的手段都只能用来自保,然而只有罗曼缨那般高高在上的公主,才能真正沥出深陷淤泥的珍珠。
那段时间,他反复地听云汀专辑里的歌曲,原以为会从里面听到熟悉的旋律,可是没有,所有词曲都是全新的创作,连风格都与从前有很大的不同。
云汀决绝得仿佛是要与过去彻底作别。
但也不乏一些失意的调子,想也明白是什么时候写的,每每听到那些颓唐的词句时,谢扬都忍不住自作多情地想,会不会有某一句是唱给他的。
随着两人在各自的领域名声大噪,那段过往也被有心人挖了出来,争相传颂,八卦媒体口中的故事半真半假,但他们都默契地避之不谈。
再次见到云汀,是在一次时尚晚宴上。将近三年后的重逢,谢扬隔着宴会上的重重衣香鬓影,看云汀在人群中谈笑风生。
他的五官轮廓没怎么变,整体的气质却又与从前大不相同。褪去了十来岁时的那点婴儿肥,脸部线条愈发棱角分明,已然从当年的鲜嫩少年摇身一变,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表演环节时,谢扬就坐在台下听他唱歌,云汀的身份已经正式成为一名歌手,不再演唱当初那些热闹的唱跳口水歌了。他在舞台上依旧同过去一样光芒耀眼,却又比从前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成熟。
他分明也才二十一岁,本该是最热血冒进的年纪,歌里却唱着那么多远远超出他年纪的超脱。
台下坐满了各路金主名流,无一不叹服于这位少年才子的风流气魄。
表演结束后,谢扬终究没忍住,上前去同云汀搭话。他做好了云汀用任何不友善的反应来迎接他的准备,或者连回应都没有,哪怕云汀就像对待一团空气一般无视他,谢扬都认了。
可是那时候的云汀已经同现在差别不大,他如同见到一位普通寻常的昔日伙伴一般波澜不惊,冲谢扬露出一个微笑,温和又礼貌。
那副神色,令谢扬浑身躁动的血液刹那间凉了大半。
可不就是昔日伙伴么?他们之间原本就从来谈不上爱情,先前勉强够得上一份患难之交,也被谢扬亲手摔得稀烂。
他自作多情地愧疚痛苦了三年,未料到到头来,云汀早已经看淡了,放不下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云汀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率真的小男孩,尽管他骨子里吸引谢扬的特质没有变,可从前那些谢扬无比熟悉的影子,却再也不复存在了。
他真的成为了歌迷口中那位目空一切的天王,高高地站在神坛上,羽翼丰满,振翅高飞,飞得谢扬再也抓不住。
“你怎么就知道是这句呢?”谢扬喝了口酒。
“那还能是哪句?”云汀问。
谢扬垂眸,视线正好落在了云汀脖颈间的那道疤上。
算了。谢扬心想,也没必要了。
“来之前我看节目了,”谢扬突兀地换了个话题,“你对那个孩子那么上心,是因为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云汀没有立刻答话,似乎是在思索他提出的问题。谢扬补充道:“或者说,你不想让他再经历你经历过的那些了。”
分明是个提问,他的语气却胸有成竹,云汀不由一笑:“你怎么好像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那当然。”谢扬丝毫不客气,好像这话是什么至高无上的褒奖似的。
沉默一瞬后,他又说:“你其实不喜欢罗曼缨吧。”
未料到他的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云汀抬眸看向他。
“我可能真的比你自己还了解你,”谢扬同他对视,“你其实根本不喜欢女人。”
云汀盯着他的眼睛,却并未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嘴角依然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等他答话,磨砂玻璃映出外间的人影闪动,两人不约而同地噤声,云汀起身前去开门。
就见江南峤杵在门口,神色间有显而易见的惊愕,又在见到云汀的一刹那,被他飞快地敛去。
茶水室里酒精的气味扑面而来,江南峤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老师,导演组让我十点来棚里。”
“上一组录得太晚,”云汀抬头看一眼表,说,“你们组改到明天了,你没收到通知?”
可能是他错过了吧。不等江南峤回话,茶水间里又走出来一个人,江南峤下意识地看过去,不想竟然恰巧同谢扬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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