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师。”

“你怎么在这儿?”

秦清问完,乔延站在那里望着她,握着门把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了。

秦清这样问了乔延一句。而乔延在她问完后,却并没有说话。也正是在这时,秦清也打量了一眼乔延。也从乔延的状态和穿着中,秦清下意识间像是想到了什么。

乔延不是来秦东栾家里做客的。

他身上穿着柔软的家居服,长衫长裤下,青年的身形清瘦修长。他的肤色依然苍白,但气色却比先前见过的那几次好了许多。他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不像是突然进入这个家,而是属于这个家的。

他不光是住在这个家,他甚至在听到开门声时,是从秦东栾的卧室里出来的。

秦清的神情,在意识渐渐触碰到她所想的真相时,眼中的笑在一点点减少且冰冷。在她的眉头在她表情的变化下,细微地蹙起时,身后秦东栾开门走进来,叫了一声。

“姐。”

秦清回过了头来。

-

秦东栾让乔延先回了房间。

秦东栾回来后,乔延那原本迟缓的神情动作才慢慢回过神来。他看向秦东栾,秦东栾也看了一眼他。乔延在和秦东栾对视后,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他只和秦东栾点了一下头,后看了秦清一眼,和对方迟来地眼神寒暄后,推开没有松开的门把,进了他和秦东栾的卧室。

乔延一离开,秦清看着关闭的卧室门,她的胸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刀尖扎在了上面。她像是不确定这是否是真实的,同时又知道这是真实的。这种复杂又令人难以接受的现实,让秦清一时间没了动作。

秦东栾在看到卧室的门关闭,乔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内后,这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姐姐,道。

“去沙发坐吧。”

秦东栾说完,秦清看了他一眼,她下颌在看向他的时候,细微地颤抖了一下。而最终,她也是什么都没说,过去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偌大的客厅里,在乔延关闭卧室房门后,就剩下了秦东栾和秦清两个人。秦清坐在了沙发一旁,她身上还穿着晚宴的晚礼服,妆容精致,姿态优雅。她今年要四十岁了,但看上去远比实际年龄年轻。

从小父母呵护,长大有丈夫有儿子,还有个能扶持她的弟弟,她这一生和秦东栾一样,都是平坦顺遂且正常的。

而现在,一向正常的弟弟,突然异军突起长了根刺。秦清不知道自己是难以接受,还是不愿意相信。

她靠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地毯,一旁秦东栾给她倒了杯水,询问她今晚参加的晚宴。

秦东栾的语气和往常无异,像是平日那般与她交谈,秦清看了一眼弟弟,而后微闭了闭眼,算是镇定了下来。

“你们现在这是……”

即使亲眼所见,但也还要重新确认一遍。

确认的结果也不会随着她的重新确认而有所改变,秦清问完,秦东栾说。

“在一起。”

“在同居。”

秦东栾确认完,秦清抬眼望着他,半晌后,才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儿?之前和齐以梵……”

秦清又要问,秦东栾没等她问完,直接道:“高中没在一起过。这次重新见面,才在一起的。”

秦东栾说完,秦清抬眼看着他,一时又没了话。

她脑海里回想着秦东栾和乔延在一起的时间线,秦清的表情在回想到两人重新见面的事情时,她没有再去看秦东栾,收回了目光。

秦清的神情里,有了些复杂,甚至有了短暂细微地愧悔,秦东栾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说。

“不是家长会见面,别的地方也会见面。都在一个地方,迟早会碰到。碰到就是会在一起的。”

秦东栾说完,秦清又抬眼看向了他。

秦东栾比她小了十几岁。秦清和圈子里的大家千金其实算是不太一样的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支撑起秦家,并不因为她是女人或者有了秦东栾就有什么改变。她独立,果断,能力出众,雷厉风行,本就是个很靠得住的家长。可就是这样的她,有时候在秦东栾面前,觉得还是不如秦东栾稳重。她虽然是姐姐,是大家长,但同时因为秦东栾从没有让她操心过,所以在面临到这样的问题后,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甚至不如陈景雨,可以因为生气直接不搭理秦东栾,跑去国外。她得想办法解决。

事情终有两个结果。

不解决,就得接受。

但在没出手解决前,谁都不会去直接选择接受。

她也不是什么时髦的家长,能接受自己弟弟是同性恋。更不是什么人生经验积累足够的家长,能够淡泊弟弟不同于正常人的人生选择。

处在她这个阶段,其实是最难受的。

解决不了,不能接受。

同时又心软。

秦清在看向他后,眼神变化万千,又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又说不出什么来。秦东栾看着这样的秦清,只道。

“姐。我真的很喜欢他。”

秦东栾这样说完,秦清眼神颤动,在眼神的颤动中,她想要张开说话的唇,最终紧紧抿在了一起。

秦清又收了目光回来。

她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脚边的地毯,看了一会儿后,秦清说。

“我做不了主。”

秦清这样说完后,对秦东栾说。

“你得跟爸爸谈一谈。”

-

秦清和秦东栾在客厅里待了半个多小时。

半个小时后,秦清起身离开,秦东栾送她到了门口,在看到秦清上了电梯后,秦东栾这才关上家门,回到了家里。

回到家里后,秦东栾去了卧室。卧室里,乔延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桌上开了一盏,正在看书。

秦东栾推门进来,乔延也回头朝着他看了过来。看到乔延,秦东栾走过,垂手扶在了他的书桌和书椅上,俯身亲在了他的额前。

乔延被他亲着,抬眼看着他,秦东栾亲完后,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低头看他。

“累吧。”乔延说。

秦东栾下班很晚,最近工作都挺忙。

乔延问完,秦东栾说:“还好。”

秦东栾这样应了一声,乔延点了点头,收回目光看向了手边。他手边全是专业课书,上面的公式密集且麻烦。

但乔延对于这些如数家珍,他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且会钻研。

乔延低下了头去,秦东栾看着他低头弯下的脖颈,还有他手边的书,看了一会儿后,秦东栾说。

“不问问我和我姐说了什么?”

秦东栾问完,乔延又抬起了头来。他看着秦东栾,看了一会儿后,说:“也没什么好问的。”

乔延这么说完,秦东栾垂眸看着他。在被秦东栾这样看着的时候,乔延说。

“反正你肯定是不会让我难过的。”

乔延语气平平淡淡,像是在念一道数学公式。无论公式多么平淡无聊,但最终它都会带你去到正确的答案。

乔延这样说完,就抬眼安静地看着秦东栾。秦东栾低眸和他对视着,对视了一会儿后,秦东栾低头吻在了他的唇边。

第59章

秦东栾周末的时候回了一趟秦宅。

回到家里, 秦母照例是一顿唠叨。他这段时间是真的忙,没回家秦母也不多埋怨,只是唠叨他就算再忙,好歹要回家吃顿饭, 和家里人聊聊天。

一旁秦清没有帮着秦母说话, 只说秦东栾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母子三人这样闲聊着的时候, 秦父从二楼书房的方向叫了秦东栾一声。

秦父叫了秦东栾后, 秦东栾抬头看向父亲所在的方向,秦清一言不发,秦母稍微有些奇怪。不过秦父但凡叫秦东栾去书房, 都是有正经事的。所以她也就停了自己的唠叨,让秦东栾先行过去。

秦母说完,秦东栾应声点了点头, 转身朝着二楼的方向去了。秦清坐在沙发上,看着秦东栾上楼,她的神情说不上是如何。倒是秦母看向她, 笑了一下道。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秦母说完,秦清看了一眼母亲。

秦母笑起来, 说:“你以为还是小时候,犯了错你爸爸会打东栾啊。”

这样笑着调侃了一句,秦母又想了想,说:“不过东栾倒从没有犯过这样的错。”

“他自小懂事,印象中你爸好像都没怎么训过他。”

秦清听着母亲说着秦东栾和父亲的事情,也随着她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这边秦母安抚下女儿, 叫了管家去准备中午的午饭去了。

-

秦东栾离开客厅后, 就去了二楼父亲的书房。

秦父随着年龄增长, 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书房也比以往要布置得更方便了一些。他是二十多岁成家后,就逐渐接手秦家的生意的。秦家子嗣不少,不过到了他这一辈,没几个对做生意感兴趣的。后来秦父接手家族生意,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多是持股,后来也有秦东栾平辈的堂兄弟姐妹在其他国家的分公司担任要职。但总体来说,还是他们家这一支占据的集团位置更重一些。

秦父早年是个非常威严的人。即使现在,第一眼给人的印象仍旧是严肃的。可也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在严肃中也微微透露些平和出来。不慈祥,但也不算锋利,就像是一杯甘醇的烈酒,只是平平稳稳地放在那里,不触碰到深层,很少会透露出他的干烈来。

秦东栾在来了书房后,秦父就坐在一旁的藤椅上,让他关上了门。书房兼具了秦父的小型茶室,里面有一套昂贵的梨木桌椅茶具。房间里因为有茶室,透着些绿茶的清气。秦父偏爱绿茶多一些,到处都是清淡的气息。

秦东栾关上门后,过去了秦父旁边,秦父让他坐了,然后煮了壶茶。茶水在煮开前,父子俩都没有开口说话。最后,茶水煮开,秦东栾拿了紫砂壶,给父亲倒了一杯。另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新茶?”秦东栾闻着茶水的味道,问了一句。

“嗯。”秦父应声,“苏城那边新递过来的。”

“尝尝。”秦父说。

秦父说完,秦东栾拿了茶杯喝了一口,喝完后,说了声。

“不错。”

父子俩就这样坐在一起,喝了那么半盏茶。两人谁都没有开口,但在沉默中,也知道对方都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

秦清在知道了秦东栾和乔延的事情后,回家想了一夜。最后,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亲。

他们都已经成人,都已经能承担自己做的事情的后果,可是在一些大事上,秦家也还是秦父说了算。

秦父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年少时也在国外留学,而立继承家业,他这一生因为时间绵长,经历和见识远比秦东栾和秦清都要厚重和复杂得多。

对于秦东栾和乔延的事情,老人自有他的一番见识。相比陈景雨亦或者是秦清,他显得平静得多。

甚至没有说让秦东栾和乔延分开这样的话,他只说了一句。

“先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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