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宝六
也是闲的吧。
杨嘉树慢吞吞地在键盘上敲字:“谢谢。可是你的审美该提高了。”
顾琢成:“不挺好看的么。”
杨嘉树:“我们不会这么快就有代沟了吧。/惊恐。”
顾琢成:“你对自己就这么不自信?捂脸/。”
杨嘉树:“我说的是你老了。”
——而不是我。怎么说我也是记者,紧跟时事走在潮流尖端好不好,心态年轻着呢。
顾琢成:“你在说什么。”
杨嘉树:“?”
顾琢成:“没什么。什么时候回北京?”
杨嘉树点开日历,数了数,“一个星期后吧。”
顾琢成:“等你回来,出去吃饭。”
也是托顾琢成离职创业的福,这段时间他们接触得特别频繁,不过杨嘉树要么在出差,要么在出差的路上,两人只能电话或者微信联系。
顾琢成创业的进度之所以如此缓慢,是因为他的合伙人还在做其他项目,等那边项目一完结就能启动这边的新项目,反正也是无聊,顾琢成每天就各种骚扰杨嘉树。他有时候会做一些无聊的手机小游戏给杨嘉树,让杨嘉树在飞机上或高铁上无聊的时候玩,杨嘉树本来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可是有天他点开玩了玩,发现玩到一半有个人中途加入了,而且这人一看就是顾琢成,因为他顶着“我平A键坏了”的ID,这是杨嘉树跟顾琢成大学时候玩LOL想出来的双排名,顾琢成叫“我平A键坏了”,杨嘉树就叫“我眼石忘买了”,好久没玩LOL,杨嘉树愣了一下,被勾起好多年前的回忆。他把游戏暂停,退回到用户中心,把自己的ID改成“我眼石忘买了”,然后重新进游戏。
屏幕上,一红一蓝两个小人奋力穿过各种障碍,差不多同时抵达终点。
杨嘉树退出游戏,点开微信聊天框,戳了戳顾琢成:“你每天都这么闲吗?”
顾琢成秒回:“还好吧,也有在忙的。”
杨嘉树:“那你去我家帮我给橘子树浇浇水,来打扫的阿姨说它快死了,抢救一下。”
顾琢成:“什么树?”
杨嘉树:“就大学时你送我的那棵啊。”
顾琢成:“能养这么多年也是个奇迹。”
杨嘉树:“谁说不是。”换了两次盆,虽然总是病恹恹的,可出乎意料的顽强。
顾琢成:“我晚上去。”
晚上,顾琢成发来橘子树的照片,它看起来很不好,叶子掉了大半,树根上有一些黑斑,呈现出一种不可挽回的颓势。
杨嘉树放大照片,看了又看,说:“它是不是要死了?”
顾琢成说:“好像是。命不久矣。”
杨嘉树:“不能再抢救一下?”
顾琢成:“我看救不活,给你换盆新的吧。”
杨嘉树很执着:“还是再抢救一下吧,你百度看看是什么原因?”
到最后也没搞明白是什么原因,毕竟他俩都不是植物专家。
顾琢成大概闲了有两个多月,在这期间经常跑去杨嘉树家,杨嘉树不在北京,想着正好有人帮他看家,就随他去了,只是严令禁止顾琢成不要去他卧室,“我客厅有装监控的,你要偷偷去我卧室被监控发现你就死定了。”杨嘉树如是说。
顾琢成固然好奇,可在尊重他人隐私方面还是非常有分寸的。
12月份,发生了一件大事。杨嘉树去G市出差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暴风雪,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暴风雪,当时他跟同事在高速上,被突如其来的风卷雪异象给吓懵了,同事哆哆嗦嗦地说:“要、要不下一个出口,咱下去吧,走国道,这太吓人了……”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前车紧急刹车,司机来不及反应,就这么撞了上去。
是连环车祸,杨嘉树他们撞了前车,同时也被追尾了,车里的人没什么大碍,出于记者的本能,杨嘉树扛起设备就下车去查看情况——
挺严重的,最前面两辆大货车相撞,一辆轿车被夹在中间,成了肉饼,里面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大货车后面还跟了一连串小车,最前面几辆变形严重,不清楚人员伤亡情况……
这不是杨嘉树第一次直面车祸现场,但却是这么冷、雪这么大的车祸现场,狂风卷起沙子一样粗硬的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警车、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响彻夜空,杨嘉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跟同事们完成了事故现场报道,然后又跟着救护车前往最近的医院……一直忙到凌晨五点,杨嘉树感觉腿有点疼,掀开裤子一看,才知道小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刮伤了,特别深的一条口子,血把保暖裤、袜子都染红了,挺触目惊心的,同事让他赶紧去处理,杨嘉树就一个人去了护士站。
伤口处理到一半,手机响了。
是顾琢成,杨嘉树接起来:“喂?”
顾琢成一反平时的稳重自持,特别大声、也特别激动地道:“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杨嘉树让他吼得有点懵:“我刚在忙,有事吗?”
“你没事吗?你在哪里?”顾琢成的语速很快,呼吸急促。
“我在医院。”话一出口,杨嘉树感觉顾琢成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他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个时间——凌晨五点,普通人正在睡觉的时间,顾琢成却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还这么着急,应该是看到G市的新闻了吧?杨嘉树上高速前还跟顾琢成发了信息,说天气有点不好,担心出什么事故——谁知道真让他乌鸦嘴给说中了。
护士冲他比划了下,意思是处理完了,杨嘉树对她笑一笑,用口型说,“谢谢,辛苦了。”然后站起来,走到角落,低声对顾琢成说,“我没事,你看新闻了?”
顾琢成无视了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你受伤了?能打视频吗。”
“小伤,擦点碘酒就行了。”不远处又起了一阵喧哗,杨嘉树瘸着腿往外走了两步,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嘉树!”同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老远冲杨嘉树挥手,“赶紧跟我走!快点!”
杨嘉树心里咯噔一声,出什么事了么?从同事脸上焦急的表情来看,应该十分棘手。顾不上别的了,杨嘉树匆匆对顾琢成说:“我这儿有个急事,先挂了!”
“等等!”顾琢成扬声说,“你住哪里?哪个酒店?把名字告诉我!”
杨嘉树说了来之前预定的酒店的名字,就先挂了。
第31章
G市因为这场暴风雪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城区大面积断电、交通全线瘫痪、群众频频受困,甚至出现伤亡的案例。杨嘉树跟同事们作为最先深入灾情一线的采访团队,担当起了实时直播受灾一线的重任,哪里有灾情, 他们就去哪里, 路被冻住, 车开不了, 他们就步行, 最后被市政的清雪车发现带走……杨嘉树又趁机采访起一线的救灾人员。此时雪还在下, 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 杨嘉树身上的白色羽绒服在奔走中变得脏污不堪, 上面甚至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血迹,一个小领导见状, 给他拿了件军大衣过来, 让他套在身上,既保暖, 还抗造。紧要关头,杨嘉树也顾不上什么美观不美观了,套上外套继续忙碌。
一直到晚上十点,杨嘉树整整48个小时没有合眼,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杨嘉树看到酒店旁边有个小超市还开着, 就拐进去买了瓶罐装咖啡,打算回房间整理白天的素材,写新闻稿。
刚进大堂,一个熟悉的人影就冲了过来:“杨嘉树!”
杨嘉树定睛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顾琢成?!”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顾琢成的眉头皱了起来, 上下打量杨嘉树,一段时间没见,杨嘉树瘦了很多,脸颊都凹陷了,头发也失去以往的油亮顺滑,干枯有如稻草。
“你怎么过来的?!”杨嘉树还是震惊,“到G市的航班不是都取消了吗?”
“我飞到D市,然后搭顺风车过来的。”
——赶在道路封闭的最后一刻开进来,着实是有点侥幸。亲眼见到杨嘉树,顾琢成那一直悬在心上的担忧才总算是放了下来,虽然看上去憔悴了些,可——没受伤,真是万幸。
“你疯了啊?”杨嘉树目瞪口呆,“在这种关头来这里,别人想走都来不及……”
“我担心你啊!”顾琢成脱口而出,没有犹豫。
“……”杨嘉树无话可说了。他攥紧手里的咖啡,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把咖啡递给顾琢成,“你喝咖啡吗?”
顾琢成没接,只是盯着他的手:“大晚上喝咖啡?会失眠。”
“那我喝。”杨嘉树收回手,左右看了看,同事见他有事,很贴心地自己走了。那现在有个问题,顾琢成住哪里?来得这么匆忙,有订酒店吗,酒店还有空房吗?
他问顾琢成:“你晚上住哪里?订房间了吗?”
“没有。”顾琢成摇头。
“那……”杨嘉树犹豫地转身,“我去问问前台还有没有空房吧。”
“别问了。”顾琢成说,“没了,满房。”
“那……”杨嘉树快速在心中思考,要不去附近给他订一间?他朝外看了一眼,还在下雪,鹅毛一样厚重的雪片……杨嘉树刚沐浴到室内的温暖,不想再去直面残酷的冰天雪地。他思索着,犹豫着,说,“那要不……你去我房间住吧,凑合一晚。”
“好。”顾琢成点头。
等电梯的时候,杨嘉树忍不住从镜子里看顾琢成,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头发没有打理,前额搭着一些碎发……没休息好吗?眼睛下面有点青,胡子好像也没刮,看上去有点憔悴。杨嘉树张了张嘴,想打破此刻的沉默,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这还用说。G市还有其他人让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与不便过来吗。
可是,为什么?
杨嘉树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还有情绪,不敢问出那个很有可能是自作多情的问题。
你来找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只是如此想象,杨嘉树就觉得自己好像处在高原缺氧的山巅上,下一秒就要坠入无尽的深渊。
——当然不是了。
他回答自己,用极尽自嘲的语气,他来看你,不过是出于对至交好友的关怀,以及……刚好不忙而已。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杨嘉树先出来,顾琢成跟在他身后。
房间在走廊最深处,是个单间,只有一张床,正好杨嘉树打算晚上通宵,就让顾琢成先去洗澡:“趁现在还没断电,去洗个热水澡吧。”雪还在下,随时有可能摧毁这个片区的供电系统,甚至水都不能保证不会断。
“你先去洗吧。”顾琢成摇摇头,担忧地看着他,“你看起来很疲惫。”
杨嘉树摇了摇头,他现在确实很累,头重脚轻,恨不得立即睡去——但是,得把最后的任务完成,“不,我得把稿子赶出来,你先去洗吧。”
最后,顾琢成去洗澡,杨嘉树就伏在书桌前写新闻稿,一边写一边跟北京的同事开电话会议。
没多久,顾琢成出来了,他没带行李,身上穿的是酒店的浴袍,杨嘉树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只是忙自己的。
顾琢成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等杨嘉树挂完电话,才问:“你饿了吗?我下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杨嘉树只顾着写稿子,头也没抬。
顾琢成换了身衣服,去楼下找吃的。酒店的位置虽然在市中心,可这么大的雪,几乎没有店铺在开着,只有旁边有一个小超市,卖些泡面零食之类的食物。没多久他上来,手里拿着两桶泡面,挺无辜地跟杨嘉树说:“只有泡面了,我烧点开水,泡泡面吃吧。”
杨嘉树“嗯”了一声。
他一直在忙,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交完稿子,同事又打电话给他,叫他过去商量明天的安排,杨嘉树挂断电话,回头一看,顾琢成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嘴角绷得紧紧的。
杨嘉树心里一惊,以为他是生气了,气自己大老远跑过来却一直被好朋友忽视……他站起来,走到顾琢成面前,特别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真的很忙,抽不开身。我现在去隔壁房间开会,你自己待一会儿,困了就先睡觉,不用等我。”
顾琢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是担心杨嘉树,因为看见他刚刚写稿子的时候困得几度栽到在桌子上……他有多久没睡觉了?是不是该强制扣住他,命令他休息,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顾琢成心里知道这不可能,这是杨嘉树的工作,他阻止不了。
于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站起来,送杨嘉树到门口,然后把泡好的泡面塞给他:“别忘记吃了。我等你回来。”
“嗯。”杨嘉树端着泡面,匆匆走了。
顾琢成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窗帘开着,外头狂风暴雪,像一只顶天立地的巨兽在愤怒地吐息。他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打开电视,新闻里正好在播报G市的这场雪灾,很严重,几乎是这些年来前所未有的严重,更严重的是,这场暴风雪可能还会在G市肆虐三天……三天,这座城市大概率会被彻底冻住。
杨嘉树怎么办?他大概要继续待在这座冰冻的城市,即使是寸步难行,也要用双手凿开一条路,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他是记者——这两个字,有时候会特别自豪地被杨嘉树说出来,即使杨嘉树偶尔会口是心非地说自己讨厌记者这个职业……还是喜欢的,对吧。
顾琢成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等杨嘉树回来,一直到凌晨两点,杨嘉树终于回来了,不过他整个人看上去特别迷糊,对着顾琢成说了句:“我不洗了,好困,你打个电话叫前台再送床被子上来,我先睡了。”然后就爬上床,脱掉外套,连被窝都来不及钻进去,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好像昏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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