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起鹿鸣
他再无之前逼问盛霜序的气势。
得知了盛霜序一切的沈承安,输的丢盔弃甲。
“老师,你不要哭了,对不起,”愧疚和懊悔席卷了他,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
沈承安不是会道歉的人,尤其是要向盛霜序道歉,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试图安慰他的老师:“对不起,老师,我以后再也不吓你了。”
在忏悔室里,沈承安第一次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忏悔。
沈承安紧紧抱住盛霜序发抖的肩,盛霜序下意识想推开他,最终只能依附在他怀里,什么也不想说。
等盛霜序终于冷静下来时,他们才从忏悔室里走了出来,此时弥撒还在继续。
盛霜序则失去了任何弥撒的心情,他止不住地发呆,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沈承安没再过多地干涉盛霜序,他对弥撒的流程非常熟悉,结束之后,他随着大多数人接受了祝福,与神父拥抱、告别,他对这种场合应对自如,就仿佛刚刚在忏悔室里发疯的不是他。
盛霜序还坐在座位处一动不动。
他在想他的妹妹,倘若盛语薇在天有灵,看到自己拼命保护的兄弟在和衣柜同样狭窄的忏悔室被猥亵,不知该如何去想。
盛语薇死后,他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他好不容易有了正经工作和爱人,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马上就能摆脱掉过去的阴影,可为何生命的不幸要对他这样穷追猛打,叫他沦落至此呢。
盛霜序觉得自己既肮脏又丑陋,他不配坐在圣洁的教堂,倘若死后真的有天堂,那他一定要因自己的肮脏坠入地狱。
盛霜序没意识到要离开,沈承安就不会刻意去催€€€€他总是这样,发疯、平复,再发疯,再平复。
也只有他平复、不生气的时候能像个正常人,以前的盛霜序还总觉得沈承安本质不坏,妄想能与他和睦相处,改进他们的关系€€€€这一切恐怕都是痴心妄想。
他永远不知道沈承安什么时候要生气,凌辱什么时候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盛霜序已不指望能用行动去感化沈承安这个人。
沈承安沉默地坐在盛霜序身边,他看着盛霜序的脸,脸色沉重。
第46章 神父
这个小镇上鲜少有外人来访,来祷告的也都是中国人,沈承安的外貌在普通人中很引人注目,自然也引起了神父一众神职人员的关注,他看见他们还停在原地,便特意走了过来,他打断了二人间沉重的沉默,笑眯眯地同沈承安搭话。
这神父年纪很轻,他穿着属于圣诞节的白色祭披,说话也温温柔柔的。
神父如果知道了他们在忏悔室里做的事,该怎样斥责他们的大逆不道呢?盛霜序阴暗地想,天主已经看到了,他们会受天谴吗?
若是真的有天谴,盛霜序希望能带着沈承安一同死去€€€€他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从未对他人产生过如此狠毒的想法。
他看着和神父交谈的沈承安,眼前一片恍惚。
沈承安面对陌生人的搭话时,就变成了个善于交际、成熟圆滑的男人了。
沈承安做盛霜序的学生时,还是个内向寡言的少年,成年的他在盛霜序面前又是如此的歇斯底里、阴晴不定,以至于盛霜序也不懂,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沈承安。
沈承安和神父聊了会儿盛霜序听不大懂的话题,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缠着他问问题,说:“秋秋神父,我想去忏悔室玩儿。”
盛霜序听到“忏悔室”这三个字,就止不住地发慌。
教堂装修的非常好,整座建筑高大、华丽,镇子上很难找到这样漂亮的建筑了,故而很多孩子喜欢来附近玩耍,耳濡目染也能说出几句圣经的话来,尽管他们并不理解宗教的含义。
教堂的人都很好,他们十分耐心,也很乐意接纳这些孩子。
那神父耐心地说:“不可以呀,那是向天父忏悔罪过的地方,不能玩儿的。”
小孩子又说:“秋秋,我长大了可以嫁给你吗。”
神父又说:“婚姻是很郑重严肃的事情,我已经献身给主,所以我们不可以结婚哦。”
女孩一脸严肃地咬了咬手指:“你是已经嫁给天父了吗?”
神父:……
“不是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耐心地说,“我们都是€€的儿子。”
小孩子的话语天真可爱,神父也如此善良,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盛霜序却完全听不下去他们之后的对话。
如此美好的事物反而更加衬托他的卑劣€€€€他在忏悔罪过的地方做了那种事,一切都怪沈承安。
沈承安毫无愧疚之心,他茫然地看着神父的背影,忽地自言自语说:“我差一点就被我妈妈送到神学院去了。”
“老师,如果我去做了神父,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呢?”
他如果是神父,恐怕根本不会对盛霜序做出这样的事。
盛霜序一愣,下意识想要问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他无法把眼前这个善良温柔的神父与沈承安挂钩。
这不关自己的事。盛霜序想,他不想再经受一次发疯的沈承安了。迄今为止他所有的好心都没得到任何好的结局,只会让他备受耻辱,沈承安如此,宋玲雅也是如此。
无论沈承安再如何神色异样地躲开他,他都不会再好心上前去了。
沈承安狼狈地别开脸€€€€这是盛霜序第一次在他身上捕捉到了“狼狈”的情绪,沈承安想从这个教堂逃离,从他的过去逃离。
神父并没察觉他的不堪,还笑盈盈地向他道别,说:“愿主与你们同在。”
做完弥撒后已是正午十二点,室外的雪终于停了,只是风还很大,吹起了路旁的积雪,吹得整个世界沙沙地响,他们沉默地徒步穿梭在小镇的主路上,正午阳光也显了出来,路上多了不少人。
沈承安别了神父后,心情依然不大好,不过所幸没再找盛霜序的麻烦,盛霜序一想起所受的委屈,泪水就止不住地在酸涩的眼眶里翻滚,但一想到要去看盛语薇,他就能把所有的不快都压下去。
沈承安看着盛霜序饮泣吞声的脸,忽地转身去捉他的手。
十只手指紧紧扣在一起,沈承安依旧没说话,领着盛霜序一前一后地走。
盛霜序却全身发抖。
盛语薇所在的陵园就远比镇中心要寂寥的多,往年盛霜序都会带束花过来,今年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带,他不想和沈承安说话,也就开不了口去买东西,沈承安只要跟在他身边,就叫他浑身都不舒服。
他不该叫妹妹看到变成这副模样的自己的,盛霜序想,现在的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等合同截止、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再单独地来看她。
沈承安看着盛霜序空落落的手,才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止住脚步,在墓区门口买了束花。
他把花塞到盛霜序手上,话还没来得及说,季春酲又打来了电话€€€€这时候的他多半还泡在酒吧里,喝的烂醉,这个人喝醉了很麻烦,沈承安并不大想和醉鬼说话,正想接了电话后敷衍挂断。
盛霜序见他打电话,就垂了头,安静地等他接完。
那边响起的却是沈承安的秘书邱白枫慌张的声音:“老、老板,不好了,夫人联系不上您,发了很大的脾气,您什么时候回公司一趟呀?”
沈承安烦透了玛利亚无时无刻的监控,私人手机号换的很勤,他私下没什么朋友,一般就只有季春酲和小邱能联系上他。
沈承安对玛利亚的暴怒已习以为常,此时他有更关注的事:“你怎么用的季春酲的手机?”
€€€€季春酲明明说好了不会对他身边的人下手的,小邱在他眼里是个很单纯的男孩,与季春酲这种人勾搭到一起,是害了他。
这厢小邱磕磕巴巴地解释说:“……我的手机被夫人抢过去查您的手机号了,季先生为了不被她发现,就……就把我的手机给丢进鱼缸里了,呜呜,老板,十分抱歉!”
沈承安:……
这确实是季春酲能干出来的事儿,玛利亚怕不是要被气死了。
沈承安顿时觉得有点好笑。
小邱说了几句,就把手机急匆匆地转给了季春酲,季春酲干过的坏事儿多了去了,一点都不慌,全没小邱那样如临大敌似的害怕慌张,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不知道你妈有多凶啊,gay吧说闯就闯,丢了个手机而已,就像要杀了小邱似的。”
以季春酲的身份,玛利亚自然不会找他的麻烦,小邱就不一定了。
沈承安看了眼手表,说:“我车坏路上了,你们躲着她点儿,还有,别对我秘书下手。”
季春酲顿了顿,他全程都是看戏的态度,倒不是很怕发狂的玛利亚,他绕开沈承安的警告,转而问:“你去干嘛了?今儿可是圣诞节啊,你不会真的铁树开花、出去约会了吧?”
沈承安看了眼盛霜序,他的老师眼角还红着,正盯着手里的花发呆,他想起他被欺负的哭泣的模样,心里痒痒的,有点发紧。
沈承安面无表情地说:“扫墓。”
季春酲:……
季春酲无法理解:“哈?扫、扫墓?!圣诞节你扫谁的墓啊?€€€€算了算了,我不管你,我不多问。”
“对了,沈承安,你和我姐见面的事情定下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如果作话没说就正常日更哈
上章沈承安的道歉也就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事后做贼心虚后慌张情绪下的口不择言罢了,真心悔过还早,毕竟这本名叫小畜生,大家都懂,等他回过劲还得过好久……
第47章 墓园
季春酲是季家唯一的儿子,上头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季娅芙,关于这对姐弟以及他们母亲的各类传言都有,不过据季春酲的话来说,姐弟二人关系其实很好。
沈承安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玛利亚愿意将他这个父亲毫无地位的混血儿推上前台、掌管公司,也没有遭受那些股东们的反对,正是因为想要涉水国内的市场€€€€这些讨厌的白种人,一边毫不掩饰自己种族的高傲,一边对广阔的市场和利益虎视眈眈。
其中季家是必要笼络的一环,他家与季家关系最好,他和季娅芙就顺水渠成地被推到了一起。
沈承安与季娅芙见得不多,季家姐弟俩的外貌都随了各自的母亲,长相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不过所幸他们都没怎么遗传到父亲的基因。
在他的印象里,季娅芙是个内向且安静的女人,季娅芙很少出席家族的宴会,出现的时候,也大多跟在季春酲背后,悄无声息,就像季春酲的影子。
沈承安自认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他都兴致缺缺,对于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弟来说,商业联姻是极其正常的情况,婚姻也没什么所谓€€€€不光是婚姻,沈承安自从被玛利亚带走后,人生就都被安排到了既定的轨道上,就像他的外祖父母一样。
他们的结合不需要感情,只要能够带来足够的利益,二人就必须为此生下孩子,他们的孩子也将如轮回般重蹈覆辙父辈祖辈的一生。
不知为何,沈承安并不想在盛霜序面前谈论这种话题,他捂住手机下端的话筒,对盛霜序轻声说:“老师,你先进去吧,过会儿我去找你。”
盛霜序巴不得从沈承安身边离开,他也不想听沈承安电话里的私事,立即向他点了点头,抱着花往墓园里走。
沈承安见盛霜序走远了,才继续之前的话题,说:“我回去会见的,她有时间就行。”
“你刚刚做什么去了?”季春酲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与平时嬉笑放荡的语气不同,他的心思远比常人细腻得多,季春酲沉了声音,第一次对沈承安如此郑重地说,“沈承安,我实话实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她对你估计也没什么兴趣,但你得对我姐姐好一点儿。”
“我就这一个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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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没了沈承安,盛霜序一扫教堂的阴霾,连墓园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这是当时盛霜序唯一能付得起钱的墓园,虽然位置偏僻了些,修葺得也略微简陋,所幸环境还算不错。
他慢慢往里走,迎面撞上了一家准备回去的人,他们正说着话,抬眼与盛霜序对上了视线。
盛霜序望着那些人,手里的花束“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他看见了宋玲雅。
盛霜序的小腿肌肉紧绷,却一步也迈不开。他不知道自己该向前还是落荒而逃,他只能怔怔地盯着宋玲雅,僵在原地。
那一家正是宋玲雅的家人,一行人只有宋玲雅的父亲和大哥三人,为首的是宋玲雅的父亲,他们同时也注意到了盛霜序,这一瞬间,盛霜序听见了无数向他袭来的脏话和辱骂。
盛霜序脑袋一片混乱,他根本听不清对方骂了什么。
盛霜序祭奠盛语薇这么久,从未遇到过如此巧合,也从不晓得宋玲雅的亲戚也安葬在此处,为何偏偏今天就能碰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