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虽未能亲眼所见,但根据她们的描述,也能想象到神魔森林是个怎样凶险的地方,心中*不由得感到庆幸。她说得对,但凡任何一只妖怪有了来人间的想法,且有那个能力,开了这道口子,都是真正的民不聊生。
手抚摸着纸面,那细致的手感,叫盘香饮想起了幼时蹲在河边用手剔鱼骨的时,那柔滑的生鱼肉。
在此之前的岁月里,她只被那位“虎仙”震撼过一次,心中对世界的了解从小渔村到九天之外,已是极大的飞升,而如今,却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将那份感触抛开,盘香饮不得不面对当下最棘手的问题,猜测道:“她带走裳熵,或许是出于当年同样的目的。”
“您是说,献祭?”谢眉拧着眉头:“做过的事,还要再做一次?”
幽怜梦:“上一次失败了,她还没死心吧,想再试一次。”
谢眉道:“献祭一事,还有一次不成,两次成的道理?”
幽怜梦道:“她既知道始源花,必然要知道自己和裳熵都是被污染过的,既然污体无效,就会想别的法子了。”
以魔物的视角来看,上一次献祭失败,也许正是因为宝石受到了污染,效果大打折扣。
她还不晓得飞升之地,那位传说中能实现愿望的人是谁,也就依然是迷信神话传说的卫道者。
亦或者,她在长久的潜伏偷窥中,早已从裳慕的对话中得知,天上的苍白世界里,只有一位对女儿不管不问,醉心于山水画的大龙神,根本没人能兑现献祭者所许下的愿望,却又不相信她们的话,还是想再尝试一次。
幽怜梦费解道:“可始源花都没了,也不知道她还想用什么法子来净化宝石。”
她若是有那个能力净化裳熵,那为什么不直接拿来净化自己?还要多出一道工序?
谢眉喃喃:“如此执着,她想要什么?”
突然,慕千昙道:“秦霜。”
几人都同时看向她。
回来这一路上,慕千昙始终沉默,半仰着头,望着深沉的雨幕,像是被雨水淋成了一块凝结千年的寒冰,乍一开口,嗓音又沉又哑,仿佛喉咙里含了块铁。
谢眉眼神波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道:“为何那魔头,独独不愿放过秦霜那孩子。”
由于慕千昙那明显不对劲的两个字,盘香饮再次审视了三人,须臾,放下笔,站起身,双手负后,走到几人面前:“你二人,先去休整。”
她说得是幽怜梦与谢眉,这俩人身上都有明显且恐怖的伤,状态也极差,还能站在这汇报,都是她们有充沛的战斗经验来保护自己,避开了致命位置,意志也足够坚定,换一个人,早就趴下了。
可即使是她们,再不休整,也会造成再也无法逆转的永久伤势。
谢眉也明白,却是低下头,满目惭愧:“未能完成掌门的任务,我....”
她声音有些干涩。
进入心源幻境,再进入神魔森林,都是为了找到那魔头的弱点,来撬动目前当方面被压制的局面,但不管是哪一次任务,似乎都推进了,却都没得到想要的重要信息。
关键时刻,面对危险,她们从神魔森林回到人间,那片藏有古国废墟与更深层次宝石秘密的大陆就此葬身鱼腹,成为再也无法触及的存在,调查也进入了死胡同,唯一和魔物相关的线索,已彻底断了。
盘香饮何尝不知严峻,还是温和道:“出任务首要的事是活着,快去吧,早去早养早归。如今天虞门实在缺人手,你们尤其重要。”
天虞门门徒数万,根本不缺人,修仙界也自然也不缺。可面对魔物,只有那一撮最顶尖的能帮上忙,别的人,只是白白送命罢了。
幽怜梦知道谢眉怕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总觉得没完成任务很挫败,便轻啧一声,向盘香饮行礼后,强行便拉着谢眉离开。
自己眼睛看不见,走得还磕磕碰碰,下一秒就要摔倒,好在谢眉很快搭上手,两人一同回到淅淅沥沥的雨中。
目送两人离开,盘香饮转头望向慕千昙。
“千昙。”她轻唤。
叮咚,一声响,于屋内颇为突兀。
慕千昙循声望去,才发现李碧鸢就在角落里坐着,听完了全程。
她不在烛火范围里,无声无息,脸上的表情也很微妙难看,手表一亮一亮,半边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
发现自己被注视,李碧鸢才慌张道:“裳熵被抓走了?”
慕千昙暂且不想对她解释,转而向盘香饮道:“人间怎样了。”
盘香饮道:“我有介入,不会出意外。”
她说不会有意外,那就不会有,料想魔物多厉害,也都是小打小闹,无法在短时间内,在人间掀起大规模的战争。
就算可以,盘掌门有移山倒海之能,随便搬来一座山,挡在那些人行军路线上,对于凡人而言,就是无法逾越的高山,后头还有一山更比一山高,那仗自然也打不起来。
至于在仙界,魔物会伪装的消息,已通过一同观看心源幻境的修者们散播到各处。最近,哪怕是日常吵架的,都要掂量三分,设几个问题,判断对方的身份。
想来,像当年的秦霜,慕千昙,那样被误解,被无端憎恶的悲剧,都很难再发生了。
“目前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魔物。”慕千昙确认着。
盘香饮道:“是。”
排除一切干扰,慕千昙心中有了畅快的感觉:“那就该了结了。”
还以为她被惹怒导致过于着急,盘香饮微蹙眉尖:“千昙,魔物狡猾,神出鬼没,对付她,还得从长计议。”
“不。”慕千昙斩钉截铁,那被雨水打湿的狼狈形态,却不妨碍那如箭一般利的目光。
她咬着牙,笑道:“奇怪了,我这种脾气,怎么会容忍她那么久。”
回想来这世界后经历的所有事,真是难以想象的憋屈。她是糊涂,也是真是被磨断了骨头,竟然就乖如绵羊般容忍了那一次又一次的耍弄,跟在魔物屁股后面走,还被牵动情绪,看了这般久的戏。
魔物啊魔物...
她慕千昙好端端活得现在,难道是靠忍让和低头吗?不,是毫不怕死的冲劲,与一次次不畏惧失败的尝试。
在最倒霉的时候,她的直觉也给过她很多助力,而此刻,红宝石,蓝宝石,净化,魔物等等,过往种种线索糅杂于一锅,相互缠绕,纠结,翻腾。
情绪异常,导致慕千昙的胃痛起来,却换来脑中一片清明,耳朵屏蔽了雨声,风吹纸的唰唰声,手表的滴答声,甚至盘香饮的呼吸声。
回忆一段段碎裂,摔在地上,重塑为不完整的拼图,供她重新拼凑。
忽而,裳熵被大片纯白色花瓣吞没的场景,闪过她的脑袋,熟悉的愤怒如岩浆喷涌而出,烧灼她的大脑,帮助她在沸腾的思绪浆液中,找到了最为清晰的那一条线。
就是那个!
霎时间,天地明朗。
她勾起唇,唇角再次流下一行血。
看着那血,盘香饮以为是伤口,拿出一块叠好的方巾,帮她擦去血,却是擦不干净,继而发现,这道伤竟是不能愈合,便问道:“千昙,这伤?”
“裳熵咬的。”慕千昙平静道。
龙族造成的伤口只有龙族能治,所以才会长时间未愈合,流血不止。怎样才会咬到唇上这个位置呢?几乎就差明说了。而她那丝毫不隐瞒的,习以为常的坦率神态,登时让屋内剩下的两个人都惊奇不已。
李碧鸢张大嘴,好半天都是这幅样子,作为与慕千昙同一视角生活过很久的人,无法相信这种事是怎么发生的。
盘香饮倒是恢复得快,迅速想通关窍,收回了方巾:“果然。”
她不懂情之一字,活了将近两百多年,也从未动过寻找道侣的念头,但这俩人都是她看着走到这里的,两人之间,发生过太多事,一切都水到渠成,并不该奇怪。
毫不在意自己说出了多么令人炸裂的事实,慕千昙转而道:“我有法子,叫她原形毕露。”
她抬起燎火般的眼:“我得见她一面。”
从小山殿里出来时,慕千昙刚走几步,便被身后人叫住:“昙姐。”
李碧鸢跟了出来:“我要跟你说几句话。”
慕千昙停步,回眸,看着细雨中脸色颇为复杂的人,开口道:“什么事?”
李碧鸢欲言又止,说不出什么。
慕千昙失去耐心:“穿书局在你背后视奸那么久,上下几百上千号人,凑不出一根脑筋?想想对付那魔物的法子?”
“没有。”李碧鸢摇摇头。
“那就少耽误事,一帮废物。”慕千昙转身欲走。
“别走!昙姐,”李碧鸢扑上来,抓住她的手,仿佛豁出去了,脱口而出道:“要不然,别去琢磨魔物了,她太恐怖了,那根本就不是人能打败的,我们想办法逃跑吧。”
没想到她这一心报效穿书局的,还能生出这种念头。慕千昙察觉到她的颤抖与恐惧,低声道:“跑去哪?”
“你们去了另一座大陆,应该亲眼看到了,这个小世界比你想象中还要庞大,总有那怪物找不到的地方。我们...”李碧鸢颤抖着唇,似乎也在被自己所说的话惊讶,声音都小了。
“我们先藏起来,你给我个几十年,也许我能做出新的时空机器,那时候,我们就逃到别的世界去,再也不用担心那魔物追杀!”
慕千昙道:“魔物等得了你几十年吗?”
都不提魔物,就是没有任何干扰,在这种连电力都需要重新研究的环境下,想要做出穿梭机器,比登天还难。
李碧鸢不说话了。慕千昙扒开她的手:“我说我有办法对付她,并非逞强之言。”
李碧鸢眼睛里微微亮起光:“昙姐?”
慕千昙道:“你安心待在盘掌门身边,至少她能保障你活着。”
眼看她又要走,李碧鸢再次道:“等等!再等下。”
她不敢直视,可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的划过慕千昙唇角:“你...不舍得走,是不是和女主角确定关系了?”
慕千昙抹了下唇角,手心一道血线。
这伤口不大,却总是钝钝得疼,像一种提醒。
手中的血被雨水冲刷,慕千昙道:“她不是女主,她叫裳熵。”
这个世界里,她早就不是最为特殊的那个了。
少顷,慕千昙眸中带着揣摩之色,望向李碧鸢:“说来,你倒是和我想象中不同。”
本以为最喜欢纠正她“脑残”,“纸片人”,“炮灰”等概念,认为角色有血有肉,让她对主角好一点的李碧鸢,会一直坚守到最后,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有了放弃一切,逃跑的念头。
听见这话,李碧鸢脸色青白,却没反驳。
离开天虞门,慕千昙一口气奔出数十里。
她刚从神魔森林回来,精疲力尽,本该休息,却凭借着一股要撕下魔物脸皮的想法,硬生生跑了出去,双眼耀耀如火,找了个干净敞亮的山洞,盘腿坐于其中。
打座喘匀了气,慕千昙睁开清明的双眸,拿出退魔铃,一掌拍在地上。
那穿书局制作的,唯一能够对魔的珍贵法器,就这么化为一滩烂泥。
“出来吧。”她说。
第312章 第一次与魔物正面对上,是在尚未覆灭的伏家,慕千昙为了追求真相而选择……
第一次与魔物正面对上,是在尚未覆灭的伏家,慕千昙为了追求真相而选择自投罗网。
在一间挂满黑布的房间内,她看到了那惨白的羊骨,找到了自己的计划一再偏离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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