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KLBB
寇远洲脸上神色微凝。
乔沅今天有点不对劲。
有些人也许无法理解一些老的旧的物件对人的意义。
但没有人比寇远洲更清楚这东西陪伴了乔沅有多久。这毯子认识乔沅的时间比寇远洲还长。可以说乔沅有时候睡觉可以没有寇远洲,但绝对不能没有它。
现在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见乔沅就要关门,寇远洲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上前一步:“乔沅!”
他皱着眉,喊人的声音也大了几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不对,错了。
关上那扇门的最后一句,乔沅说出了他这十九年人生以来第一次对他哥说出的一句:“我讨厌你。”
话音落地,随着砰一声利落的关门声。鸦雀无声。
让从小喜欢洲哥喜欢到大的乔沅对他亲口说出讨厌这个词是什么概念?
这话应该还是有一些分量的。
因为在乔沅关门之前,最后透过门缝那一幕,他看见,在他哥寇远洲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明显的错愕表情。
第19章
夜幕沉沉。华灯四起。
酒吧吧台这里的氛围灯恰到好处。背景音乐缓慢流淌,夹杂着身后几桌深夜交谈的人声,谢迁正在用两半开心果壳在吧台上搭一个小房子。
他一边玩一边还抬起头,一幅不嫌事大的笑脸问吧台后相熟的酒保,:“喂,你见过他那样吗?”
擦着桌子的酒保正在看着他说的那边,闻言也摇头。他完全很稀奇地表示,从未见过这一幕。
说的正是一旁正在烟灰缸中碾灭烟头的寇远洲。
灰白的烟雾在灯光下缓慢地缱绻缠绕。
他对那边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声置若罔闻。身侧的烟雾缭绕未散,金属打火机声响起,他又点燃一根烟。
一只夹着烟的手抬起,他拇指抵住隐隐作痛的前额。
谢迁坐过去,问:“还是不打算说点别的吗?”
回应他的是叼着烟的人将装着冰块的空杯子往前一移,酒保会意地倒上酒。
谢迁:“寇远洲不语,只是一昧喝酒。”
谢迁摸着下巴:“第一个发现这句话的真是天才。居然真的这么万能。”
寇远洲道:“我看你倒是挺多话说的。”
语气不善。谢迁明白此时的周围氛围都显示着他现在没心情配合那些神经玩笑。他“啧”一声:“干嘛,这不是缓和气氛嘛。”
寇远没有看他,但终于出声。
“你敢相信?”
这个男人他满脸写着不解两个字。他此时难以置信的语气,紧蹙不放的眉宇,活生生就是一幅经典的青春期孩子家长被第一次被顶撞的画像。
他们震惊,困惑,同时对这种有史以来第一次脱离掌控的感觉十分陌生。有些还会上网搜教程。不明白一直以来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叛逆了,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了。
但因为这个进入叛逆期的孩子是乔沅。
因此他哥应激反应更严重、更为不可思议就是了。
寇远洲今晚至少问了他第三遍这个问题——“你敢相信?”
谢迁兀自喝酒:“我信还不行吗。喝酒,喝酒。”
这在放在之前简直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要知道从这几年以来,能让寇远洲道心动摇至此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他认识寇远洲多久了,自从寇远洲工作以来这人越发沉稳练达,儒雅持重,谦和周旋,轻易不动声色。看着这个人,会让人信服有些人他真的天然就是名利场上的动物。
谢迁一直觉得这才是他的舒适区。
寇远洲难以置信地道:“你知道他今天对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了?”
寇远洲声音都难以控制地大了些:“他竟然对我说了‘讨厌’这个词?……”
谢迁:?
谢迁:我一直都很害怕你们宝哥这个群体。
谢迁:“我说我那个表弟曾经亲口说过要一枪崩了我的话你会不会好受点?”
没想到在外面人中龙凤道貌岸然的寇远洲也有这种普通家长的普通心态的一面。
他难以理解、不能接受现实,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孩子就大了。
这人从来冷峻倨傲的眉眼间充斥着不解和困惑。那只一直扶着前额的手动了,寇远洲微抬着下巴去够烟嘴,指间香烟明灭一瞬。试图在这种吞云吐雾间弄清楚他想看到的真相。
也就是乔沅了。
谢迁感慨。
说人心是肉长的。但寇远洲这颗心未免太过畸形,这辈子全可着乔沅一个人的方向长了。
长得太偏。乔沅在上头跺跺脚,他都得过去摸一摸问问疼不疼。
这辈子的感情全围绕着一个人,围绕在和乔沅有关系的事情上。
这太畸形了。
看着今晚分离焦虑症大爆发的寇远洲,反正谢迁是看得啧啧有声。
他随口安慰:“孩子长大了是这样的。”
谢迁拿起酒杯碰了碰寇远洲面前的,示意他喝吧喝吧。
原本只是反讽的一句,寇远洲却像是听了进去,自言自语地重复:“……长大了?”
今晚的寇远洲是怕是真的不太正常。
“嗯呢!”谢迁怕他不听,还专门在他耳朵边强调一遍:“乔沅长大喽。”
其实他能理解。这些年来乔沅的生活重心一直都是他哥,寇远洲又何尝不是。
这就是生活长久以来习以为常的平衡被打破时,人类正常的晕车反应。
人类一许诺言就是离不开“永远”这种字眼,哪有永远不变的感情,人的每个阶段都是在变的。People sure change.
会适应的。毕竟总不可能一直止步不前。
寇远洲端起面前酒杯喝酒。
他右手的拇指习惯性地摩挲着无名指那枚银戒。
谢迁还在:“我们也老咯!……我跟你说话你一直在那看啥呢?”
寇远洲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他喝一口酒。
这才回答:“乔沅今晚的心率。”再一看表,他说:“我差不多该走了。”
谢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很想问问寇远洲在他脑子里的概念里的“长大了”是不是跟他们正常人不一样。
感情他陪这大哥聊了一圈,就是在原地打转啊。
快给他气笑了。
他问寇远洲:“你有没有想过,乔沅长大了。可能他就是需要一些自己的个人空间呢?”
寇远洲想了想。他放下手机。
“那你说,该怎么做?”
“你问我啊?”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吧,你也是时候该改改你那过分的控制欲了。”谢迁:“现在的小孩都不喜欢这样。”
“……”寇远洲不置可否,他端着杯子喝一口酒。
寇远洲就笑:“你还是不理解。”
寇远洲:“就算他长大了。他也还是圆圆。”
旁边是谢迁咔嚓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
空气莫名沉了下来。背后那些模糊不清的交谈杂音都弱下几分。酒吧中杯光酒影照旧,有某种沉默在这一刻蔓延开。
“我是不能理解。”
“谁会因为纵容孩子,就一下子答应他的告白,这什么惯法??”
说出这一句时,他没有抬头看寇远洲。
寇远洲扫他一眼。
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化,不远处的酒保也朝这边投来目光。
“别跟我说当初答应告白是什么善意的谎言那一套,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寇远洲,你就是在欺骗他的感情。”
乔沅还小是个孩子,又是那种从小就离不开人照顾的身体。他心思单纯,恋爱脑很正常。那寇远洲也是吗?
他怎么好意思跟乔沅相提并论的?一告白他就答应?
这就是一种傲慢。
这段感情一开始对乔沅就是不公平的。
那个小恋爱脑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深知这位好友的秉性,谢迁只能盼着他们早点黄了才好。
“你太自大了,寇远洲。你能这样一辈子吗?”
自以为自己多了解乔沅,能够完美扮演好他下半辈子的爱人的一种自大,不仅自大,还有盲目地总觉得自己能永远承担起另一个人的人生的自以为是。他不仅是个控制狂还更是个自大狂,还老牛吃嫩草。
面对谢迁难得不插科打诨的指控,反观寇远洲此时,他眼睛淡淡下瞥着,恍若未闻。无动于衷得有些冷漠了。
“那又怎么样?”寇远洲问:“我怎么不能负责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