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颗牙疼
周竟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陆喻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骁，他最近还好吗？”
周竟脚步一顿，回头诧异道：“你弟弟，你问我？”
陆喻舟脸上暖意的笑容消失了，他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清冷高傲，但眼神里闪过一丝惆怅：“他一直没跟家里任何人联系，包括我。我没办法，只能问你这个顶头上司了。”
“他应该会留在万宁过年，剧组有个小朋友因为他受了伤，他说要留下照顾他，正好两人也能做个伴。至于过年，不会孤单。”周竟说完，又追问道，“倒是你这个做哥哥的，他不联系你，你就不能主动点？非让我在中间传话，不嫌累啊？”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兄弟俩之间怕是有些解不开的复杂心结。
“行，我知道了，他不回就不回吧。走之前，最后帮我带句话给他，就祝他……春节快乐。”陆喻舟声音低沉，透着几分无力。
周竟摆了摆手，算是应下了。等他关上包厢门时，最后看了一眼陆喻舟，只见他独自坐在包厢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除夕的夜幕悄然到来，北京城一如既往的被五彩斑斓的霓虹点亮。
周竟独自坐在窗边，望着顾��家外繁华却又陌生的街景，心里空落落的，他总觉得今年的年味儿，比起往年，好似淡了点。虽说手机从早到晚消息就没消停过，信息提示音也此起彼伏，吵得人头疼，但他依然觉得有丝说不出的烦闷。
“周竟！！出来喝酒！！我在k王！速速过来！”发小刘炎那大剌剌的邀约跳了出来，隔着屏幕都能闻见酒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拽到灯红酒绿里去。
“周总，新年好，今年能否赏脸来京兆尹吃个饭？特意为您订的年夜饭，一起来谈谈年后的计划？”合作方的消息也紧随其后，字里行间都是生意人的精明与殷切，盼着能在新一年和他携手捞金。
“周总~新年快乐呀～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想我呀？”某个睡过几次但却不记得姓名的男孩，发的消息也透着股黏腻劲儿，直白又露骨地暗示着什么。
除此之外，剩下的便是些客套又公式化的新年祝福，一条接着一条，刷得屏幕都快看不清了。
周竟的思绪飘远，想起往年的这个时候，他要么去发小那儿，几轮酒下肚，喝得烂醉如泥，把所有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
要么就是带着刚结识、还算瞧得上眼的男孩，一头扎进酒店的床上，在荷尔蒙的喧嚣里挥霍精力。
再不然就是周旋在各种饭局，听着一群人满脸堆笑地寒暄、吹捧，虽说厌烦透顶，可至少淹没在人群里，他能真切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不像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直觉异常无聊得很。
现在瞅着手机里这些轰炸式的消息，之前被网暴时的恶意评论、私信，蓦地在脑海中一一闪回，烦闷感加重，让他索性关了机。
周竟起身，拖着步子走向厨房，给小鱼投喂食物。看着仍在这一口锅里自在游弋的小家伙，他嘟囔道：“顾��这家伙，鱼缸怎么还没到呢。”却忘了春节期间快递早已停运的事实。
等他喂完鱼，又慢慢晃回客厅，陷进沙发，拿起顾��家的电视遥控器，百无聊赖地切换着频道。可每个台都像商量好似的，播着大同小异的节目，喜庆是喜庆，就是怎么看都进不了心里，反倒衬得客厅愈发安静，只有电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里回响。
接着他又从沙发上起身在客厅里晃悠了一会儿，目光最终落在顾��的酒柜上。
他走过去，随手取了一瓶，刚在沙发上坐下，他又想起什么，给助理发了条信息，让他预定一份黑珍珠餐厅的外卖。
可能是因为年三十的原因，外卖也送得格外缓慢，周竟等的快要睡着了，才听见门铃急促地响起，他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外早已不见外卖员的身影，打开门一看，瞧见外卖员已经把餐放在了玄关柜子上，大概是着急赶回家过年，脚步匆匆，连句“新年快乐”都没留下。
周竟伸手去拿外卖，不经意间视线一扫，发现外卖下方压着一张纸条。他好奇地抽出来，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
［如果觉得无聊，可以来这个地址找我……］
周竟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心想顾��这家伙还跟自己搞这一套。
正准备把纸条塞回原处，昨天陆喻舟的那句【我们都应该遵循本心，活在当下】却毫无预兆地在脑海中响起。
他又鬼使神差地拿起了纸条，攥在手心，犹豫了一瞬，最终把它揣进兜里，轻轻关上了门……
第22章 拿个虾，剥给我看看
顾��家的房子是自己盖的，还带着一方小院。
寒冬腊月，院子里的草地虽然褪去绿意，只剩一片枯黄，但也不难看出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院子里还有一个他亲手给妹妹做的秋千椅。
院门上，是他妈妈撒下的花种子，虽然时值冬日，瞧着眼前一片萧瑟，但不难想象，若是来年春天，必然是一片绿意满墙。
院子的后方，顾��还特意为妈妈开垦了一小块菜地，待春日暖阳一照，就能种上蔬菜，自给自足。
屋内，顾妈妈正在厨房忙碌，为年夜饭做着准备。
顾��想着妈妈身体不太好，打算过去帮忙，但是耐不住顾北北的撒娇纠缠，此时正陪着她在小院的桌子上拆给她买的新年礼物。
这礼物是顾北北心心念念的叫什么“蒂蒂姬色彩系列发布会”，他想起收到妹妹短信时，以为妹妹要让他买什么发布会的门票，还暗喜妹妹长大了，有了追求知识、开阔眼界的想法了，结果上网一搜，竟是一套盲盒大玩具，不禁哑然失笑。
此刻，瞧着妹妹一脸幸福，眼睛弯成月牙，小心翼翼拆开盲盒的模样，顾��眼里满是温柔，心下暗道：不就是个发布会盲盒嘛，往后只要妹妹高兴，发多少就买多少，拆多少！
顾北北每拆出一个玩偶，都会兴奋地举到顾��跟前，叽叽喳喳介绍：“哥哥，你看这个粉兔兔，是不是超级可爱呀！”
顾��虽不太懂这些，但也不愿扫妹妹的兴，笑着应和：“哇！太可爱了，跟你一样招人喜欢。”
一直到所有盲盒全部拆完，顾��帮妹妹把满桌子五颜六色的玩偶抱进屋，然后转身走向厨房，对妈妈说道：“妈，今晚上别做太多菜了，就咱仨，根本吃不完。”
顾妈妈手中不停，笑着回道：“你一年才回来几次，妈不得多做点。”
顾��上前一步，坚持道：“那我来帮您，我现在厨艺可厉害了。”
顾妈妈眼中满是骄傲：“那还不是我教的好？不用啦，����，马上就好了啊，你快去陪北北玩。”
顾��见妈妈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从厨房出来，回房间拿充电的手机。刚拿上，就从窗户瞧见妹妹欢快地跑出了小院，他赶忙跟出去喊：
“顾北北，快吃饭了，你去哪儿？”
“我去胡爷爷店里买烟花，哥哥你答应晚上陪我放烟花的！”顾北北边跑边喊，发丝在风中飞舞。
顾��略一思索，好像还真的答应了，便挥挥手：“行，去吧，跑慢点。”
顾��看着妹妹跑远，也走出了小院，倚靠着墙，点燃一根烟，烟火在渐暗的天色里明明灭灭。
他打开手机，屏幕的亮光瞬间驱散了冬日的些许寒意，各种新年祝福的信息蜂拥而至，大多是千篇一律的群发，他手指机械地滑动，准备挑几个认真回复。
“顾��，新年快乐！替我跟北北问好！就说楠姐给她买的新年礼物明天就到啦。”看到这条，顾��嘴角上扬，快速敲字：“新年快乐，楠姐，好的，我会告诉北北。”
“顾导，新年好，我是小曲，我现在恢复的不错，等年后开机见。” 顾��想到小曲受伤的腿，赶忙回应：“开机的事情不着急，你先养好腿伤最重要，另外也祝你们新年快乐。”
“顾导，新年快乐。”接着是陆骁简洁的问候，顾��很快回了一句：“新年快乐，陆骁，替我照顾好小曲。”
回完这些信息，顾��的手指不自觉滑到周竟的头像上。
他想此时的周竟在做什么呢？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喂鱼？还是和一群人在夜店蹦迪？
他轻触屏幕，敲下：【大少爷，新年快乐。】
点击发送的瞬间，他抬头吐出一口烟圈，眼角余光瞥见妹妹从不远处飞奔而来。
“顾北北，说了跑慢点，哥哥平时……”顾��话音未落，目光就越过妹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没等那人走近，顾北北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嚷道：“哥！有个漂亮哥哥抱着一口锅，来找你了！就在那！”边喊边回身指向后方。
顾��就瞧见周竟还真抱着一口锅懒洋洋地朝自己走来。顾��此时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他熄灭烟头，走上前去，眼中满是揶揄：“怎么？怕我过年家里没鱼，特意开俩小时车来送鱼？”
周竟佯装嫌弃，把锅往顾��怀里一丢：“可不是，特意给你送来的，蒸煮煎烧，随你挑。总比放在家里饿死或涨死强。”
顾��稳稳接过锅，垂眸看向里面，只见锅里的鱼儿慢悠悠地游着，透着股慵懒劲儿，像极了某人平日里散漫的模样，他心底暗自庆幸，还好送来及时，不然要真等自己回去，怕是只能见到一锅“死鱼汤”了。
一旁的顾北北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蹦跳着身子，伸长脖子往锅里瞅：“哥！哪里有小鱼，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顾��抬眼瞥见周竟冻得微红的耳尖，抬手轻轻拍了下妹妹的小脑袋，柔声道：“带着大哥哥一起，我们进屋再看。”
寒风在院外呼啸，屋内却暖意融融，还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顾��、周竟和顾北北三人前后脚进了屋，正巧顾妈妈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抬眼瞧见儿子身后跟着个陌生却高大帅气的男生，脚步一顿，愣了片刻。
还是顾北北机灵，像只欢快的小松鼠般冲过去，自然地接过妈妈手上的盘子，笑嘻嘻地说：“妈，我来放。”又一转身，趁着大家没留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尝了一块。
顾��见妈妈发愣，上前介绍：“妈，这是我朋友，周竟，也是我上次跟您提过的，我新戏投资人。”
周竟瞧着顾妈妈温柔和蔼的面容，连忙伸出手，礼貌又略带拘谨地打招呼：“阿姨好。”
顾妈妈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在围裙上擦拭几下，双手紧紧握住周竟的手，笑着说：“你好啊，周总，谢谢你认可顾��这孩子。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呀？快来坐，马上就要开饭啦。”边说边热情地拉着周竟往餐桌旁走，那股热乎劲儿仿佛要把周竟当成自家亲儿子对待。
周竟被这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回应：“阿姨，叫我小周就可以了。”
站在一旁的顾��看着妈妈热情的样子，温和道：“妈，您就别拘谨客气了，他之前就馋您做的菜了，一会儿您可得给他好好介绍介绍。”
顾妈妈连连点头：“好好好，那你也快来坐着吧，好好陪陪小周，我还有最后一道菜。小周，你也跟在家里一样，千万别客气，知道吗？”
周竟再次点头应和，跟着顾��坐了下来，两人一时都没开口，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安静。
而趴在小锅旁认真盯着小鱼的顾北北率先打破沉默，自来熟地问周竟：“周哥哥，这是什么鱼啊，好漂亮啊！”
周竟原本还沉浸在见到家长的拘谨里，被顾北北这毫无隔阂的搭讪一打搅，顿时轻松许多。
他倾身向前，耐心解释：“这叫蝴蝶鲤，你看它全身雪白，在水里游来游去，摆动的身姿像不像翩翩起舞的蝴蝶？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顾北北歪着脑袋，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它尾巴上怎么有红色的斑点呀？老师说，白色鲤鱼上如果有红色的图纹，叫锦鲤，那它是不是也叫锦鲤呀？”
顾��憋着笑插嘴：“对，你周哥哥给它取了个小名，就叫小锦鲤。以后你就叫它小锦鲤吧。”
周竟无语，心里腹诽：我啥时候给这鱼取名叫小锦鲤了？可再瞧瞧顾北北已经开心地围着锅，一声声喊着“小锦鲤，小锦鲤”，那股子纯真劲儿又让他觉得这名字倒也挺合适。
就在这时，顾妈妈笑容满面，端着最后一道菜稳稳地放在桌上，宣布着除夕夜的团圆饭正式开始。
餐桌旁，一家三口加上周竟围坐在一起。
周竟看着满满一大桌子的菜，也有点惊讶了，他想顾��妈妈真的很宠两个孩子，一定是太久没见，才想着把所有自己拿手和擅长的统统发挥出来。原本不那么的饿的自己，看着都有些馋了。
突然，顾北北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片刻宁静：“我去拿爸爸的碗筷！”
周竟心里一惊，他想顾��爸爸不是早就去世了吗？正思忖间，顾北北蹦蹦跳跳地回来，一脸开心地将一副碗筷整齐摆放在旁边空着的餐桌上。
顾妈妈似是察觉到周竟的讶异，温和又略带歉意地解释：“小周，别介意哈，这么多年，家里吃饭习惯了。”
周竟回过神，真诚地回应：“没事的阿姨，我不介意。”
顾妈妈热情不减，笑意盈盈地招呼：“来，小周，你快尝尝，阿姨今天不知道你要来，也不知道菜做的合不合你胃口。”边说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周竟碗里。
顾��目光扫到周竟面前的那盘虾，心下一动，想起他从不吃海鲜，尤其是虾，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面前的牛肉替换到他跟前：“对啊，尝尝，看我妈的手艺是不是比我强多了。”
顾北北哪肯落后，小胳膊一伸，抢着开口：“对对，周哥哥，这个肉丸子是我最爱吃的，我给你夹。”
不一会儿，周竟的碗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周竟看着碗里“小山”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夹起“小山”中间的那块牛肉，放入口中，果然，顾��没有骗人，他妈妈做饭是真的好吃。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顾��妈妈，真诚道：“阿姨，很好吃。”
“是吗？太好了，好吃你就多吃一点，把这当自己家一样，来，这个也尝尝。”顾妈妈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又接连夹了几道菜放进周竟碗里。
“还有这个。”顾北北也跟着凑热闹。
“咦？周哥哥，你不吃虾吗？是不是因为不会剥呀？哥哥，你给他剥一个！”顾北北歪着脑袋，看着他问。
“是啊，小周，不会剥，让顾��给你剥，很简单的。”顾妈妈也在一旁帮腔。
“妈，周竟，他不吃虾。”顾��无奈地解释。
周竟听着他们仨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瞬间把他的记忆拉回了六岁那年。那是他人生里的最后一顿年夜饭。
那时，他还喊着叶聪，妈妈。
“阿竟，快来，把这个端过去。一会儿爸爸回来了，你知道要怎么做了吧。”妈妈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透着几分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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