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瓜不亮西瓜亮
解剖室内摆着一个大型的玻璃鱼缸, 这个鱼缸柳安木见过几次, 不过都被堆在角落里吃灰。
不过此刻的鱼缸里却盛了半缸水, 几块发白的东西漂浮在水面上,其中还有一串干瘪发白的东西一端飘在水面上,一端沉淀在缸底,中间的一段白花花的肠子在水面中轻轻摆动。
“肺浮扬试验做完了。”程名收起一脸的怨闷,松开揽着柳安木肩膀的手,指了指鱼缸里漂浮的脏器:“婴儿的肺部浮起,说明是活产儿。胃、小肠上浮, 但大肠下沉,婴儿大概活了六小时后死亡。”
柳安木整理防护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神发生细微变化:“你是说这具尸体是活产儿?”这和宋冉云说得对不上,如果胎儿在腹中母体就被杀死,胎儿应该很快也会死亡才对。
“肺部放入水缸后浮起, 而且在显微镜下发现肺部组织有吸入空气后的肺泡扩张,这都是活产儿的特征。”程名朝解剖台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具婴儿的肋骨两侧有四个鳃状气门,而且这些气门还都连接着气管,可能也是一种先天性的畸形。”
柳安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解剖台,婴儿的尸体已经被一块白布罩盖:“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
“没了。”程名想了想,说:“但省里发了文件,说这些婴儿可能得了一种罕见的基因病,要求我们立刻终止对其婴儿尸体的解剖,然后把这些尸体完整移交给京华大学的研究员,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柳安木一听就明白,基因病只是幌子,背后的真实目的是要把这些婴儿的尸体全部转移走。
“这么着急要把尸体带走……指令是哪个部门发出来的,经过王队了吗?”
“王队?这是省局下发的文件,为什么要经过王队?”程名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且王队刚回来就被省局叫走了,这个命令是咱们局长直接下达到技术部的。”
……指令直接下达到局长手里,就连王队也被省局支走,看来对方的级别不低。
柳安木走到解剖台前,一把将盖在上面的白布掀开,整个案件牵扯的范围非常广,不仅涉及那些的生物研究所,就连749局和省局都牵扯其中。
白布扬起,露出布面下被打开了胸腔的婴儿尸体,血肉被湖水泡的发白,发出阵阵腐臭。
柳安木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又将掉到下巴上的口罩拉起来,重新盖住鼻子。无论多少次面对同胞的尸体,人都很难克服基因里的恐惧,这也是出于自我保护的天性。
隔着一层橡胶手套,他将婴儿的尸体翻到侧面,果然在侧面上看到了一上一下两个鳃状气门,边缘的部分早已经被水泡烂,只剩下一圈腐烂的肉絮。从内部找到鳃孔,也的确发现有一条很细的白色管道从这些鳃孔伸出,一直连接到喉部的气管。
就在这时,解剖室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些脚步声很杂乱,来的人大概有四五个。
“来了!”柳安木轻轻眯起双眼,就在他松开了手里的婴儿尸体的一瞬间,又突然拿起放在一旁的镊子,从尸体表面夹起一块软趴趴的鳞片,放进一旁的玻璃培养皿中。
程名也走过来帮忙,在两个人将白布盖回到解剖台上的同时,解剖室的大门被从外推开。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从解剖室外走了进来。
赵法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朝后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我们只解剖了其中的一具尸体,从肺浮扬试验结果来看,这里至少有一具尸体是活产儿,存活时间在6小时左右。”
柳安木摘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打量着对面的几个“白大褂”。这些人都戴着医用蓝色口罩和护目镜,仿佛要转移的东西不是婴儿的尸体,而是什么传染病的病原体,相比起来,几个只穿了防护服的法医在他们面前简直像是在办家家酒。
领头的白大褂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腰杆挺的笔直,双目炯炯有神。男人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叠成四方的纸,大红章已经渗到了纸张背面,他将手里的红章文件递给赵柘。
“把这些尸体交给我们,剩下的事你们就不用管了。”
随着领头的白大褂一声令下,其余的白大褂训练有素地朝着陶罐的方向走了过来。
从陶罐中取出来的尸体全部都放在不锈钢托盘上,他们将手里提的银质手提箱打开,然后隔着防护手套,将托盘里的婴儿尸体抱起来,小心地放进银质手提箱中。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10分钟,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在专注地做着手上的事情,甚至彼此之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柳安木盯着这些人的动作,他可以确定这些人并不是什么京华大学的研究员,而是全部都是部队出身的军人,并且很有可能正在服役期间。
不过就算柳安木推测出这些人的身份,但他并不打算直接拆穿。
原因很简单,这样做风险太大了。如果这些人是“研究所”派来的人,跟省局没有半点关系,那他们的目的就是截胡,一旦他们怀疑自己的身份暴露,不排除直接动手拼个鱼死网破的可能。如果这些人就是省局派来的,那一切的手续合规合法,也就更没有阻拦的必要了。
六具婴儿尸体都被收入手提箱后,所有白大褂都重新回到门口站成一排。在原地站定以后,所有人右手提箱,左手则贴紧裤缝,动作整齐的就像是在接受检阅。
“收队。”随着为首的白大褂又一声令下,这些提着箱子的人训练有素地离开解剖室。
留在最后的白大褂朝赵法医点了点头,目光锐利:“今天的事情非常特殊,希望你们不要对外透露任何一点细节。”
这些人带来的是文件都敲着省局的章,走的也都是正规流程,在这个案件的处理上有绝对的发言权。
赵法医自然不会多说,只是推了推眼镜“法医有法医的职业操守,关于案件细节,所有法医有职责对外保密。”
一行人先后离开解剖室,柳安木盯着那些板正的背影看了一会,又不动声色收回了目光,心说:“太明显了,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些人来头不小。”
偏偏他身边就正好有个“傻子”,程名盯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三哥,你说要不然人家怎么能是京华大学的研究员呢?你看人家的这个气势,跟咱们就是不太一样,看着就有种文化人的压迫感。”
“……”
柳安木将摘下来的手套丢进垃圾桶,又走到洗手台边洗了洗手。等把手上的水全部擦干,他才走到程名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你长这么大,就没想过要去查查脑子?”
程名一头雾水:“我没事去查这个干什么?”
柳安木语重心长道:“有空去查查吧,说不定就查出来什么21三体综合症。”
“……”21三体综合症又称唐氏综合症,患者大多出现严重智能障碍。
这回程名听明白了,他忍不住嘟囔道:“咱俩一个学校毕业的,又是上下铺。我是傻子,你还能好到哪里去吗?”
柳安木懒得搭理他,边朝门口走边单手解身上的防护服,又随意朝后摆了摆手:“没事我就先走了,记得打扫卫生。”
程名看了看一片狼迹的解剖室,连忙追上来几步:“三哥,你走了我怎么办?从局里打车回去得十几块呢,都够搓一顿夜宵了!干脆你再等一等,等收拾完了咱俩一起回去顺便吃个夜宵呗?”
前者脚步都没有停一下:“今天有事,不回家。”
“你不回家?”程名楞了一下,快了几步跟着走到门口。他用手背蹭了蹭后脑勺,依依不舍道:“别搞啊——晓丽在医院陪小芸,你也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待着多害怕啊?再说……”
话还没说完,柳安木就已经把身上的一次性隔离服脱了下来。将手里的隔离服揉成一团,他一抬手,手里的隔离服就精确无比地落入了黄色垃圾桶中。
柳安木头也不回,慢悠悠开口:“你倒是有人陪了,我老婆谁陪?”
解剖室的大门向内推开,闷热的气息从走廊涌进来,像是站在空调外机口。
“老婆?”程名傻在原地,半天才悻悻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你哪来的老婆?扯谎好歹也用点心吧?”
没有人回应,只是解剖室的金属门又被拉开了一些,程名的视线正好可以看见门外站着的那道人影。
高定白衬衫挽上几折,露出一枚墨绿色的袖扣,走廊的白炽灯光落在解剖室门外男人修长的身影上,勾勒出男人衬衫下宽厚的肩膀,也更衬得那个男人肩宽腿长。
对视上程名懵逼的目光,门外的柏止很绅士的微笑了一下。
柳安木让出一个身位,抬起右手在彻底傻眼的程名眼前晃了晃。修长的无名指上正戴着一只泛着光的拉环,指背上的龙纹还镀了一层不明显的金色。
“下个月摆酒,记得备好份子钱。”他轻飘飘地说道。
第141章
“白雪公主和王子结婚后, 美满的生活充满了欢乐和幸福,他们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地在一起。”面无表情地念完最后一段,柳安木长舒了口气, 好似完成了一件多了不起的大事。
“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该睡觉了。”彩绘童话书被合上, 封面上的白雪公主身边围绕着七个小矮人,红彤彤的苹果垒满了篮子。
可惜屋内无人接话, 只能听见绵长而细微的呼吸声。穿着粉色睡衣的小女孩靠在青年的身上,柔软的头发翘起了几根,似乎在睡梦中察觉到了什么, 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随即一双有些茫然的眼睛缓缓睁开。
柳安木合上手里的童话书, 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困了?”
小姑娘用力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睛, 随即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 声音里还有些没睡醒的奶气:“大哥哥,对不起…我刚才、刚才不小心睡着了…要、要不你再读一遍,这回我一定认、认真听……”
“困了就睡觉,给你念童话不就是为了哄你睡觉的。”陶小草的反应在柳安木看来有些好笑,他抬手刮了下小姑娘的鼻子。
陶小草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她试探着用小小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种不真实的温度好像还停留在鼻尖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香,而这个香气的源头就在青年的身上。
好温暖……
从来没有人在睡前给她念过故事,她的“睡前故事”只是妈妈无休止的抱怨,抱怨姐姐是个白眼狼不知道给家里多打点钱,抱怨她为什么不像是哥哥一样是个男孩, 抱怨爸爸又在外面输了多少钱。
她原以为这就是她的生活,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可现在她却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有漂亮的大哥哥给她念着那些比糖块还甜的故事……如果这样的生活是一场梦境,那她想要向无所不能的仙女教母许愿,希望这个梦永远别醒过来。
封装精致的童话书被塞回一旁的书架里,柳安木揉了揉发麻的肩膀,为了哄小屁孩睡觉,整整半个小时他连姿势都没敢换一下,现在只觉得半边身体像是针扎一样发麻。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杯壁上还挂着残留的奶渍。转头看了床上的陶小草一眼,见陶小草也在盯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小星星,他忍不住低下身捏了捏小姑娘的干瘦的脸颊:“太瘦了,回头多带你吃点好的,长点肉。”
陶小草眼巴巴地看着他,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仰着头期期艾艾地说道:“大哥哥…你能、能陪我一起睡吗?这里太、太大了,我一个人睡、睡有点害怕……”
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害怕一个人睡也正常。柳安木摸着下巴思考了几秒,抬手在床头柜上敲了两下,几乎是在“咚、咚”声落下的下一秒,粉色的房门就吱吱呀呀地向内推开,两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娃娃从屋外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右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上下打量了一番床上的陶小草,它眨了眨眼睛,又看向立在旁边的柳安木,笑容谄媚的不像是孩子:“道长,您有什么吩咐吗?”
柳安木指了指床上的小姑娘,语气闲散:“她怕黑,你们晚上陪着她。”
右边的奶娃娃眨巴着一对大眼睛,黑色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又落在床上的小姑娘身上,笑了起来:“你就是小主人吧,你放心吧,晚上有我们在,没有那不长眼的鬼敢靠近你。”
左边的奶娃娃也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小小的手掌在半空中抓了一把,手心里顿时多了一把糖果。他迈开小短腿,跑到那张偌大的公主床边,将手里的糖果递了过去:“小主人,给你吃糖。你别害怕,我叫阿鸮,它是阿明,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可惜这把糖还没有落在陶小草手里,就被柳安木截胡拿走:“小孩子晚上不准吃糖,会长蛀牙。”说完,却自己拆了一颗粉色糖果塞进自己的嘴巴里,香甜的草莓味顿时在唇齿间化开。
陶小草听话的点头了点头,又把两只手都乖乖地塞回了被窝里,表示自己保证听话晚上不吃糖。
看着她乖巧懂事的样子,柳安木没忍住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口说道:“好好睡觉,不管听见什么声音,晚上都不要乱跑。”
听见这话,扑在床前的两个小奶娃娃对视了一眼,又十分默契地一左一右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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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皎白的月光落在四合院中枝叶繁茂的千年老树上,透过针状的叶片,斑驳地落在地上。静谧的院落之中没有点灯,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身材纤瘦的青年双手插兜,在月光下走向庭院中央巨大的柏树。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却又很快被一团更漆黑的影子所覆盖。
越靠近那千年古柏,空气中的木香味就越浓厚,甚至还夹杂着几丝不明显的腥气。月色下,安静的庭院中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像是树叶划过地砖,从黑暗中悄悄游来。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紧接着好像有什么潮湿又粗糙的东西缠绕上了青年的小腿,这东西很轻易就滑进了他的裤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贴着他的大腿游走。
柳安木在那遮天蔽日的古柏前停下脚步,仰头望向那黑暗中深沉的树影。树影在月光中轻轻摆动着枝干,似乎也在回应他的对望,幽香伴着燥热的温度被夜风一阵阵送了过来,那些粘腻的香味缠在青年的脖颈,像是某只妖沉重而急切的呼吸。
“急什么?”柳安木的嘴角轻轻翘了翘,修长的手指按在腰间的皮带扣上,指腹好整以暇地打了个圈。下一秒,面料垂顺的西装裤顺着他修长笔直的大腿滑下。
白皙的皮肤上还残留着不少青紫的痕迹,内侧更是留着不少深红色的印子,在月光下有一种近乎凌虐的美感,这些旖旎又残忍的痕迹顺着白皙的皮肤一直消失在纯色短裤的边缘。
修长的手指贴着松紧带的边缘轻轻一勾,最后一块布料也顺着那笔直的大腿滑了下来。缠绕在青年的小腿上的树枝缓缓向上,柔软的针叶摩擦着白皙的皮肤,带来细密的针刺感,这种感觉不同于任何一种刺激,像是直接磨在神经上,带起一阵折磨人的电流。
白色的衬衫很快也被解开,青年迈开修长笔直的大腿,赤|条条走向那古老的柏树。随着青年的靠近,古树的枝条缓慢降低,像是要将走近它的青年包裹进自己的枝叶。
垂下的枝干缓缓缠绕在青年的腰间,轻而易举地将那一丝|不挂的青年卷了起来,轻轻放在枝干上。树干的高度很低,只要柳安木轻轻一抬腿,就能从树干上站起来。
斑驳的树影渐渐在地面上勾勒出一道修长挺拔的影子,这个影子单膝跪在青年面前,白色的长发披在肩头,血色的眼眸中流转着深沉的暗光。
那妖温柔地牵起他的手,像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般轻轻摩挲着他的手心。柳安木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睛,他能感受到从那妖身上传来的炙热气息,那就是妖热,而且已经到了有些烫手的地步。
柏止轻轻吻着他的手心,这个吻顺着手掌上滑,又落在他的手腕上。牙齿轻轻搔刮过手腕上的动脉血管,让那有些迟滞的脉搏变得清晰起来。
柏止抬起头来,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充斥着高涨的欲|望。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在极力压抑着那些翻滚的情|欲,却还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保持着一贯温柔。当然,这大概也是今晚最后的温柔了,一旦妖热彻底发作,恐怕连他都无法控制自己,“我必须用本体,否则妖热的时间只会更长……”
话音未落,柳安木已经抬手抓住他的胸前的衣领,力道不算轻,连胸前的扣子都被扯开了几颗。俯身和跪在面前的妖接了个湿润的吻,青年凑近柏止的耳畔,呼出的热气落在男人泛红的耳根上。
“我知道,不然我来这儿找你干什么?”青年不轻不重地说道,上扬的尾调却像是一把小钩子,勾得男人得呼吸里都是急切的潮热:“还有,中途记得要给我喂灵果,别让我又昏过去了。”
男人的喉结很缓慢地滚动了一下,树梢间透下的月光落在青年单薄消瘦的脊背上,月华顺着凸起的脊骨慢慢流下,又消失在一片青郁的绿意之间。
水声在一片盎然绿意之中交融,湿土滋润着干枯的树枝,飘扬的白雪洒落在针叶上,又顺着叶顶一滴滴落下,在月光下反射出靡迷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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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缩在黑暗房间中的小小身影从床上坐了起来,陶小草一边揉着酸胀的眼睛,一边伸着小短手小短腿想要掀开被子。那双如星河般璀璨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极淡的光芒,黑色的眼瞳在瞳孔中短暂重叠了一瞬间,随即又朝着两边散开。
趴在床头的奶娃娃眨了眨眼睛,双手撑着脑袋看她,“我的小主人,怎么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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