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烈日下 第52章

作者:姑苏赋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成长 正剧 近代现代

吻了十几分钟,尧争才慢慢停下来。他一手抚着边羽的下巴,一手轻抚边羽的脸。

光线影响下,边羽看起来眼眸潮湿,脸泛着浅红,嘴唇饱满水润。尧争的手侧在边羽脸颊上亲昵地抚了两下,又抚他的额。边羽的额上有一层绒毛般的薄汗。

尧争压低了呼吸,眼神愈发地深起来,视线从边羽的脸移到边羽的脖颈上,跟着往下是锁骨。分明手上什么动作也没继续下去,眼神却已经像在解边羽的衣扣,要将边羽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似的。

边羽察觉到他刺骨的眼神,伸手推他的胸膛,要将他的身体推开。

尧争眼神上的攻势就此被打断,他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强迫边羽。秩序与失控的边界,他向来能保持平衡。

他最后亲吻了边羽的脸颊一口,深呼吸了一口,身体坐正回去。

边羽眨了一下眼睛,眼雾褪去,眼前的景象渐清明起来。紊乱的呼吸悄然地调整稳定。

尧争启动车辆:“去我那里吧。”他将车往车库外开,在边羽还没回答的时候,就接着说,“我不会做你觉得出格的事。只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我今晚得回去。”呼吸调整好后,边羽用着不变的语气说。

尧争看了眼时间,答应他:“一过十二点,我就送你回家。”

边羽没有明确拒绝,尧争就直接往酒店的方向开去了。

十分钟后,他们抵达酒店。

酒店大堂的台阶下有一处沙发座位,边羽说离十二点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不想到楼上的房间去,于是就在大堂沙发这里坐下。

尧争坐在边羽对面的沙发上,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那一盒小盒装的飞行棋:“你那个蛋糕配套的。玩一局吧。”

“亲密行为”之后的游戏,是一味不错的调味剂。

“我都快忘记飞行棋的规则了。”边羽上一次玩飞行棋,估计是七八岁的时候了。

“它的规则很简单,玩一遍就能上手。”尧争拆开包装盒。这个飞行棋的棋盘是一层薄的塑料纸,塑料纸棋盘上印有多个起飞区、加速道和阻挡点。棋子是透明的小方形水晶,分蓝色和金色两个颜色,用两个塑料小包装袋装着。

尧争将那张塑料纸棋盘平敞在茶几上,水晶棋摆放在棋盘两边:“要哪个颜色?”

边羽选了蓝色。

尧争把掷骰子的权力交给边羽。边羽略微摩挲了一下掌心中的骰子,随后掷在桌面上。

骰子转动时,尧争忽问他:“你今晚在电话里说的‘处理家事’,是什么?”

骰子停下,出现了数字“3”。

“老家有一座祖宅,荒废很久了。家里有人想把它翻新重建,好让邻居知道那座祖宅的后人没走光。”边羽移动他的蓝色棋子,用一件不存在的事情做比喻,“但是家里其他人认为翻修祖宅要花很多精力,而且还可能动到地基,到时候宅子不仅没翻修好,可能还会倒塌。就算宅子最后修好了,也不会有人去住,中间却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你是当中的决策人?”尧争并非听不出边羽是在以事喻事,但还是顺着他的示例去问。

“嗯。因为我是那座祖宅剩下的唯一继承者。但那是一座没有价值的祖宅。而且年过已久。就算决定翻新,也有一定概率被政府勒令停工。”

轮到尧争掷骰子了,他动作利索果断,似乎很有信心面临任何出现的数值。

他最后掷出的数字是“6”。

尧争移动金色的水晶棋子,问:“如果一直不翻新会怎么样?”

“平常时候,它荒废在那里,生着杂草和蛀虫,邻居路过也许会数落它的后人不维护它,但除此之外就没什么问题。往后,走运的话房子一直留在那里,直到被政府回收,那块地卖给地产商。不走运的话,房子塌倒时伤到人,那座房子的负责人就需要面临控诉。”

“我想会有更两全的办法。”

“愿闻其详。”边羽再度将骰子握在手中,投掷前,他观察棋盘上的地图情况。

“有地产商和你达成协议,从政府手中买断祖宅的土地所有权,赠予你,你做任何决策,别人都干预不了。”

边羽这次掷出来的数字不错:“听起来是很好。不过那块土地背后的关系很复杂,既有不明不白的公司注册了土地权,也有祖上留下的古早地契。而从法理上,他有可能一直属于某个机构。有些人要的不是钱,是别的东西。所以要彻底买下来,不是有钱就可以。”

“能从政府手中买下它的人,也可能不止是只有钱。”

“嗯。不过很多人不敢赌。”

棋盘上的棋子变幻不断,局势时而紧张时而松散。边羽的每一步变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尧争的每一步走向都是进攻型的。但这进攻之中,后方各个点都被他埋下了陷阱。

最后一步棋,边羽持在手中,没有落下。

“前进有可能会被我吃掉,但是不前进,主动权就会流失了。”尧争读出他心中的顾虑,抬眸望他的双眼,“你要怎么走?”

第61章

在多方互动中, 最优地选择策略,并预测和理解其他参与者的行为及其反应。这是博弈论的精髓。

失去理性的策略,会破坏秩序。失去野性的策略, 会破坏利益。边羽想,尧争大概天生是个优秀的博弈选手。

但是,这不代表边羽在棋局一开始时,就一味被对方牵制。

边羽将最后一枚棋子移出安全区,对峙的棋局中,尧争发现他移动任何一步手中的棋子,都会使棋局陷入死局。

于无声无息之中, 边羽的棋势也牵制住了他。

这果然很符合边羽的行事风格。看着是脆弱的藤蔓,却有十足的耐性和韧力慢慢绞死一棵大树。

每次察觉到边羽潜藏的危险性,尧争总是惊讶过后, 血液不知觉澎湃,心底要命的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

“这局要平局了。”边羽的声音悄然落在棋桌上。

“平局有时候代表的不是双输, 而是双赢。这对我来说是好局面。”在尧争看来这盘棋已定性, 他做什么策略都改变不了了。尧争将手里的棋子弃了,说,“但是对有些人来说, 一次‘平局’, 就足以撼动他们苦心经营的价值体系。有些人无法承受‘胜利’以外的结局。”

边羽听得懂他的话, 但惯是沉默不语。

时间的足迹不知不觉已迈过12点,边羽的生日夜过去了,新的日期标注了这一天。

尧争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信守承诺,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深夜里,这辆豪车行驶在空寂的公路上。黑夜长出来的影子, 包裹着车窗外的每一座建筑。

边羽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他给堂伯留下的一条信息:

二堂伯,周一下午2点我有空,我们在平心茶社见吧?

车辆穿过隧洞,LED隧道灯成两排地在洞顶铺展下去,映在沥青路上,将洞道照得青灰青灰的。

手机铃响打破车内的静谧,尧争戴上蓝牙耳机,“喂”了一声。

耳机内,助理汇报道:“尧总,菲律宾那边汇总过来的新文件,我微信上发您了。那个案子果然不经查……”

尧争听助理一通报告完后,说:“知道了,我待会儿会看一下。”

助理接着说:“不过要让菲律宾那边的调查局配合,可能有点困难。他们应该想要好处。”

“该走的流程去走吧。”尧争交代完,便按断电话。车子驶出隧洞,茫茫的黑夜之雾又将他们罩住。

边羽听不清尧争耳机里的内容,不知道他在沟通的事情跟自己有关。可就跟有预感似的,他下意识看向尧争。尧争正好也看了他一眼。

边羽双眼中带着深夜赐予他的深邃与暗淡,而有光线掠过时,这双眼睛又会闪过梦幻般的青灰的亮泽。

青灰的色调,像这片深夜的天空。

与此同时。

青蓝色的窗帘下,召觅的手机响了。

召觅就跟一直等待这通电话似的,在铃声响到第二声时便接起来:“喂。”

等对方说完话,召觅才问道:“爷爷睡醒了?……嗯,你让他接电话吧。”

房内只有桌上一盏台灯亮着,灯光照在一本敞开的书上。

召觅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脚步声平稳地朝某个方向走去。他耐心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喂。”

“喂,爷爷。”电话这头,召觅说,“我有件事情需要您的帮助。”

边羽到家后,门口又多了两个快递。一件里面装着一套崭新稀有定制的木雕工具,正是他最近需要的。一件则是伊利比亚工艺品,一只镀金的陶瓷猫像,上面还挂有伊利比亚一家美术馆的标签。尽管两个快递没有确切的署名,边羽也能猜出这两件分别是越文舟和闻莘寄来的。

越文舟在微信上给他留有生日祝福,他就势回复消息时,感谢他的赠礼。闻莘应该是不知道他的生日的,大约时送他东西时,凑巧在这个日子送到了。边羽亦在微信上向他表明谢意。

周一,下午两点。

平心茶社就在边羽家的小坡下,坐落在坡脚两棵显眼的大凤凰木底下。那本是一家老茶社,以前是专门给中年人谈生意的地方。这几年大家的生意都不好了,茶社也逐渐衰落,让一个年轻人接手过去,要做成网红店。店面最近才刚完成新的装修,还没开始做宣传,因此尚没什么客人,旧的包厢也还保留着,所以私密性好。

边羽本来是不想带四叔公一起来的,怕到时候事情没谈成,四叔公和堂伯又要吵得不可开交。但他也不能瞒着四叔公单独来见堂伯,不然之后四叔公就要一并生他们两个人的气。四叔公知道之后,铁是要来参与这场“讨论会”,出发前再三和边羽保证,一定会控制好情绪,边羽才带他到茶社。

边至政一点半的时候就在包厢里了。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五六根烟头,热水壶里的热水已凉了,又烧了一次。

边羽推开包厢的门,一股刺鼻的烟味呛得四叔公不禁骂了两句。他进来先是用老家的方言数落边至政,问他是不是这几年染上烟瘾了,一天抽的烟比他炒的菜叶还多,而且烟的味道还臭,显然不是什么好烟。四叔公自己以前也是老烟枪,烟瘾最严重的时候,都没他现在抽得那么厉害。

边至政笑笑不说话,连忙把窗打开,让烟味散出去,再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进垃圾桶里,盖子盖住了。

四叔公看他在鹭岛休息有几日了,还是这么一副灰扑扑和憔悴的模样,也知道他大概是为查边至晖的案子染上酗烟的坏毛病的,就不再说他什么了。

三个人都坐好后,边至政用再度烧好的热水泡好三杯茶,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放在桌上。

“这些是我新查的,关于那件事的一些资料。”边至政不再多赘述前话了,在四叔公喝茶的时候,直接讲起今天要谈的重点,“当年,至晖走后,申海航空认为他是违背操守去接冼建的私活,就不进行任何赔偿。这件事几乎是盖棺定论,本来我也觉得没问题,但偏偏他们公司出了个有良心的。”

边至政的话讲得很慢,脸上和语气上的倦意掩盖不住。

“至晖走的头一年,我和阿晴每天被不良媒体围着,连工作和生活都被他们影响了。不仅如此,我们有时候还会收到来路不明的恐吓信、威胁信。那时候,申海航空里有个中高层管理来看我们,起初说是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得来慰问一下才合规矩。他还帮我们摆平了几次不良媒体的纠缠。我们刚开始还挺感激的,心想至晖犯了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对我们算是很心善了。”说到这里,边至政停顿下来,深叹一口气,“可人太有良心,就会让人觉得他心里有鬼。我做生意时,见过太多这样的人。越拜菩萨,证明他干的坏事越多。

“我国内的工厂被舆论影响,那一年一个大单子都接不着,眼看快倒闭了,那个人竟然自掏腰包要来帮我,还要帮我找关系让工厂继续运营下去。我觉得太不对劲了,这得是多心善的人才能做到这一步?我就让阿晴找关系去查一下那个人。阿晴当时还没丢工作,领导待她也不错,托人去问才知道,那个人是申海航空负责舆情处理的领导。至晖那件事,他们航司每一条官方发声,都是这个人来管控的。

“当时航司怎么处理至晖这件事,我都有在关注的。一开始,航司在网上连着的两条发声,虽然看着像打太极,但实则都是在庇护至晖,认为飞机失事的原因,最大的问题不是在机长身上。毕竟无论如何,至晖都是他们航司底下的飞行员,哪怕犯天大的错事,他们也不能急着撇清关系,更不能说是至晖的操作有问题。否则等于变相承认是他们自己的内部管理、筛选机制有问题。

“但那两条发声还没挺过两天,就被他们自己删除了。紧接着,网上的舆论从探讨事情真相,变成一边倒地批判至晖操作失误。阿晴也是干媒体的,一眼就看出那是背后有人在操纵舆论。没几天,网络上的舆论彻底定型了——大家都认定是至晖操作失误导致飞机失事。航司被网民逼得再度在网上发声。这次发声,却是说他们航司不容忍有飞行员违反职业操守的行为,他们一向严格要求每一位航司成员要遵守行为准则。舆论立刻便又被引导到批判至晖违反‘职业操守’上。再到后来,各方权威媒体都发了批判性的新闻,这件事算是被钉死了。

“当初航司的态度反差之大,本就让我起疑。加上后来他们负责舆情的这位领导频频来向我们家提供帮助,我就更怀疑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了。”边至政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有一回,我故意引这个、引他们这个管舆情的人到我的工厂里去,骗他说我决定要把厂子卖了,让他帮忙看一下场地和市场估值。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到我厂里之后,我把他拉到起重机上,威胁他,如果他不告诉我至晖那件事的真相,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他最终被吓怕了,才把事实告诉我。他说,在航司为至晖发声的那天晚上,高层收到一通来自美国的电话,要他们立刻撤回已发布在网上的消息,并且得和他们的舆情处理部合作处理这件事。我逼问他,那通来自美国的电话是谁打来的,他一开始不敢说,跟我装糊涂。在我再三的央求、威胁之下,他才告诉了我。”边至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时听到答案时,后背的寒凉,“那是事故飞机制造商——波客公司打来的电话。”

第62章

当年821事故的原因, 只有三种可能:第一种,航司地勤事故;第二种,机长操作失误;第三种, 飞机制造不合格。

第三种原因是当时人们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波客公司是全球领先的航空航天制造商之一,在飞机制造领域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且长期以来都被视为“安全典范”。

但如果整起事故都和波客公司无关,他们为何会跨国干预当年的舆论?这样做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沉默的时候,他们从打开的窗,听到一楼店长在刷视频的广告。

雄浑的男性波音腔,让边羽不禁回想起大学时期, 上导论课时,投影仪上播放的波客公司所设计的飞机的广告:

“自1916年成立以来,波客公司始终引领航空工业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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