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你当主角啊 第356章

作者:湮秋 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东方玄幻 正剧 GL百合

她跟随秦河走进一片竹林,那地上,果真倒着一具面目模糊的尸体。

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这个时候应该....

秦霜没有检查她的呼吸,也没有查看她的任何状态,甚至没有确认她的身份,她忘记了所有该做的事,只是遵循本能,在旁边泥地挖起来,直到挖出一个深坑,将尸体扔了进去,再掩埋。

她在旁忙活,秦河始终看着她,哭泣不知何时停下了,只有一双观测着的,冷然且讥笑着的眼睛。

把最后一捧土堆到地面,秦霜扔下铲子,再次拉住秦河的手:“没关系的,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宗门不会把我们赶走,你放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额头忽而一痛。

光芒刺着眼皮,驱散所有含混的梦,秦霜听到鸟叫声。她费力睁开眼,看到疏朗的竹林,以及蹲在他面前,眼中充满担忧的秦河。

“你放心,我不会叫人发现的。”秦霜抓住秦河的袖口,立即说道,嗓音哑到听不出是自己。

秦霜手上身上全是泥,就这么靠过来,把秦河一身白袍与马面裙都弄脏了,少女却视若无物,安抚着人,还将她抱住:“姐姐,你说什么呢,做噩梦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在这歇了。”

浑身都是针刺般的疼,秦霜无力摇头,一夜过去,清醒了些,她心里也觉得或许是梦,不然也太过荒谬。不过,是真是假,看看就知道。

身下的土地还是松软的,秦霜一把推开秦河,再次抄起铲子,又挖出一个深坑,而坑里并没有尸体,只有一些血。

没有尸体,哪里来的血呢?

“姐姐!”

秦霜听到一声惊叫。

她回过头,看到秦河惊慌失措的脸,身体表面也有黏腻湿润的感觉,用手一摸,满手是血。

原来是从她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太好了。

秦霜睡了半个月。

等她醒来时,身上伤口好了七七八八,一种沉重的麻木感像是裹尸布一般将她裹紧。她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窗外的骄阳照在她瞳孔中,只反射出了微弱的光点。

她逐渐回忆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会做埋人的梦,大概是她自己理想的投射。她是希望妹妹在知道了现实后,也能够迅速接纳她,站在她身边,帮她隐瞒那一切。

可如今,她已经不确定杀人一事到底是真正发生的,还是她的幻觉,或者另一场梦。

能够确定的是,在事发后整整一个月,没有人找上门来。

这次,秦霜修养了许久,才终于把一身伤养利索了。在此之前,她被掌门与师尊连番看管,强制性关在房里,不能出来。她闲*得无聊,只好看书,一本又一本。消磨时间用得,也不算认真,可当看到一本关于草药的书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本书上记载了一种草药,生长在某片地方,某座山,某个山洞中,全世界只有那一处山洞有极为稀少的一小片。那种草药服下一整支后,可以帮助天残者突破身体极限,也可以养护伤者,彻底的安神驱梦,总之,功能极多。

书上类似乱七八糟的记载其实颇多,包括胡编乱造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传说中的存在,经过了时间变迁,基本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要是放在以往,秦霜不会相信,可看到这东西的那会,她像是着了魔,竟然丝毫不怀疑,信以为真,打定主意要去寻来两朵,正好她两个妹妹,一人用一个。

若不是被种种原因限制,秦河与阿昙,这两个她最亲近的人,所拥有的成就,绝不可能只有目前这些。是半妖体质,是幼年时的噩梦,与连续不断的生病,是体弱,是残缺,是这些原因导致了她们停步不前,但她们还那么年轻,决不能被困在此处。

“我是个没用的,且罪孽深重的人,但我至少可以为她们做点什么。”秦霜喃喃。

第296章 树影深深,不见旧人。

秦霜揣上书,没告诉任何人,自己踏上了寻药之路。

这趟旅程很是顺利,她没有遇到太多难以解决的挫折,便在小半个月后,寻到了书中的那座山,以及山洞的大概位置。待要进去时,她却有了奇怪的感觉,似乎被谁盯上了。

为了寻宝而来,被跟踪也实属正常。秦霜提了速度,先钻进一片密林,快速清除了自己的脚步与痕迹,而后飞身上树,躲在阴影之中,手按弦上,观察来者。

不多时,两道一高一矮的影子飞到她脚下的树前,正是秦河与阿昙。

看清了人影,秦霜松了口气,但又提起了心。

秦河脚尖还没落地,便转头四处望,嗓音有些急:“姐姐不见了。”

阿昙默不作声,以目光打量周遭覆盖着落叶的泥地,没找到想要的痕迹,便道:“刻意隐藏。”

秦河惊讶道:“我们被发现了?”

为了跟踪成功,她与阿昙都将呼吸降到最低,像鬼魅般前行,且保持了一长段距离,却没想到,还是被秦霜发现,且将她们就这样简单得甩开了。阿昙道:“那可是引明上仙。”

听出她语气里的骄傲劲,秦河欲哭无泪:“坏姐姐!”

跟了小半个月,都很顺利,可失去踪迹也就是这么一瞬间。不想成果浪费,秦河不放弃,想要和阿昙分头行动,看谁能先找到新的痕迹,再相互联系。她将计划极快地描述,说完就打算赶路,可还没动身,就被拉住了手臂。

秦河看过去:“干嘛抓着我。”

阿昙道:“先找个地方吃药吧。”

树上的阴影中,秦霜动了下。

在发觉下面两人是谁后,她就把身形藏得更严实些,准备等她们走了再出来,让这胆大的俩小孩灰溜溜回家去,可听见这句话时,又忍不住低头往下看。只见秦河脸色的确更苍白些,还咳嗽了几声,看样子是生病了。

对于阿昙的提议,秦河不赞同:“熬药太久了,还要等凉,再等我吃完,我姐姐都飞到三座山头之后了。”

阿昙不打算让步:“不及时吃药,你的病会更严重。”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弦音从上方传来,犹如一道弯刃,从天而降。两人都下意识弯腰,捂住耳朵,略有些慌乱。然而,那弦音只有声音,却不蕴含灵力,犹如水波,刚碰到她们,就散了个干净,余音回荡在林中。

阿昙已知道出手的人是谁,顶着纷飞的残枝起身,目光灼灼,穿透林叶,望着树上的人。

果然,一阵风吹来,叶片翻飞,雪白身影浮现,女人掌下的那根琴弦还在兀自震动。她状似无奈道:“生病了还乱跑。”

“姐姐!”秦河嚷嚷:“你果然躲起来了。”

秦霜道:“屁股后面跟了两只聒噪的小老鼠,吱吱吱叫得我耳朵疼,不躲起来,我怎么抓人呢?”

她收起琴,弯腰摸索着树干坐下:“出来和师尊说了吗?”

阿昙低下头。秦河犹犹豫豫道:“没说。”

秦霜来了气:“你们两个,真是胆大包天,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这么远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怕被妖怪吃掉吗?秦河胡闹就算了,阿昙,你也跟着她胡闹。”

阿昙很快道歉:“对不起。”

秦河上前一步:“是我要跟着你的,你要怪就怪我,不关昙姐姐的事。”

看俩小孩这样,秦霜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摆出一副大姐姐气场:“少卖乖,你这孩子,真是不听话。长大了,胆子也肥了,还要跟踪姐姐,是何居心啊。”

她语气不算是很严肃,偏向于开玩笑,但心里确实压着火。此地偏僻,人迹罕至,藏着什么深山老妖都有可能,万一碰着什么意外,她真是不要活了。

被她批头说一顿,秦河先道歉,表示自己还是听话的,可那双眼睛分明还有话藏着。沉默了没几息,她突然挺起胸,握紧了剑,鼓起勇气问:“姐姐,你实话告诉我们,最近你的修为是不是出了问题?”

“出问题?”秦霜语速慢了些:“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秦河道:“那天我在竹林里找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的样子很不对,你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但我是你妹妹,我能感觉的到。”

一个月之前,秦霜出去除妖,用了比以往都更长的时间。秦河翘首以盼,等不到人归来,放心不下,想去姐姐居住的地方看看,但没找到人,好在看屋中陈设,有回来的迹象,于是寻过去,在林子里看到了她。

那时的秦霜,睡在地上,手里握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铲子,身上满是尘土,混合着血,散发浓烈妖气,隐隐都盖过了灵气。秦河本能感觉出了事,急忙找到师尊,没查出问题,师尊又还委托了沈仙师来帮忙看,都没看出什么,想要对症下药都没有办法。

本来想着,在秦霜闭关休息一段时间后,她再和姐姐好好谈一谈,但没想到秦霜伤口刚好,就急不可耐溜出去了。

秦河实在担心她怎么了,又觉得直接问怕是问不到什么,还不想惊扰人,便拉着阿昙一起,打算跟踪去看看,到时再做打算。

从小到大,秦河没有怎么忤逆过姐姐,这次办了件大事,也觉得理亏,害怕挨骂,赶紧接着说道:“你会担心我,是因我们是姐妹,那你就该知道,我也会担心你啊,不要瞒着我。”

好一会,秦霜才道:“你担心我被杀了?”

秦河闭口不言。她连重复那个字都不想,害怕残酷的联想会出现在脑海。

谁知,秦霜悠悠道:“就算那种事发生了,也没什么。”

一股火气窜上来,秦河叫道:“姐姐!”

秦霜挥挥手,蛮不在意:“我的修为没问题,师尊和沈仙师不都给我看过了吗?你也知道的。”

这是真的,所以秦河也只是猜测。得到了回答,她勉强忍住,还是不满的神情:“如果不是这个....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别的原因。”

秦霜靠上树干,手掌撑着下巴,点点头:“说说。”

“上上次,你出门回来,我听说了一件事。”秦河一副掌握大局的模样,还卖了个关子,似乎是指望罪魁祸首在她说出实情前,能够主动坦白,可惜没有。她只好继续道:“你把人家的戏摊子给掀了。”

秦霜不以为意:“不好好唱戏,只会弄一些骗人的勾当,掀他摊子都是轻的。”

秦河道:“也许他做错了,可人间自有律法,不该由咱们插手,你那样做事是不对的,师尊要是晓得了,会处罚你。你是不是担心这个,所以才心神不宁?”

要不是人家证据确凿,秦河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那些居民口中所描述的“恶霸”,居然真是自己的姐姐。她不仅砸了别人吃饭的玩意,还把人给打伤了,差点就落了个残疾。她们可以对妖邪下狠手,却是万万不能对百姓出手的,否则是坏了大规矩。

听完她对自己苦闷原因的猜测,秦霜像是听了个笑话,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继而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似无奈,又似庆幸,还有隐隐约约的苦涩。她想说话,却是说不出来,欲言又止,很快放弃,只一味摆摆手,想要挥开什么似的:“是,就当是这样吧。”

女人站的位置太高,大半面容都被遮掩了,导致阿昙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不安盘旋在她的心底,她低沉着嗓音询问:“连师尊也不曾这样频繁出门猎妖,为何您要这样做呢?”

秦河也说道:“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她的姐姐向来是慢性子,能不着急去做的事情,就要无限期往后拖,出门猎妖更是只有不得不去的时候才会出发,且信念就是及时行乐,不贪不慌,还钟爱往人堆里凑热闹,整天都是笑嘻嘻的,看得人也不自觉跟着弯了眉眼。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搬离了崖山,辞别师尊与尘梦村村民,独自居住。还时不时就往外跑,就算没任务要做也主动去领,把自己弄到一身伤才回来,而最近,那种“勤奋”更是连师尊都看出不对劲了,问起来,却也得不到什么正经回答。

她们这次的跟踪计划,也是迫不得已。

秦霜盯住妹妹的眼,笃定道:“他们还跟你说了别的。”

来告状的村民不止有戏摊那些,还有别人,好几波,什么样的事都有。秦河听得脑袋大,相当困难地从中拼凑出姐姐的影子,却始终不敢相信。她道:“我没有都信。”

谁知,秦霜道:“信吧,那都是事实。”

秦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叫道:“姐姐。”

秦霜道:“秦河,赞我的话,贬我的话,你都不必听。我们是姐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是有一日你的成就超过我,那无论我做过什么,我的所做作为,最终都就只剩下了好的那部分,大家都只会夸我了。”

秦河道:“你在说些什么啊。”

秦霜笑道:“我是说,我做不了什么美名远扬的好仙子了,但你可以。”

秦河一头雾水。喉咙又痒了,她强自压下,问道:“你不担心自己的名号被污浊吗?”

“那些伦常道理,是约束俗人的,你姐姐我可不是俗人,我是圣人,哈哈哈哈。”秦霜抬起手,指向西方:“往那个方向走十里,有一家客栈,你们去那歇着吧,别跟着我了。”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两人都下意识望去,只看到幽深的树林,再转回视线时,树上已没有了那道白色身影。

甩开了那两人,秦霜继续赶路。她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我还年轻,这把年纪若是死了,那就是天妒英才,那又如何呢?天要真看我不顺眼,我哪有还手之力?只能顺其自然了。”

师尊和沈仙师查不出什么,那是当然,秦霜的修为并没有出问题,真正需要调理的是她的心。

从她做错第一件事以来,“良心”与“道德”这两样东西不断从她心中流逝,她所面对依然是那个人间,但种种习以为常的观念都在迅速崩塌成无法挽救的废墟,同时,“同理心”也逐渐缺失,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在她的心中无限增生。

无情早晚会成为她人性的主基调,在那之前,她能做的只有完成自己的遗愿,然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