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闹腾完,两人休息一会。谭雀又拿出几罐液体,一字排开:“这个是什么你晓得嘛?”
那些罐子全都是铁皮封装,表面用不同颜色的纸张包裹,看不出用途是什么。裳熵摇头:“不晓得诶”
谭雀解释:“这个是用来染色的。”她打开蓝色那罐,一股难闻气味扑鼻而来,里头装着大半罐略显粘稠的蓝色液体,颜色非常重,浓郁到让人有点恶心。
“虽然有点臭,但是洗掉就没有了。”谭雀演示给她看,抓起一小把头发,用发尾点进那蓝色中,等待片刻,再擦去发上液体,那点发尾竟也变成了蓝色,用水洗都洗不掉!
裳熵深吸口气,眼珠一转,想起方才女人不愿意帮她起名字,心中不禁动了坏心思。
她回头看了眼,女人斜靠着软塌,已睡着了,这坏心思立即膨胀起来。她端起蓝色那罐染色液,在谭雀你怎么敢的眼神中,蹑手蹑脚悄悄来到塌前。
车厢中光线明朗,一半落在慕千昙脸颊边,一半落在发上。女人睡着后褪去冷色,如珠如玉,衬着阳光,明媚温暖。长发在她身下蜿蜒,如一片惹人心悸的黑海,就要坠入其中。
裳熵极其小心地蹲下,缓慢捻起一缕发丝,淡淡香气瞬时萦绕鼻尖。她心头微颤,目光滑落到女人面上,注视着那两片蝶翼般的长睫,本意是想瞧她有没有醒来,却看得愣了,忘记下一步要干什么。
她要来干什么来着?
脑中迷迷糊糊,只剩下那张沉睡面容。如果现在拨开女人眼边的碎发,能看见那粒红痣吗?
一定可以的吧。
她鬼使神差般想要试试看,可还没碰到人,就见那对蝶翼颤动,睁开来,黑黝黝的眸子透出冷光寒气。
糟喽!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驶,前方大道尽头,已能见到壶城隐约面貌。大片苍蓝天空下,巨龙般的陶红色山脉绵延千里,壮阔宏大,快要与天齐高,如同天神挥毫洒下的一笔朱红,叫人不敢直望,屏住呼吸,心神震摇。
到这里时,已陆陆续续可见不少同样来壶城表演节目的戏团,或单纯来玩耍的游人。人数众多,五湖四海八方来客,相近者已交为友人,结伴同行。
在外面已是这般热闹,难以想象进入城中后是个怎样光景。
马车一路行进到城门前才停下,胡辛树下了车来查看有没有少人,掀开最后一个车厢时,他口中一句上仙好还没出来,就见车内坐着个蓝色的人。
没错,蓝色的人。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几下眼,这才能确定,那的确是个除了黑白眼珠,从头发丝,脸蛋,脖颈,一直到手脚,都全部是蓝色肌肤,还散发着奇怪味道的人!
他惊恐道:“你是什么妖怪!”
只见那蓝人笑笑,露出白牙:“我是裳熵诶。”
第83章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的!
胡辛树震在车前久久未言,还以为她是什么妖形突变了,直到看见用空的蓝色染色液,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嗫嚅道:“这个,最好不要用太多,伤身的...”
无辜的眼睛,无辜的大白牙,他只以为少女顽皮,便有些说不下去了。谭雀却是将他推出去,仿佛后面有狗撵着似的,一起掉出车来,满脸见鬼样:“到了吗?到了吧,快进去玩!车里好闷呀哈哈哈。”
人流从四面八方来,在门前凝成一股,正排队等待看门小仙查探。几人下车去,前方队伍之首能瞧见大门,嵌在山壁上,足有两丈高,被漆成与山壁差不多的陶红,还绘制有画作。
离门前还有段距离,所以只能看个大概。左边门上是三颗太阳悬挂于高处,从太阳周身延伸出的金光向下方人间探去,犹如一只只扭曲变形的手,露出贪得无厌之态。
而右边那扇,则是位剑指苍天脚踏大地的少女,尽管只有一道背影,却仿佛能从她坚定的动作中,看出仙气凛然与不屈意志。她身后还有数位小了一号的人物,跟在她身侧,都长得差不多,也一同拔剑朝向上方,可能是在共同应战。
大门上头挂着牌子,写有“杯壶仙境”四字。字体飘逸俊秀,牌子边缘镶金,华贵静美。
随着人流缓缓前进,裳熵搓脸上的颜料搓不掉,只好暂且放弃。抬头顺着大门往上看,直仰到头快折了,也瞧不见山顶,感慨道:“这山好高啊。”
谭雀把铃铛抱上肩头,让她趴在自己脑袋上,两只手合并又拉开,胳膊都绷紧:“又高,又长,而且还宽。”她转了一圈,两手画出个圆形:“听说是个大圆呢!俺从没见过这种地方。”
裳熵道:“我也没见过,师尊见过吗?”
那蓝色小脸转来,慕千昙还未开口,心脏上突然传来一阵嘎嘎大笑。
李碧鸢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上气不接下气:‘不是,我刚刚就想说了,她好像蓝精灵啊!’
“...”慕千昙自以为笑点颇高,但看见那张脸时,恰又听到蓝精灵三字,还是没忍住抽动唇角,下意识忍耐,便成了低头轻笑。
见过她冷笑,嗤笑,呵笑,不屑的笑,就是没见过这般轻柔的莞尔一笑,竟能用温柔这个词语来形容。裳熵脚下一顿,愣是从蓝色脸蛋上也透出压不住的粉红,变成紫色了。
谭雀被铃铛抱着头,不好回转去看,便只戳她脸:“你咋了,脸好像猴屁股。”
毛花花正在地上乱爬,闻言撅起屁股拍了拍,表示猴屁股才没有那么红呢!裳熵则迅速看前方,小声向谭雀道:“我最近脑子里很奇怪...”
那俩傻小孩说悄悄话去了,慕千昙忍了笑意,恢复如常冷色。
队伍向前挪动,不多时便来到大门前。近距离观看后,两幅门上的画作更加生动逼真。即使没有文字注解,光是去看,也能够理解几分——画的是一位勇敢少女携众人杀死三位坏蛋的故事。
不同土地有着不同信仰,这应当就是当地崇敬的神明少女。
门边正在检查入城百姓,并登记妖物种类的是几位白衣人,他们戴着同样的宽檐白帽,帽檐上半部分犹如一个酒壶倒扣过来,颇为滑稽,身上则是一件筒状长衣,延续到脚踝,到脖子才有弯弧,整体像个瓶子似的。
虽说外形有点好笑,但他们脸上的傲慢可一点都不少,故意站在更高一层的台阶上,鼻孔朝天听着百姓们报明身份,拿笔哗哗几下记好,才挥挥手让他们入内。
周围人好似习惯了一般,并未对他们的表情有什么异议。
进入门后,每个人都收到一个护身符,接着需要通过一个和大门差不多高的隧道。
山壁上每隔一段距离挂一盏幽幽灯火,不足以照亮山洞内部,却显气氛沉重诡谲,一切隐在昏暗之中。众人说话,脚步以及车马轧轧声在洞内回荡,有人咳嗽,有人低声交谈,尘土气息拂动在鼻尖。
这般行了一阵,前方看到一点光点。那一点渐渐变大,直到眼前过白。接着便是一阵悠扬欢快的音乐,阳光大片洒下,照的人短暂眩晕后,看清了这潜藏山里的壶中之城。
从黑暗中出来,看到的所有事物都异常清晰明亮,如同展开一张巨大画卷,繁杂色彩与轰然声浪共同迎面袭来。
街道两边装潢华丽的高楼,挂在楼体之间的彩条绳索,街上满满当当如潮水般的人流,以及各种各样正要吆喝的小摊贩。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都快乐轻松,人数之众,之杂,之喧闹,之欢乐,世间少有,仿佛整个壶城都沉浸在蜂蜜一般的甜腻中。
裳熵看愣在原地,下巴快掉在地上,好半天才捡起:“好多人啊。”
谭雀虽是从小村镇里出来,但走得够远,该见识的都见识了,也不是没去过大城镇,却还是被这独特氛围吸引:“俺只是听说这里很好玩,没想到会有这么大,俺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
两人像是刚出生的小孩,睁着大眼睛,好奇打量这道路边唱歌奏乐的人们,心潮也随之涌起。胡辛树怕她们走丢,在后面大喊着:“你们玩完记得回戏梦馆,戏团就住在那里!”
裳熵道:“知道啦!”
两人鸟雀般飞入人群,这看看那摸摸,瞧什么都新奇。慕千昙走在她们后头,不远不近,因那明显的蓝色很扎眼,也不怕跟丢。走了一会,她道:“烦死了,有必要这么多人凑一起吗。”
李碧鸢拆了包泡面:‘淡定啊昙姐,你就当是出来玩的吧,旅游景点大排长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慕千昙不语。她想起自己去年还在琢磨,能不能忍受得了古代清修寂寞的生活,现在看来,清修简直太幸福了,与其在这种地方让耳朵眼睛受累,不如去森林里做一个安静的隐居者。
对此,李碧鸢表示:‘你今年也才二十多岁,就想着隐居了?多走走,多玩玩,多点活力才像年轻人嘛!’
慕千昙道:‘多年轻,和你一样年轻到天天窝在公司吃泡面吗?’
李碧鸢咳嗽几声,呼噜呼噜吸面条。
手中隐约捏着什么东西,慕千昙提起手指看了眼,是进门时那几位白衣人送的护身符,每个进入壶城的人都会收到,象征着本地的壶神也会保佑外界来客。
将护身符放在掌心,这东西并不像符咒,更像精巧的织艺品,是陶壶形状,略有厚度,里面放满了黄豆般硬硬小小的颗粒,摸起来沙沙作响。
读过原著,她知道这里面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现在扔掉不是时候,就算有点膈应,还是先收入袖中。
前方,裳熵凭着蓝色皮肤成功收获了不少视线,有站在路边的人夸她会妆扮,少女挠挠后脑勺,老实说这是被惩罚后留下的。
但凡换个地方,她这身打扮都绝对会引来奇异注视,这里却不会,因为此时正是壶城一年一度的戏壶节,从节日开始到结束总共长达七日,许多戏团会这个节日汇聚到壶城,在这里一展风姿。
表演不限地域,也没有规矩限制,扮成什么样子的都有,是人是鬼是妖是仙,大家都奇怪的话,就没人会觉得奇怪了。
刚逛了没一会,裳熵便想起来此地的首要目的:“谭雀,我想去找我朋友,你跟我一起去吧。”
她不能带秦河来见朋友们,但这里恰好也有一位!谭雀干脆答应:“好啊!你朋友住哪?”
问起这个,裳熵卡了壳:“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他们没告诉我。”
“没事!俺记得你朋友是来打铁花的?来来来,俺带你去戏梦馆,听说来表演的都住在那里!”
一边问路一边找路,两人来到一处红色大宅前。这里够气派,人极多,还有妖物乱窜,堪称群魔乱舞。
谭雀带着人挤到柜台前,看到位捻着长胡须的白发老人。他嘴唇干枯,涂着墨迹,琉璃镜后的眼神凌厉严肃,对着一本足有半人厚读的簿子记东西。
旁边人叽叽喳喳,七嘴八舌,他依然不紧不慢在簿上写字,写完一个安排一个,原来是分配过来人去何屋休息。
谭雀想插队直接去问,被裳熵拦住,两人规规矩矩的排完队,到跟前才问起打铁花表演团住在哪里。明明人很多,人挤人,那老人依然慢悠悠的往前翻,急性子谭雀都想自己爬上柜台了,又被裳熵拽回来。
那老人看了圈,说这样的表演团光是不同地方来的都有十几只,裳熵精细了地名,这才晓得。
知道地址,要去找人。裳熵带好争春与红绸,看到片黑色衣角,回头一瞧,才发现师尊就跟在她后面,顿时欣喜若狂:“你跟我一起去见吗?”
慕千昙道:“嗯。”
本来这女人愿意带她来壶城,裳熵就已经够开心了,没想到她还愿意陪自己见朋友!
她蹦蹦跳跳道:“那正好,我可以让他们见见你,他们还不知道我去修仙了,肯定很惊讶!”
慕千昙看了她一眼,目视前方:“带路吧。”
若这只是一段与好友相会的重逢剧情,她是没有兴趣旁观的,看这东西还不如回去睡觉。
但这并不是,且恰恰相反,这将会成为裳熵遇到的第一个情感方面的坎。她会发现自己惦记了整整一年,并不远万里来到此地想要见面的那些“好朋友”,从始至终都是她单方面一厢情愿罢了。
这种主角吃瘪的快乐场面,慕千昙当然要去前排,全方位无死角的大嘲大笑了!
去找人的路上,裳熵摘下头上那张恶鬼面具,向谭雀解释着制作细节,怎么画画,怎么雕刻葫芦。谭雀听罢,挠挠头道:“你好聪明啊,俺都不会整。”
裳熵笑道:“不是我,就是我那些好朋友教我的!回头我也教教你。”
谭雀道:“好!俺想要青蛙面具,给俺家公主做一个。”
“都可以都可以!”
谈话间,三人来到四楼,找到对应的房间。门没关,敞开着,里头传来一群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裳熵听见熟悉的,闪到门前叫道:“我来啦!”
屋中或坐或站着十几位汉子,都黑黝黝的,袖子卷起,筋肉结实。木箱子踢到中间,放着几只酒碗,满地花生米皮。因为她那一喊,一行人全都看来,猛不丁瞧见个蓝皮人,皆是一惊,差点抄板凳砸过去。
裳熵赶忙道:“是我!我是裳熵呀!”
这名字一出,众人冷静了,又看到她那身衣服才能确定。
然而,并非是想象中的热烈欢迎,屋中人彼此对视几眼,挤出类似尴尬又好笑的表情。还有人低声道:“还真来了。”
另一人道:“逗她玩的...”
这声音又小又含糊,裳熵没听清楚。谭雀和她站在一处,看了圈屋中,戳戳身边人肩头:“他们咋不讲话呀。”
裳熵还是在笑:“刀哥,我来喽。”
一位唇边有着横向伤疤的男人站起来,手掌从青色头皮上刮过,挥挥手:“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裳熵开心了,抓着谭雀一齐进屋,但没找到空位置,屋里能坐人的地方都坐满了,于是她盘腿坐在地上,又用袖子把旁边擦干净,才让谭雀也坐下。
“你们什么时候表演啊。”她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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