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 第52章

作者:北南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乔苑林一怔,婚礼上就差点露馅儿,这些日子他把这茬给忘了,现在该坦白还是继续圆谎?

  “那一年的生日……”他支吾道,“是我骗你的。”

  梁承记了八年错误的日子,可那一天的太阳、球场和湖边的心愿历历在目,即使真相大白,大概也永远不会忘记。

  他问:“今年的那一天,还过么?”

  乔苑林摇摇头:“都知道了,何必自欺欺人。”

  梁承说:“要是我愿意继续上当呢?”

  两个人心不在焉地僵持着,思绪飘回那个夏天,直到乔文渊跟贺婕散步回来,他们重拾精神,佯装波澜不惊。

  乔文渊招呼道:“梁承,陪我喝杯功夫茶。”

  “好。”梁承拉开椅子,看见桌上皱巴巴的纸,“鲍春山?”

  乔苑林拿起来,问:“怎么了?”

  梁承想了想,说:“没记错的话,晚屏后巷,她是小乐的妈。”

第47章

  星期一, 乔苑林抱着一箱子家当到单位,特意赶早,等电梯的人不多, 他不必担心跟孙卓碰上。

  每层楼的装潢和布局基本一致, 到了十二楼, 他有种没挪窝的错觉,但入眼一行大字将他拉回现实——老干部活动中心。

  这一层分三个办公区,除了活动中心,还有新媒体运营部和一个栏目组。他依旧要跑采访, 所以应该在栏目组吧。

  乔苑林沿着环廊绕了一段,在一大间办公室外停顿, 墙上铭牌镌刻着:《平海八达通》栏目组。

  “我靠。”他第一反应很惊吓, “不会是这儿吧!”

  《平海八达通》是本地人都知道的节目,每天报道平海市的鸡毛蒜皮。乔苑林上一次看这节目是初二,记者羞耻地喊口号“小达出马, 一个顶俩”,把他雷得赶紧换了台。

  这节目创办之初也辉煌过,几十年来一路火花带闪电,从新闻频道变成生活频道,颓废滑坡, 如今收视低, 效益差,也就大爷大妈有兴趣瞅两眼。

  久而久之,这档节目在台里越来越没有存在感,大联欢出节目都想不起来那种。犹如冷宫,临退休的,犯错误的, 不好安置的关系户,基本都被存放进去。

  乔苑林一脸惶恐,难道在孙卓心中,他这个旧同僚的儿子算关系户?可他考试考核一直是第一啊,林成碧都离巢多少年了!

  他现在回采访部给孙卓跪下,还来得及吗?

  清洁阿姨来上班,经过问:“小帅哥,你杵在这儿好半天了,办事还是找人哪?”

  乔苑林怀着一线希望,说:“我可能走错地方了。”

  清洁阿姨:“那别在这个门口晃悠了,遇见暴躁姐要挨骂的。”

  乔苑林:“暴躁姐?”

  “就这屋的主编。”阿姨打碎他的幻想,“姓鲍。”

  刚说完,一个绑着低马尾的中年女人从电梯方向过来,衣着过分朴素,背的包竟然是学生那种运动书包,手上拎着俩韭菜盒子。

  乔苑林心怦怦跳,比当年跟梁承同床共枕还激烈。女人到门口,上下扫他一眼,推开门说:“昨晚打电话的是不是你?”

  “是我。”乔苑林跟进去,一片办公区和二组差不多,他悲从中来,“您就是……鲍主编吧。”

  鲍春山回过头:“大清早你哭丧呢,晦不晦气,给我喜庆点!”

  乔苑林挤出一抹笑容,进办公室带上门,当年后巷的吵骂声记忆犹新,是这个味儿。

  鲍春山坐下吃早饭,没提孙卓交代过什么,只道:“咱们组不缺闲人,缺干事的,先试半个月,不行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乔苑林应道:“嗯,我会加油的。”

  鲍春山说:“还有,八达通和你以前做的新闻不一样,要有生活趣味。听说你跟孙主任意见不合才调来的,把你的犟脾气给我收好,我可不容你闹腾。”

  乔苑林一肚子不甘不忿,在飘香的韭菜味里翻江倒海,他一一保证,领了份文件出去干活。走到门口,他纠结着停下来。

  为了提升新领导对他的印象,也为了以后日子好过,他决定耍一下职场心机,问:“主编,令郎是不是叫裘乐?”

  鲍春山说:“以前是,现在叫鲍乐。”

  “我跟小乐认识。”乔苑林道,“以前在晚屏巷子,我住旗袍店,您见过我吗?”

  鲍春山:“不记得。”

  “那您记得梁承吗?”乔苑林一咬牙一跺脚一横心,“我是梁承的弟弟。”

  鲍春山气场十足地挑眉,说:“就那个骑摩托撞崩我家门,把我儿子塞垃圾桶的梁承?他是你哥?”

  乔苑林一凛:“……不是亲哥,其实也不算很熟。”

  在八达通的职业新生涯拉开序幕,前三天乔苑林仍抱有幻想,盼望孙卓一个电话打来,说采访部需要他。而实际是在食堂遇见,姓孙的就冲他点了下头。

  不过他不后悔,那档特辑邀请了另一位医生,不会再牵扯到梁承身上。

  接受现实后,乔苑林全心投入工作,明白了鲍春山“不缺闲人”的含义。这破栏目组有不少混日子的闲人,起初勤快,在其中消磨久了便也失去了上进心。

  他不想那样,宁愿一个人用三个人的劲儿。鲍春山看出他这一点,渐渐吩咐他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不仅是记者,简直是主编助理了。

  一礼拜下来,他认识了新伙伴,记者巍哥、编辑小许,摄影大志叔。八达通报道了旧小区管道故障、健身房跑路、情侣当街热吻被电动车挂倒……

  下班前,乔苑林去交素材和稿子,敲开门,鲍春山刚被挂断电话,最后一句貌似说的是“您再考虑考虑”。

  晨会时提过,鲍春山下周想报道一位见义勇为的老人,但对方不想接受采访,刚才估计是被彻底拒绝了。

  乔苑林说:“主编,这种事不能勉强的。”

  “你懂什么。”鲍春山道,“老人抓的是潜逃犯,还负伤了,这件事公安局要正面宣传的。自媒体和别的新闻都在抢,人家不是拒绝采访,是拒绝咱们八达通。”

  如果能独家报道,对栏目组大有好处,乔苑林问:“老爷子出院了吗?要不上门探望一下,比较有诚意?”

  鲍春山看他:“你明天休息是吧?”

  电视台门口斜停着奔驰越野,梁承下班没准点,乔苑林也是,全凭运气不太靠谱。还好门卫大爷提前通知他,人没走,可接。

  梁承探出头,说:“谢了啊。”

  大爷呵呵笑:“甭客气,不能白吃你送的橘子。”

  乔苑林夹着电脑包出来,车前盖锃明晃眼,他迟钝一步,大爷替梁承催他:“快走吧,你哥等好一会儿了。”

  “……”上了车,乔苑林掏出电脑,打开热点。

  两个人保持沉默,心照不宣一般,梁承专心开车,乔苑林办公,电台唱着略微糟心但能接受的老情歌。

  堵在高架上,浮躁的司机按喇叭,梁承撑着额角欣赏黄昏,偶一偏头,乔苑林的轮廓描着赤金的边,异常漂亮。

  察觉出他在看,乔苑林说:“你很无聊吗?”

  “嗯,没人理我。”梁承道。

  乔苑林打开文件,借公事溶解当下的氛围,说:“最近有个大爷,摊煎饼的时候有人插队,结果那人是潜逃十年的通缉犯。”

  梁承问:“通缉犯摊煎饼搁几个鸡蛋啊?”

  “你烦不烦。”乔苑林鼓着脸忍笑,滑动页面,“那位大爷勇擒逃犯,光荣负伤,原来他是一名退休警察……”

  梁承奇怪道:“怎么不讲了?”

  乔苑林扭脸看他,将电脑屏幕转向他,指着文档中的名字,程立业。

  梁承瞥了一眼,车流移动,他收回目光专注开车。乔苑林合上电脑,有点后悔,想掩盖什么似的去调大歌曲音量。

  梁承握住他的手,拦下来,说:“没事。要采访他?”

  手被包裹在掌心,搁在中间的扶手箱上,乔苑林微挣,说:“他不愿意,明天登门去谈一谈。”

  梁承问:“要紧么?”

  乔苑林违心回答:“不要紧,试试而已。”

  车河从高架桥奔流直下,梁承说:“你知道么,你有小心思的时候会抿一下唇珠。”

  乔苑林立即抿了一下,又松开,两瓣嘴唇不知该怎么处置了。

  片刻后,梁承说:“或许我可以帮你。”

  后半程乔苑林没动弹,拳头被握着,有种受人恩惠于是出卖肉体的错觉……又觉得,梁承是在讨要安慰。

  周六上午,梁承陪乔苑林去市局家属院,外来车辆不许进入,他们步行进去,凭记忆找到三号楼。

  当年程立业给贺婕留过一个详细住址,让她需要帮忙随时过来,但贺婕并没有来过。

  单元门口,四楼飘出熬中药的味道,他们上了楼,乔苑林走在前面,按门铃之前看了一下梁承的神情。

  叮咚,梁承淡然地帮他按了。

  开门的是程怀明,刑警队长的记忆力非同一般,一眼认出乔苑林是岭海仓库报警的中学生,等看到身后的梁承,他明显有些错愕。

  进了屋,卧室门开着,程立业在里面喊:“怀明,谁来了?”

  程怀明没有回答,进厨房关火端药,领他们走进卧室。床上,程立业一只手臂打着石膏,腰也扭了,直挺挺地躺着。

  梁承踱至床边,冷淡地说:“怎么没住院?”

  程立业这些年很显老,是名副其实的“大爷”了,他瞪着梁承看,定住魂儿,许久才重重叹出一口浊气:“我没做梦吧……”

  乔苑林拎着一箱牛奶,搁下问:“叔,你记得我吗?”

  程立业回忆起来:“假装捡钱的小孩儿……我就猜着你们认识!”一激动,腰疼,却笑着,“坐,快坐。”

  梁承穿着衬衫长裤,虽然扣子敞着俩,袖子折在肘弯,但不妨碍他高贵冷艳。把乔苑林带过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并不想聊天叙旧。

  程怀明看得出来,拿包烟,说:“屋里闷,去阳台抽一根。”

  卧室只剩乔苑林,他表明来意,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希望程立业接受采访。

  有梁承这么大一个人情在,程立业不好拒绝,为难道:“我是真觉得没必要,虽然退休了,可我干了几十年警察,警察抓犯人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表彰的。”

  乔苑林说:“英雄值得被看到。”

  “我算哪门子英雄。”程立业苦笑一声,“我是民警,一辈子没接触过几宗大案,现在老了,就不抛头露面装大瓣儿蒜了。”

  乔苑林沉默稍许,问:“为了救养母失手杀人,算大案吗?”

  程立业呆住,涨得红着面:“梁承的事,你都知道?”

  在难闻的药草气中,乔苑林仿佛已经展开一场采访,他没拟过草稿,没预设角度,完全凭本能,将冒出的一条条问题抛出。

  程立业招架着,这个刚立功的老警察,回忆着十多年前甚至更早的往事,报警的女人,伤痕累累的少年,巧舌如簧辩解的男人,画面纷乱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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