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一念犹豫间,身上又绽开几多泥花。这下,愤怒完全吞噬了理智。伏璃也不管脏不脏了,五指化为鹰钩,凿如泥地抓出一大把,捏都不捏,就往前扔,一连扔了好几个,裳熵也更加密集的回应。
两人竟是在这*河边打泥仗了。
小溪如缎带般流过,托起月色盈盈。两位原本还算干净的少女,都渐渐在你来我往的攻击中,变成月下泥人了。
而另一边,慕千昙正看着她们玩闹,余光里多出一条烤鱼。
她回眸,就看见南雅音轻抿着笑意:“她们忙,您先吃吧。”
伏璃把她带上,原本是照顾她自己的。不过也许每天都干差不多的事,南雅音惯于照看,所以路程中,把她们几人都纳入了自己要照顾的范围。
裳熵还好,毕竟年龄差距在那,并不违和,但对于慕千昙,她竟然还是那套照顾孩子的方法,例如吃完饭帮忙擦嘴,手洗贴身衣物等。这可让慕千昙起一身鸡皮疙瘩,实在不能接受,在强烈拒绝过后,她才放弃了。
想想平日里她都是怎么照顾伏璃那位没品大小姐的,慕千昙只想把那巨婴扔进水里淹死,看她会不会自己爬上来。
没接那鱼肉,慕千昙道:“你吃吧,我自己会烤。”
“好。”嘴上答应了,南雅音收回手,却没有吃,而是继续放在火上,不过距离远了点,让鱼肉不至于被烧焦,这是还要等伏璃回来,先给她吃。
慕千昙暂且不想评价她的选择,但看着她那张脸,竟然幻视了江舟摇。同样柔和到毫无攻击性的眉眼,同样总是微微抿住且带着笑意的双唇,同样柔软可欺的气质,越看越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可以确定,小伏去年到天虞门后,主动亲近江舟摇的原因,就和南雅音有关。
这都还好说,不过是觉得相似而亲近,可大伏呢?
难不成她是想要江舟摇给她办事?
这得是用了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一个喜好自然,不爱浮名的修者说服啊。
唉,也不一定就是江舟摇,本来就是慕千昙自己乱猜的。
但万一是呢?江这厮不一定玩得过那老狐狸啊。
算了算了,关她什么事啊,只是个蹭了几顿饭吃的朋友而已。
不过,也是来到这个世界里,少有能算称为朋友的正常人了。
停,别想了,离谱。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又是一副淡然色:“她们小孩不知道要玩多久,你不吃,一会烤过头了再给她,免不得被说。”
南雅音像是有些羞涩,或者难堪地垂下眉眼,轻轻转着烤鱼:“有规矩,我不能在她之前先吃饭。”
“...”慕千昙翻了个白眼,不管了。
那边闹完回来,果然时间不早。伏璃本着脏一点暴跳如雷,全脏完就坦然适应的心态,已经能面色如常光腿坐地上吃鱼了。舌头牙齿共用,卷完肉丝进肚,就要往车里钻。
慕千昙一把扯住她领子,往外拽:“洗澡去。”
她可不想明天坐着脏兮兮的马车上路。
伏璃脸上还有泥,显得那双绿眼睛像一对嵌在泥里的翡翠,格外亮。她抹抹脸,一扭身从她手下跑了,推着裳熵去河里,嘴里说你师尊让你去泡水,最好是头也淹进去那种。裳熵说感觉像她师尊说的,但不信。
看来已完全适应了。
等她们洗完,奔回来时。南雅音正侧身坐在车辕上,拨开一个圆形铁罐,默默等待。伏璃很自然坐过去,半边身子躺在她身上,扯开衣领,露出伤口的位置。
那里刚愈合没几天,还有一道剑痕,而南雅音手中的,正是伏璃死活都要带上的祛疤膏。
裳熵用叶子擦头发,喷她道:“臭美。”
伏璃一条腿垂下,优哉游哉地晃:“你就是羡慕我好看。”
裳熵道:“我为什么羡慕你,我自己就好看。”
伏璃拿大拇指与食指一捏:“顶多算是小有姿色。”
“谁说的,我天下第二漂亮。”
“你还知道是第二啊,那第一就是...”
“第一是我师尊!”
“你真是没救了。”
等她们又闹一轮,各自都要休息了。南雅音捡起地上伏璃脱下的脏衣服,就要去洗,被裳熵抓住,把衣服丢进河里,说道:“让她自己洗,那么冷的天,你还要用手碰水,不是冻坏了。再说,她带了好几件呢,够穿到回来了。”
南雅音无法,只好随着她。
“师尊,晚安喔。”见那两人都睡下,裳熵爬上树,向女人打了招呼后,也接着入眠了。
慕千昙独坐月色中,等到几道呼吸声都均匀,才撑着略有些酸的腿站起。
她慢慢走到火堆边,捡起了玩耍间被踩进泥里的叶子五角星,用指尖调整好歪曲的地方,放在掌心。
默默看了会,她将之丢进火堆,转身钻入车内。
第185章 轮到我了吗
第二日晨起,整装上路。三天后,抵达阴铅河畔。
与上次来看到的景色一致,鬼气纵横的黑色山脉,妖异横行的焦土,毫无生命迹象的禁忌森林,无一不彰显着封家的不详。
若是心志不坚定的凡人步入这般土地,恐怕不出三步便会受到影响,神思混沌,肝胆俱裂,最终迷乱于荒地之中。所以此地基本不会有外人经过,更显寂寥。
步入河畔,泥地潮湿,车轮轻易陷入,再难前进。
慕千昙掀车帘往外看。正前方流过铅灰色河流,一座小山胡乱坐在岸边。稀粥般的雾气刚刚散去,日头暖洋洋洒下,黑林子上空浮了层水彩般的紫,给这人间炼狱添了点活气,看样子也并非难以征服。
“下车吧。”
翻越前头那座小山,应该就能看到封家门口的那一大片麦田。
在记忆中,那金辉麦浪里藏了不少稻草人,被封家用作监视。那一双双鹰钩般的眼注视天空,大地,山上山下,水中水底,也竖起耳朵倾听一切动静。马车声音不小,有被发现的风险,提前下来也可作规避。
四人依次下了车。慕千昙从座椅下扯出包裹,抖开遮挡,里面叠好几块肉干,还新鲜着,都是前几天做好包上的。
太行山这边,她只在尝试索要活骨肉时来过那一次,对路况不太熟悉。她预想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休息地点,也不想去唯一知道的那家桥头火客栈,免得被发现行踪。
所以在来之前,就已经备好了接下来几日的吃食,以免到地方后处境尴尬,叫天不应。
“这么早啊,”伏璃还揉着眼,迷迷瞪瞪望天:“到了?”
南雅音去扶她:“到了。”
“你少惯着她,赶紧醒醒神干活。”一见那娇生惯养的样,慕千昙就看不顺眼:“那条能偷偷进入封家的路在哪?快点带路,不要磨磨唧唧。”
伏璃披上外袍:“你急什么。”
她慢悠悠跳下车,一边手臂往袖筒里钻,一边走到河岸,转脑袋四处看。
还以为她是在找什么记号,或者特征。谁想到,她认真看了半天,只给出一句点评:“这里真够荒的,比琴姐说得还要惨。”
慕千昙把马拴住:“你不是早就该知道了吗。”
伏璃道:“我上哪知道,我又没来过。”
刚催着裳熵把行李都搬下来,慕千昙顺手接了件,听见此话,只感觉手里一沉,差点东西掉了。转头看人,目露不善:“你没来过?”
看此地风景,也就图个新鲜,不值得看第二眼。伏璃醒了困,从河边回来,扒拉食物袋:“没来过啊。”
慕千昙放下东西,站直了身子:“所以你嘴里说的那条路,你自己没试过到底行不行。”
“好像是吧,”伏璃没察觉事情严重性,随口应付:“都是琴姐给我说的,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要偷偷进她家,为什么要自己试?”
况且,她也出不去啊,这才是重点。
慕千昙追问:“她不是失踪了?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为什么要把进自己家的密道告诉你?你确定那个地方还能用?在知道这个密道存在的她本人已经回去的情况下?不会堵上吗?”
平日里要么不屑说话,要么就是开口讽刺人,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事都不感兴趣的家伙,突然一下子蹦出一连串问题。虽然不含指责,语气平稳,语速也不快,徐徐传递,甚至显得温柔,可听在伏璃耳朵里,还是有些刺耳。
想她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宫主,天天被人捧着,踩在云端高处。别人连看都不敢多看她,哪里有敢追问不休的?
并且,刚睡醒没多久,伏璃还还留在过去的种种包容习惯里,完全没思考,所以只给出了最下意识的反应。
她皱皱眉,抱怨道:“你好烦啊。”
空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凝固。
裳熵迅速抬头,挠了挠鼻尖。
李碧鸢悄悄赞赏:‘让人感慨胆量的勇士,让人扼腕叹息的英年早逝。’
在感知危险气氛方面,南雅音可比自家主子敏感得多,还想挽救一下:“瑶娥上仙...”
“嘘。”慕千昙没看她,竖起一根食指,示意她闭嘴。
比起刚刚,她这幅淡漠神色依然没变,看不出怒气,可那眼神分明含了冷风。
伏璃过来这边,是为了抓钟明琴回去,而完成这个任务,只要再明年的瑞雪节之前就好。所以在她看来,这事并不着急,慢慢去做也可以。
但慕千昙可没有时间陪她慢慢来,所以她需要让这小神经病意识到事情重要性。
伏璃终于发现不对,可也没觉得怎样,瑶娥上仙还要仰仗她才能办事呢,顶多生一下气。难道她那么打一个人,还要自己这个小辈来哄?
慕千昙当然不需要哄,她发泄怒气的方式,一般情况下,是让对方感受到同等或者加倍的痛苦。
于是,她大迈几步,把裳熵刚搬下来的那堆行李拿手一拢,提着捆缚的绳尖,行动如飞到河边,扔了个漂亮的抛物线,全丢进阴铅河中。
几个箱子里基本都是伏璃的东西,重量不轻,哗啦砸开水面,被浑浊河水裹住吞下,冒出一串泡泡,就此沉底。
做完这件事,慕千昙回到那两人对面,看着伏璃目瞪口呆的脸色转为愤怒,听她大喊:“你干什么啊?”
慕千昙道:“服吗?”
“服什么玩意啊!我的吃食,我的衣服,我的首饰!你!”伏璃快要抓狂,手指着女人想骂,竟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宣泄,改口叫道:“我就是太上流了,骂人都是在夸你。你等着,待会我一定把你打趴下,你...”
“干嘛还等会。”
在她话还没说完时,慕千昙已闪到她身后。刚刚那句话,就在她耳边响起,使她像是遭了急冻般,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而女人的话还没说完:“伏璃,我真是给你脸了。”
伏璃还没能有所反应,肩膀一痛,两条胳膊已被掰到身后,上半身前压,双膝跪地,成了个被胁迫的姿势。她看着陡然近了许多的地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竟然....竟然!!!
“瑶娥!”伏璃那双绿眼睛颜色都深了些,她不顾一切挣扎大喊:“你怎么敢唔!”
一手在后头锁住她手腕,另一手捂住她嘴,再抬一脚踩住她膝盖窝,全身都催动灵力,像是块铁固,稳稳将人困住。慕千昙道:“服吗?”
老早就看这人不顺眼,起初是没有利益冲突,也不算是被得罪,就没必要和大反派女儿产生太大矛盾。
可自从慕千昙那天拿那份字迹找她,成交了一起共事的提议开始,这小神经病就不对劲了。
或许是习惯使然,或许是从来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过。决定一起做事后,她竟然会默认把自己当成听命于她的下属。倒是没有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种程度,可漠视,不礼貌,态度随意,说话不客气等等等,还是和对待下人的方式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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