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简小号
沈文琅闻言,扭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高阶Alpha的针对压迫信息素,气味不浓,却也足够让人两股战战。
“小兔子?”他神经质地咀嚼着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
马珩被保镖控住不能动弹,余光看见沈文琅朝高途走去,咬着牙大骂:“王八蛋!他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想逼死他吗?”
瞬间加码的压迫信息素让马珩痛苦地扭曲了面庞,要不是被保镖扭着胳膊,他几乎要站不住。
他和沈文琅等级差别过大,说是对峙,其实只是单方面的霸凌。
沈文琅面无表情的盯住他,像头即将寝皮食肉的恶狼,压迫感空前,尽管已经竭力维持骨气,但强大的压迫信息素,还是让马珩失控地痛吟起来。
“住手!”
沈文琅一顿,转过头。
高途紧蹙着眉,一副很担心马珩的样子,用急促的声音对他说:“沈文琅,我们的事和他没关系,你放开他!”
不知为何,“我们”这个词大大取悦了沈文琅。好像高途和他是一体的,他们的事和所有人都没关系,只能他们自己关起门来商议解决。
可高途光是看到他就已经脸白如纸,根本不像能和他独处一室的样子。
沈文琅不想再吓到他,尽量控制住脾气,放柔了表情,朝他走去。
“高途,为什么躲我?”
这些日子以来,高途已经很少再想到沈文琅了。偶尔梦见他,也总停留在读书时期。
他尽量避免去想成年后的沈文琅,尽量避免想起他们曾在工作或私人场合的朝夕相处,避免想起那天沈文琅炽热的体温和带着欲望的吻。
似乎只要不去想那些,高途曾经对沈文琅不切实际的喜欢,就会永远停留在读书时期,带着无法靠近的美好朦胧感,不必掺杂恶劣的谎言和丑陋的欺骗。
“别躲我,过来,我们谈谈。”
今天的沈文琅和高途记忆中的一样,还是那么高大、俊美,盛气凌人,强势得近乎跋扈。
只是,他看向高途的表情里,有高途看不懂的痛苦和小心翼翼。
但高途一点都不想懂,他只想抱着孩子快点离开。
他想不通,为什么他都已经背井离乡到了V国,沈文琅却仍然不肯放过他。
难道是担心他和孩子会妄想瓜分他的王国?
沈文琅的商务车里,冷气很足,沉默地坐在车内,高途忍不住胡思乱想,越想越心寒,不由打了个冷战。
“风调小一点。”坐在他右手边的沈文琅突然对司机说,然后他越过中间的座位扶手,手掌理所当然地覆上了高途的手背。
高途瑟缩了一下,有着明显的僵硬和不自然,几乎立刻把手抽走了。
沈文琅非常难受,但没有表露出来。他察觉到高途的警惕和畏惧,不想再吓到他,所有动作都放得很轻,像一条试图靠近胆小兔子的狼,全神贯注,又不动声色。
宋霏霏和马珩在另外一辆车,和保镖待在一块儿。
现下九座的商务车内只有沈文琅、高途、高乐乐,小花生以及抱着他的保姆。
小花生一向早熟,心智根本不像一个才刚要过三岁生日的小朋友,他旋着小脑袋好奇地观察车内的一切。
含着安抚奶嘴,小花生敏锐地察觉到,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干爹,好像有点怕那个抱着孩子的Omega,态度小心像对待易碎的玻璃。
高乐乐安分地待在高途的怀里,他本应坐在婴童专用座位上,但高途不肯松手,他便也配合地牢牢环着Omega父亲的脖子,和他一起坐进了宽敞豪华的商务车后排。
在看到高乐乐的第一秒,沈文琅确信高途抱着的一定是他的孩子。但等到父子二人坐到车内,他惊觉好像其实不是。
高乐乐和高途身上笼罩着很淡的,接近杏子味道的果香。这陌生的信息素味道来自另一个Alpha。沈文琅认出那是马珩的气味。
脑子嗡地一声,在晴空万里的夏末,他蓦然觉得冷。
高途竭力与他保持着距离,他怀里的孩子戴着一副很可爱的米老鼠面具,小朋友好奇地看着沈文琅,用卡通人物椭圆的大到过分的眼睛打量着他。
血缘真的非常奇妙。
由于胎儿时期缺乏Alpha父亲的安抚信息素,高乐乐从小就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除了马珩,他非常排斥其他Alpha,无法和他们过近距离地接触。
可他对沈文琅的靠近丝毫没有表现出害怕,相反非常好奇。短小的腿安分地摆放在高途双/&腿间的缝隙中,手抱着父亲,脸却始终朝向沈文琅。
高途心里有强烈的惧怕,他怕自己会失去怀里这个几乎是用命换来的孩子。
“文琅爸爸,他们是谁?可以跟我玩吗?”后座的小花生从保姆怀里挣脱,踩着会发亮的鞋走到沈文琅面前,抬起小脸看向他。
文琅......爸爸?
尽管知道自己不可理喻,但高途的心还是近乎抽搐地感到刺痛,他下意识把高乐乐抱得更紧了一些。
察觉到Omega父亲的不安,高乐乐小声得喊了他一声“爸爸”,然后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很快。”高途安抚地看了一眼孩子,深吸一口气,装出平心静气的样子,试图和前雇主谈判。
但抢在他开口前,沈文琅突然说:“这是小花生,是花咏的孩子。”
高途其实并不是演技很好或擅于撒谎的类型,相反,他的想法和行为一致,非常容易被看穿。
只是过去,沈文琅从来没怀疑过他,所以也没有用心辩证观察。
说来也怪,自高途笨拙地出现他身边的那天起,多疑的沈文琅便一反常态,从未怀疑过他的动机或善意。
先入为主的盲目相信和依赖,让精明的沈文琅变得愚蠢,竟看不出这个Beta是Omega装的。
但现在,失而复得的沈文琅谨慎地对待有关高途的一切。他再细小的动作和表情都逃不过沈文琅的眼睛。
在小花生喊他“文琅爸爸”后,这个不懂得正确表达内心的Omega轻微地皱起了眉。
沈文琅如获大赦,自我安慰般地判定高途一定是吃醋了。
他第一时间向高途解释小花生的身世,但很快就发现,高途好像误会得更深。
在听完他简短的介绍后,高途静默了几秒,然后勉强地冲他笑了笑,说:“恭喜。”
起初,沈文琅并不知道他在恭喜些什么,直到高途移开视线,垂下眼避开他望向别处,他突然福至心灵。
当初为了配合花咏,他和花咏刻意表现出的亲密,故意令盛少游误会,那跟在他身边的高途肯定也是误会的。
搞不好,沈文琅对小花生身世慌里慌张的解释,在高途看来,等同于当场宣布“花秘书帮我生了个孩子”。
沈文琅在心里把花咏骂了一万遍,面上却丝毫不敢动怒,生怕再把满是戒备的高途吓跑了。
“我找了你很久。”他斟酌着字眼,放柔声音说。
见高途重新把目光移到他脸上,才又继续诉苦:“但总找不到。”
目光短暂相接,然后又触电般地挪开。
高途再次垂下眼,轻声但坚决地打断了他:“沈总。”他说:“既然我们都已经各种有了新的生活,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父亲勒索你,是他不对。但孩子我已经打掉了。也不会向你要钱。”他每说一句,头便垂得更低,无地自容一样,几乎快要把脸埋到怀里孩子的肩窝里去。
沈文琅的胸腔里涌上一种奇异的痛苦,他很想告诉高途,他不必如此自惭,因为这根本不是他的错。也很想告诉他,他走后,沈文琅再也不会有“新的生活”,生命中只剩下遗失的痛苦和寻找的奔忙。
但他想要听高途把话说完,所以很努力地忍耐住开口的冲动,听他用微哑的嗓子继续说:“以前骗了你,对不起。你希望我怎么补偿都可以,但不要......”高途顿了顿,像是被巨大的恐惧和痛苦噎住了,艰难吞咽后才得以把后半句话说完,乞求一般地对沈文琅说:“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沈文琅从前就知道,高途对他很好。这种好并不是寻常的讨好。
从小到大,讨好沈文琅的人很多,但高途对他和其他人对他是不一样的。因为高途虽然对他好,却从来不会奴颜媚骨,卑躬屈膝。
尽管他生活不宽裕,总爱买些沈文琅不吃的,廉价的食物和饮料,但他却会怒红着脸告诉他“浪费不对”,还会在沈文琅骂他“智障”时,辩驳“我不是”以及“你不要瞎说”。
他真实的愤怒和争辩都让沈文琅觉得珍贵。
他们一向是平等的。
在失去高途的这段时间,沈文琅时常回想起过去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总是感叹命运对他实在不薄,感慨读书时,幸运之神慷慨降临,让他遇到能够全心依赖的高途。
高途身上有沈文琅最喜欢的那种骨气和骄傲。
所以他才会在高途和其他同事开玩笑,要获得集团股份才会留下时,生出被冒犯的气愤。
他讨厌高途表现得好像和其他人一样那么庸俗,不希望高途和其他人一样,喜欢沈文琅只是因为喜欢他优渥的条件。
沈文琅不希望高途喜欢他的钱,而是希望高途像别人喜欢沈文琅的钱那样,喜欢沈文琅。
他一直以为,高途再喜欢他,也永远不会向他低头。
可这一刻,他放低姿态,低声下气地求沈文琅,求他不要伤害他和别人的孩子。
沈文琅像吞咽了剧毒一样的绝望。
他感到无助,无所适从。
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时间倒流,回到高途问他“如果将来您的Omega有了孩子要怎么办”的那天,或是回到高明在餐厅说“想要我们打胎,就给我一千万,一分都不能少”的那天。
哪天都好,只要沈文琅来得及告诉高途。
“我很讨厌Omega,但如果那个Omega是你,我会喜欢到发疯。”
“我一点都不喜欢小孩,但如果是你生的,我就舍不得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太迟了,沈文琅再也没机会挽回。没办法对高途说:“我没有不喜欢,只是不知道。”
比起大人之间的气氛凝重,小花生显然欢快得多,他是受宠惯了的,在充沛的爱里长大,生来明媚开朗,最讨厌愁云惨雾。
见干爹一副仿佛吃到酸李的丧气样,他自己攀着沈文琅的膝盖往上爬,爬到他的膝盖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让自己和高途怀里的高乐乐一样高。
小花生奶声奶气地展开社交,对高乐乐说:“刚刚不小心撞到你,真的对不起。不过,你的面具好漂亮啊,能借给我戴戴吗?”
高乐乐犹豫了一下,但最终没能舍得拒绝面前这个粉蒸团子一样雪白漂亮的小朋友。
高途来不及阻止,就见他摘下面具递给小花生,“给你。”
幸运之神再次降临。
沈文琅抬头,看到高途怀里的高乐乐,不由一愣,然后舌尖的苦涩转换为甜蜜,酸李瞬间变甜杏。
他心领神会地笑起来。——高乐乐长了一张和沈文琅去做亲子鉴定,会被人劝退的脸。
他几乎就是沈文琅的翻版,简直就是一模子里刻出来的!做什么DNA测试啊!纯纯就是浪费钱!
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只要不瞎,白痴都能看出来!
沈文琅很想举起小花生狠狠亲两口,他是真的没有白疼这小家伙!
......
三个月后。
高乐乐非常烦恼。
因为,他发现高途时常在半夜失踪。
这事要从他们家隔壁搬来新邻居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