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丧丧又浪浪
韩超微微一顿,咽下前头的问题,看向裴箴言膝上仍很虚弱的猫:“我听说你是为了救猫才砸窗的,就是它吧?”
“对头,它脑袋卡住了。”
“都小事一桩,虽然不是我的猫,但我不能让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心寒吧。”韩超非常大度地说,“反正我有保险,不用你赔了,我们就当交个朋友。”
裴箴言正想道谢,却听一旁陆仅说:“就算走保险,明年保费也要上涨吧。你爽快点说个赔偿方案出来好了。”
他态度不算好,韩超对他态度自然也好不了,头转向他,就差把“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几个大字贴到额头上了:“我说了不用了。”
陆仅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兀自道:“我刚才等你过来的时间里了解了一下,你这种车的保费一年大概在十八万到二十万不等,出过险次年保费约提高10%,这边赔你两万你觉得怎么样,够了吗?”
“真的不用……”
“到底够不够?”陆仅已经很不耐烦,“你同意我们就直接了掉,不同意那你报个数出来,猫既然不是你的,没道理占你这个便宜。”
裴箴言:“……”合着全他俩商量了,没他砸窗当事人什么事呗。
趁俩人扯皮,他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第一反应是找裴正要钱。他和父亲的关系要比母亲的和谐得多,共同语言也更多,相处更像朋友而不是父子。
如果说父母之间有一人能理解他砸了辆保时捷只为救一只猫的行为,那这个人毫无疑问一定是裴正。
但这一次他手指悬在“爸爸”一栏,却迟迟没能点下去,少顷,他选择给汤婉约拨去求助电话。
汤婉约关机,裴箴言记得她说过自己今天要出趟差,这会大概在飞机上。
裴箴言陷入一筹莫展的僵局。
钱是个敏感话题,离间人的本事一套又一套。放眼整个世界,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产生金钱瓜葛的人寥寥无几,除了父母之外,尽管他很不想承认,只有一个陆仅。
他非常确信,陆仅今天会帮他,而且照现在这个架势,陆仅会主动帮他,甚至不需要他开口。
可明明三天前,陆仅的表现还是踹翻台阶不给下的决绝,今天摇身一变,又变成处处维护的关心。
凭什么啊,他心底涌出不合时宜却无法自控的失衡和不甘。
凭什么你想绝交就绝交,想装作若无其事就装作若无其事。
凭什么你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
那厢,陆仅和韩超敲定最终赔偿数目:一万八千元。
韩超一个受害者,面向裴箴言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居然是歉疚,说话完全用的商量的口吻:“太见外了,我真的不需要你的赔偿,你看你能接受这个数目吗?”
“收款码给我一个。”陆仅于今日不知道第几次抢裴箴言的话筒。
裴箴言不想欠陆仅那么大一人情,阻止道:“不用,我自己来。”
“又犟什么,你有钱吗?”陆仅跟韩超扯烦了,情绪一时收不拢,跟裴箴言说话也没好气,跟吃了火-药似的呛。
他看到裴箴言找父母了,父亲的没打出去,母亲的打了但没通,裴箴言这个闯祸精最擅长的事就是先斩后奏,能拖多久是多久,但凡私库够银两,绝无可能主动凑到父母面前挨批。哪怕他只剩最后的一万八,他也会熬过今天等明天没钱买饮料喝了才开口。
只是按理来说,年才刚过,裴箴言的压岁钱应该是可以负担这笔费用的。
陆仅视线不经意落到裴箴言的脚上,一下子了然于心。
回回见他,回回不一样的鞋。
能有钱就怪了。
“……”裴箴言确实没钱,他拿压岁钱买了四双鞋,给电脑升级了装备,还贿赂了汤宁一笔,保守估计余额已经不足四位数。
韩超见状打开自己的微信,和颜悦色地说:“我不急,你可以先加我个微信,等有钱了再还我好了。”
“还是我这边先给你吧,这么大一笔钱,你就这么放心别人吗?”事情发展到这里,不管是陆仅的语言还是行为都已经表现得非常强势,到了不容置喙的地步,他直接下手点开韩超的收款码,然后用自己的手机一扫,将一万八千元打了过去。
“你……”韩超让这一通先下手为强打得猝不及防,直到钱到账的提示音响起他才反应过来,鲜少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但他又找不到什么生气的理由,被将得无路可走。
裴箴言品出俩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味,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捣鼓起韩超的手机,不过他点的是人家的微信二维码,他用自己手机扫了码后发送好友请求,轻描淡写平息了韩超的战火。
“裴箴言。”他报上自己大名,打交道于他而言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只要他愿意,就没有他吃不开的场子,“谢谢超哥不跟我计较,下次有机会一定请你吃饭。”
*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两拨人道了别,裴箴言用打车软件就近找了家宠物诊所等车,给猫做个基本检查,还打好算盘让兽医顺便给他处理一下手上的碎玻璃,反正只是一点皮-肉伤,都是医生,想必处理起来不在话下。
猫是胖子今天才买来讨好那个女人的,双方都对它没什么感情可言,女人已经拉黑了胖子,至于胖子,自己的工作都不一定保得住,哪有心思管猫。
其实裴箴言也没有养宠物的打算,因为陆小猫,他对猫这种生物没太多好感,而且他都还没取得另一家庭成员的同意,这位脾气暴躁的家庭成员十有八九会强烈反对,指不定还要说几句类似“你敢把它带进家门我就敢把它丢下楼”之类的过激言辞,但他好歹花了一万八的沉没成本在这猫身上,放眼全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当这个新任铲屎官。
可见沉没成本绝对是促使一个人在一条道上走到黑的不二理由。
猫的名字他都给想好了,裴钱。
滴滴车抵达,裴箴言坐进车里发现陆仅也有陪同前往的打算,他伸手拉住车门,于两年来、第一次在非外力因素干扰下、正常地跟陆仅说话:“你先回去吧,钱等我妈下了飞机我转给你。”
撇清关系的态度。
陆仅扔他衣服那事在他心里还没过去。
“不用。”陆仅坚持跟进来,“我不是还欠你钱呢吗?”
裴箴言迷惑:“你什么时候欠我钱了?”
陆仅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对视三秒,裴箴言醍醐灌顶。
艹。
几天前他被维修工坑进物业办公室那次,为了脱身,他说他等陆仅是因为陆仅欠他钱一直没还,所以他打算谎称自己没带钱,好让陆仅把修门费付了。
合情合理,全场都信了他,深信不疑。
这狗在外面全听见了。
第10章
“砸了辆保时捷就为了救个猫,还是918?裴箴言你疯了吧?!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老娘的钱只要去地里种一种就能长出来了?”
“不,我不是说你可以养的意思,你想都别想,你敢把那个小畜生带进家门我就敢把它从楼上丢下去!……你爱怎么办怎么办,丢了也好送人也好,反正不许带回家!”
“对,我没有爱心,我冷血。”
“钱,什么钱,你问你爸要去啊,你俩不是哥俩好吗?反正我不当这个冤大头,再说你不是有压岁钱吗!”
宠物诊所。
兽医从业十年头一次碰到人类伤患,裴箴言本来还担心兽医会不会拒绝他,就像《情深深雨蒙蒙》里面医生拒绝给如萍杜飞的猫看诊。
不过事实证明他完全多虑了。
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深深感动了兽医,以至于他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温柔和耐心对待第一个人类患者。
裴箴言几乎没察觉到任何疼痛,得以专心致志跟汤婉约谈判。
可姜还是老的辣,一直到汤婉约把电话撂了,也没松口同意家里养猫,更没同意给钱。
汤婉约的嗓门即便不开公放也够陆仅听清个大概,等裴箴言打完电话,他主动说:“钱我不急。”
他现在倒是人模人样了,可刚才揭穿裴箴言还不够还要明知故问加一句“够还你钱没”的时候要多缺德就有多缺德。
裴箴言本来心里始终有气,琢磨着再怎么也要让陆仅吃一次憋才能消掉扔外套的仇,结果让这一打岔,还是决定作罢。
大家十几年的兄弟,没必要那么斤斤计较。
不过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人家客套两句,当真就没皮没脸了。
“我尽快还你。”
陆仅还是那句话:“不急。”
裴箴言一时半会竟不知道如何接腔。
也许是因为每天都能在学校碰面的缘故,他从未觉得那些跟陆仅嬉笑怒骂亲密无间的岁月已经离他很远,但到这一刻,他切切实实感到两年时光到底还是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一定的隔阂。
半晌,他干巴巴挤出了一个“嗯”字。
兽医给裴箴言包扎完毕,给裴钱检查身体。裴钱是一只一岁左右的母猫,根据胖子的只言片语推测,它应该辗转过好几届主人,不安定的生活经历导致它营养不良,还极度缺乏安全感,对兽医的检查异常抗拒,又抓又挠,经过众人好一阵的安抚才冷静下来。
“总体没有什么健康问题。”兽医摘下手套,手背上两条抓痕轻微破皮,“回去好好给它补充营养,注意一下有没有应激反应,差不多一个星期以后过来打疫苗。还有冬春季节是猫的发情期,你要是打算给它做绝育的话€€€€建议做哈,对大家都好,等过了这个时间段带它过来把绝育手术做掉。”
裴箴言应下,轻轻抱起裴钱,能感觉到它瘦骨嶙峋的身体因为惧怕而微微颤抖。
如果说之前裴箴言留下裴钱完全是出于无可奈何和对沉没成本的考虑,那此时此刻他真的感受到了自己对另一条生命沉甸甸的责任,它那么柔弱瘦小,它的身家性命、前途未来,一切的一切都仰仗着他。
它是这个世界上最依赖他的存在。
“裴钱小姐,我们回家。”
*
一通折腾下来,回到江南华庭已是晚上十点多。
裴箴和和陆仅一前一后下了车,一起走进小区。
月光皎皎,与昏暗路灯地灯相映成辉,几栋住宅楼不规则地亮着温暖的灯。
路途过半,裴箴言望着前头五步开外的陆仅,确定他们之间的氛围是真的怪异,而不是自己的错觉。
方才在宠物诊所和回来的车上因为都有其它人在场分散注意力,倒没那么明显,但一旦变成独处,这种无言以对的状态就显得非常突兀。
绝交两年,竟生疏至此么,他不禁暗自咋舌。
陆仅不是擅长打交道的类型,性格冷淡而且懒理人情世故,还是个死洁癖,一不留神就会弄得别人下不了台,所以从小朋友就少得可怜,裴箴言甚至想不出陆仅除了他还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朋友。
可以说,没有裴箴言的陆仅的人生,完全能著写一部《百年孤独》。
陆仅这种性子,肯率先低头已经是极限,剩下的裴箴言不敢指望,活跃气氛修复裂痕这种差事还是交给他,他在行。
想找话题还不容易么。
刚才宠物诊所给裴箴言推销猫粮猫砂猫屋之类的必需品,裴箴言本来打算咬咬牙花最后的钱买下,结果陆仅说这些东西他家里都有多余的,可以送给他。
“你确定陆小猫肯把它的东西给我家裴钱啊?”裴箴言追上去,一把勾住陆仅的肩膀。
陆仅整个肩背顿时一紧。
那一瞬间的反常没能瞒过裴箴言,他的手臂非常明确地感受到了来自陆仅身体的抗拒。
裴箴言一时间有些悻悻的,他知道陆仅讨厌别人的触碰,但他没想到两年没当兄弟而已,他就也成了“别人”中的一员,往常稀松平常的勾肩搭背竟惹出那么大反应。
但是现在就把手放下来更尴尬,所以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感受出来,机械地把手继续搭在陆仅肩上,解释道:“我怕它气得发疯。”
两个人简直像两根并肩前行的棒槌,一根比一根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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