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卷飞鸥 第161章

作者:石酒月 标签: 破镜重圆 年下 近代现代

纪妈妈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贺肖看着自己出神的模样。她身体很昏沉虚弱,但脑袋是清醒的。她尝试着开口说话,但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让她发声不是很顺畅。过了好一会儿,纪妈妈才终于发出了声音。

“……孩子……”

虚弱的声音在安静地病房里响起,贺肖猛地回神,在确定纪妈妈是真真切切醒过来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孙……孙姨。”

贺肖都有些激动得手忙脚乱,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过大椅子在地上拖拉发出了有些尖锐的声响,他后知后觉应该去找医生,抬脚就要往外跑,刚跑出去两步又想起纪妈妈床头就有按铃,于是又转回来。

这一系列罕见的慌忙的举动都落在了纪妈妈眼里,纪妈妈无奈又心疼地虚弱着浅浅微笑。

她身子陷入植物人状态,但意识却是清醒的,这两年里,纪言郗在她病床边的一切她都能基本能感知到。

纪爸爸是车祸当场就去世了,她在昏迷之前在纪爸爸的怀里亲眼看着纪爸爸以最惨烈的方式离开人世,那一刻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追随着爱人一起离开。

后来,纪言郗深夜在她病床前,或哭或无奈地小声喊着老妈的声音让她无比的后悔。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躺下就让两个孩子受了这么多的苦。

医生很快过来,等医生围着病床忙活了很大一阵子,一切都结束时,纪妈妈站在边上怕她有什么需求的护士也赶了出去,只留下了贺肖一个人。

……

纪言郗开完会赶到医院的时候,纪妈妈正靠在床头和贺肖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明显地带着笑,贺肖像这样的和除他之外的人说笑其实是挺少见的,以前即使是和家里人也少有。

“妈!”

纪言郗因为激动而扬起的声音把病房里的两人都吓了一瞬,纪妈妈手上正输着营养液,回头看见纪言郗,“臭小子,怎么喊这么大声,吓死人了你。”

纪妈妈虽然声音还是很虚弱,中气不足,但落在纪言郗耳朵里,威慑力依旧不减当年。而贺肖看着他,眼神很深,像是杂糅了世界上所有的情绪那般复杂。

纪言郗脚步被这和想象里相差挺大的情形给整的顿在了门口,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捏了捏裤缝,挪到纪妈妈病床前,调低声音。

“妈,你……终于醒了。”

其实刚刚纪妈妈那虚弱的一嗓子把沉闷的氛围调高了一些了,但纪言郗此刻话说一半,嗓子就开始发酸,念着三十来岁的人了,只好把头偏开,眼睛死命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重新看向纪妈妈。

“你妈我是醒了,又不是死了,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高兴点。”纪妈妈说着,手却在眼角抹了一把。

现在这样西装革履头发梳整齐的人,和她印象里不着调的儿子已经判若两人,这个转变的过程,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纪言郗咬了咬唇,把眼里的酸涩压了下去,偏头看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的贺肖。

“……”

纪言郗只当贺肖是在看他出丑,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所以在收回视线的时候瞪了他一眼,但后者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纪言郗觉得有些怪异,但决定等晚上再探究。

下午的时间纪言郗没去公司,直接推了工作,在医院陪着纪妈妈。纪妈妈催了他好几次都不肯去。

“你爸可不是这样的,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像你这样怎么行!你妈我都醒过来了,过几天都能回家去了,你在这守着做什么?赶紧去工作去。”纪妈妈说着都开始摆手赶人了。

纪言郗却是笑着靠在椅子上,手里削着一个苹果,“那咋不叫贺肖去,他不也在这嘛。”

“他比你能干多了,不用上班就能捞钱。”

纪言郗笑着笑着就气结了,“这能一样吗?哪有这么比的?”

纪妈妈:“我说一样就一样。”

贺肖在边上微微笑听他们斗嘴,视线落在纪言郗侧脸上,拇指摩擦着食指,眼底里藏着不知道什么情绪,总之汹涌。

第164章 完结(上)

关于白天贺肖眼里的复杂情绪,纪言郗在洗澡的时候以牺牲自我为代价刨根问底才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明白后接着就陷入了尴尬里。

她老妈把他这两年在她病床边嘀嘀咕咕的傻样都说给贺肖听了……

纪言郗看着自己的脚趾,感觉能扣出来两套房了……但贺肖陷在内疚的心情里,没有一丝笑话他的意思,反而又让他渐渐地心疼起来。

“哥,对不起。”

纪言郗抬起头,舔了舔被啃咬得发红的唇,拉下抓在自己身后的手,看着贺肖的眼睛说:“宝,不用道歉,真的,我们其实都没有错。”

嗯,一句‘宝’成功让自己第二天又废在了床上……

……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纪明川请假跑了回来,扑到纪妈妈面前哭得昏天暗地,医生拉都拉不走,最后还是纪妈妈被哭烦了拧着他耳朵给提起来的,画面一度喜感。

喜感结束,变相地变成了见丈母娘的紧张现场……因为回来的不止纪明川,还有叶尘……

虽然站在理智的角度看,叶尘也只是一个无辜的人,况且他也把凶手送进了监狱,但纪言郗其实拿不准纪妈妈的想法,所以再见到叶尘的第一眼,除了想起来之前纪明川搬出北冥家一声不吭还不去上课的事情有些恼怒外,剩下的全都是担心纪妈妈的反应。

不过最后好在是有惊无险,纪妈妈和纪言郗的想法大体一致,反倒是了解了叶尘的成长经历以及他一个人默默的冒着生命危险收集证据的事情后,心疼得说不出话,恨不得手刃了那些凶手。

第三天的时候,贺妈妈和许木城赶了回来。

在见到他们的第一眼,贺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就黑了下来,情绪明显的就有些失控,就连头发丝都在散发着不好苗头的气息。纪言郗心脏开始提起,脑子里都是乔安的话。

纪言郗眼瞅着不对劲,随便找了个借口,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了,直接就把人捞走。

纪言郗把贺肖带到了疗养院的花园走廊的尽头,让人站定,然后微抬起头看着贺肖,“贺肖,放轻松,哥在,别怕。”

乔安后来和他着重地强调过,贺妈妈在贺肖心里是一个很大的阴影,在贺肖的逻辑里,贺妈妈是让他失去纪言郗的一个重要因素,所以他几乎是潜意识的无法自控的厌恶和害怕。

说厌恶可能会让人觉得有些过分,毕竟再怎么说贺妈妈也是他的母亲,在他出柜之前也对他疼爱有加。但现实就是这样,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厌恶,当初他们对他做的那些事情,不管是哪一件,都让他厌恶透底。

在他的世界里,纪言郗是第一,唯一的第一,其他的所有人和事物都得往后稍稍。

纪言郗盯着贺肖的眼睛,心里很怕他好不容易好起来一点就这么又坏下去,乔安离开时还叮嘱过尽量别让他回忆不好的事情,也尽量不要让他受到刺激。

“看着哥,哥在这,不会再有人把你或者我带走。”纪言郗皱着眉,伸手卡了卡他的下颚,“别咬嘴唇,乖,别怕。”

贺肖的呼吸很重,死死盯着纪言郗的双眸甚至都已经开始泛红了。

纪言郗只觉得心里像被铁钉穿过了一般生疼又害怕。贺肖现在这情形,言语的抚慰起不到什么作用,纪言郗左右看了看,最后带着人离开了疗养院,一路将车开到家里。

药有很多种,其中一个相当于应急药,虽然纪言郗很不想让贺肖吃这些药,但不吃形况却又很难意料。他倒了杯水把药拿给贺肖,但却被贺肖一手给甩开了。

手里的水泼在了纪言郗自己身上,他都来不及拍就被人拉进了怀里死死地圈住。

“哥……”

纪言郗把手里的玻璃杯错了错,伸手回抱住贺肖,应他:“嗯,我在,别怕。”

贺肖最后没吃药,也没有通过纪言郗来发泄,他硬生生地抱着纪言郗就那么平静了下来,但平静下来没多久就吐了,吐得昏天暗地。

他没让纪言郗跟进去,纪言郗靠在门板上听着浴室的动静,心脏在刺痛的同时也感到一丝无力和浓烈的懊悔。

如果当初他没坚持让贺肖去伦敦就好了,如果他那时候自私一些就好了。

贺肖一直以来对他的爱都总是浓烈的、炽热的、不受外界因素影响的、从始至终都坚定的,而他的爱却总是隐忍、顾全所谓大局,最后委屈全却都让爱自己的人受了。

纪言郗苦涩地自嘲反省着,隔着门板,心里怀上浓郁的愧疚。

……

贺肖一时半会儿不适合见到贺妈妈和许木城,所以后来贺妈妈他们在医院的时候他都被纪言郗带着去了公司或者前天地方。

从贺妈妈他们出现,贺肖就极度的不安,纪言郗走哪他跟到哪,即使开会甚至上厕所他都要守着。

纪言郗向乔安询问了一番,结乔安让他没事多和贺肖温存温存,过段时间就自然好了……纪言郗听着觉得不靠谱,但又想想又觉得好像有道理?

于是他收拾收拾就准备实践,但却在第一次尝试实践时被贺肖拦了下来……

“?”纪言郗进不是退也不是地卡在贺肖怀里,一脸懵逼地低头看着被贺肖挡开的手。

贺肖把他下滑的手抓了起来放在自己心口,“哥,我会好起来的,你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好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这种时候已经很明显,纪言郗只好悻悻地收回手。

他后续试了两次也都是无果而终,接下去连着一周,贺肖除了亲他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动静。

……

医生建议纪妈妈先在疗养院住两周,虽然她身体没有其他的问题,但是太虚弱,肌肉萎缩也有些严重,建议在疗养院养护一段时间。但纪妈妈却坚持要回家,最后耐不过她,只好带着她的疗养医生,提前到了第十天出院。

纪妈妈出院后的第一天,家里就有很多人上门探望,纪言郗最后把亲近的一些亲朋好友邀过来聚了一个庆祝晚餐。

聚餐时热热闹闹,结束后院落又重新恢复冷清。孙浩然和林风帮忙把人送走后也离开了,整个小楼又安静了一个度。

新请的保姆在安静地打扫,纪言郗推着纪妈妈走进客厅,贺妈妈跟在其后。

贺肖这几天都很自觉地吃药,刚才上楼去吃药,这会儿正正好好下到一楼,和刚进门的贺妈妈面对着面,虽然他眼神一直放在纪言郗身上。

今天一晚上贺肖都没正面去理会贺妈妈,他这些天因为有在吃着药,纪言郗也一直在安抚他,所以现在情绪不至于太过激动,但确实目前他不想和贺妈妈正面沟通。

他正想转开视线走开,但就在这时,贺妈妈却把他叫住了。

“儿子。”

纪言郗闻声看向贺肖,后者抿着唇不做回答,眼神倔强地和他对视,隐约能看见委屈。

贺妈妈小声试探着问:“妈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贺肖依旧不出声,目光持续落在纪言郗的脸上。

纪妈妈这时也转过脸,看了看贺妈妈又看了看贺肖,片刻后抬头看了眼纪言郗,叹了口气说:“孩子,去吧。”

这些天贺妈妈在医院陪着她的时候,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都说了,看清一些事情后,贺妈妈其实心里很后悔,尤其是在知道贺肖生病的事情后。

最后贺肖还是跟在贺妈妈身后出了门。

纪言郗把纪妈妈推到沙发前,自己则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就听到纪妈妈无奈地说:“儿子,怪不了你肖姨,接受不了是人之常情,你贺叔去世后,贺肖就是她的命。”

纪妈妈顿了顿又说:“你肖姨现在能接受,也得感谢你许叔。”

纪言郗捻了捻手指,看着茶几上纪爸爸最喜欢的那只茶宠,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

这一晚没人知道贺妈妈都和贺肖说了什么,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纪言郗感觉贺肖状态好了不少。

等一切都收拾好后,贺妈妈在和许木城离开之前,和纪言郗说了一句“言郗,对不起。”

纪言郗其实从来没有怪过谁,他也不觉得谁需要道歉,更多的时候反而觉得该像家里道歉的是他自己。他把话说完,贺妈妈其实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很多事情,其实都可以有自己的立场,立场可以改变,但不代表自己最开始选择的立场会因为站的人少或者多而更正确或者错误多一点。

第165章 完结(下)

几人在纪明川回学校前去了墓园。当天早上,纪言郗下楼的时候,看到纪妈妈在院里拨弄一盆已经有些开败的花。

那盆花,是纪爸爸以前出差从外地带回来的送给纪妈妈的。每一年都开得十分的好,纪爸爸总喜欢逗纪妈妈,每年院里的花一开,总是欠兮兮的扬言要去摘,给纪妈妈急得追着他作势就要打,两人就像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在院里追逐着打闹。

这两年,纪言郗虽然请了家政时不时来打理院里的花花草草,只是打理得总归不如以前,但花却接连两三年都开得很好,只是造型都显得有些潦草。

出发的时候,纪妈妈手里拿着一束花,她把那盆花挑着好的剪了下来,用纪爸爸以前最喜欢的财经报纸包着。

“以前你爸那个死老头总是要来摘这花,每一年都只和他摘一朵,现在后悔当时没给他多摘几朵,今年都给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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