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 第40章

作者:洗尘的细雨 标签: 推理悬疑

  几分钟后,柳下溪脸色阴沉沉地回来了。

  很少见他这种愤怒的表情。火车又没有停站,应该还在火车上吧?就算“银环蛇”跳车,也是在火车缓速后。

  柳下溪摇头:“没见到人。”

  “真奇怪!他不是要到天津么?火车并没有靠站啊?他那么宝贝他的包,怎么会到处走动?难道是被人绑架了?”

  柳下溪很烦躁,情绪压不下来。好好的情侣相伴的旅途却变成了邹清荷受伤,卷入警方的捕鼠行动。还有季佳,军方的密码箱,那不起眼的中年人……难道自己的眼光出错了?

  柳下溪也算是人精,自视极高,看人很犀利,他实在不相信那人是演戏来骗他的。

  再过一小时,那人还是没有回来。

  邹清荷看得出柳下溪情绪很不好,还有种可能:那位中年人落在别人手里,在这火车的某处等待着唯一有可能拯救他的人——柳下溪。

  柳下溪的确亲眼见过那包里有一叠接近万元的钱和生活用品,那笔钱不算大也不能说小,有的人会为更少钱犯罪。

  “妈的!”忍不住讲粗话,难道又要把清荷独自抛下?一不注意,他就伤成这样,怎么让人放心?“给你防身的那把匕首有在用么?”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头,牵动脖子,痛,皱眉咧嘴。当时,早吓得忘了自己身上有刀这回事。

  把手伸进裤袋,一怔,再摸,空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脸色白了:“刀跟钱包都没有了。”

  那把匕首是柳大哥送给他的,很珍重的心意。钱包里还有三十多元钱啊!这下比刀划破脖子还要来得疼痛。

  “你不是换了裤子么?旧的那件是不是在包里?”柳下溪比他来得冷静,开始翻包,里面的东西显然是重新放进去的。

  “也对!”一拍掌,邹清荷高兴起来,真是的,出了这么乌龙的事儿。沾满血迹的上衣被他丢进了郑州车站的垃圾桶,裤子随手放进包里,当时身上除了汗臭还有血腥味,难闻死了,他就着厕所里洗手水龙头的清水,擦洗过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裤子记得用塑料袋包起来的……找到了。一摸,钱包还在,先松了一口气。又翻,另一边的口袋却是空的,到底匕首是被弄丢了。仔细想,也许是换裤子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去了。这么一想,记起来了——当时有“当啷”的落地声,他的脖子固定着,僵直地不方便看地面。可能就是刀子落地时发出的声音吧。

  邹清荷哭丧着脸对着柳下溪:“真对不起。”

  柳下溪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没事,动刀动枪也不是好事。”就算有刀在手,你或许也不会用它的,把速写本拿出来:“两本都在?另一本找到了?”

  “是复姐拿了,她以为我们是他们的目标人物。”邹清荷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比较起来还是柳大哥更出色,虽然知道她的本名叫洪雪梨还是习惯叫她复姐。

  柳下溪在速写本上迅速地新添了几幅画像后才合上本子放进包里。责任感占了上风,除了守护清荷他还是位人民警察:“我去找找那位大叔,你自己小心些。”

  “放心吧,我不会拖你后腿的。”邹清荷给他一个清爽的大笑脸。有些难过,是自己拖了柳大哥的后腿。不然,柳大哥第一时间就会去寻找那位大叔了,不会白白地耽搁这么长时间,“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第52章 火车上的盗贼团伙-10

  柳下溪从速写本上撕下自己画得特别仔细的那张中年男子的半身素描像,连那皮包也是稳稳在他怀里的。

  “非常像。”邹清荷中肯道。

  白天火车上的旅客比起夜晚来,活跃多了,走廊里到处是人在走动,连说话声也是响亮的。

  柳下溪侧着身子让其他人通过,在这狭窄的通道里身材高大是蛮辛苦的。

  “没注意。”回答他的都是这句话。

  那的确是个存在感极弱的人。

  柳下溪走过十多节车厢,还是没有打听到这位中年男子的消息。“应该问他姓名的。”柳下溪有些不满意自己的失常。

  “这个人?有点印象。”推着食物饮料在车上叫卖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侧着头想了想道:“有印象,当时这个人还撞着俺的推车了。”

  柳下溪兴趣来了:“大娘请说说。”

  “这个……人来人往的——记得也不清楚。人多,他好像被人推了一下撞了过来,差点打翻了我车上的东西。”

  “被人推的?大娘有没有看清楚是谁推了他?”

  “那就没注意了。”大娘舔了舔油泽光亮的嘴唇。

  “哦……”柳下溪沉吟。

  那位大娘好奇盯着他:“小伙子,找他有事么?”

  “是的。”柳下溪故作苦恼道,“我大叔,去厕所几个小时都没回来,担心着。”

  “没事的,大人了,在火车上不会丢掉大活人的。”大娘安慰道。

  柳下溪哭笑不得:“大娘,您有没有注意到是哪节车厢?”

  大娘前后看了看:“老实说,哪节车厢都一样,俺一直推一直推,到头了就往回走。”

  有种挫败感,柳下溪买了瓶水,大娘眉眼笑开了。“当时,还有注意到别的事么?”这可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啊,希望您老人家多记得点有用的事情。

  也许是过路神仙听到了他的祷告吧,大娘布满皱纹的脸抖开了,拍着推车的边沿说道:“记得记得,你一提起话头俺记起来了,有个年轻人在他撞上推车后拉了他一把,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白衣服上还有红墨水印子。”

  “还记得他的样子么?”柳下溪心一动,掏出衬衣口袋里的钢笔。

  “记得,记得,他找我买过吃的,多有礼貌的年轻人哟。”

  按照大娘描述的外貌特征很快在纸上出现了一位斯文有礼的青年头像。

  “嘴角,嘴角向右斜翘。嗯,眼神有点不对,他的眼很有神!”大娘形容词有限,勉强可以接受这幅头像。

  时间悄悄流逝。

  邹清荷很难受,脖子火辣辣的。估计是发炎了。一看表,可以吃消炎药丸了。

  窗户外的风也是滚烫的,药丸吞下去卡在咽喉好想吐。

  戴着那固定脖子用的套,跟自己的咽喉被人捏着时的感觉相近。

  冷汗出尽,虚脱让他的头昏沉沉的。

  “哟!你还没死呀。”轻佻的声音,对面坐下了一个人。

  邹清荷心往下沉,倒吸了口冷气。

  这人的声音他是不会忘记的:“银环蛇!”

  “什么话。”青年笑道,样子狼狈了些,雪白上衣上染了不少邹清荷流出的血滴。这人胆子真大,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邹清荷脖子无法自由转动,也不知道柳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你还敢出现!你这小偷!”

  “啊呀,血口喷人,无凭无据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有偷你的东西?得,人证物证在哪儿。”

  邹清荷咬牙:“你!跟我去派出所!”

  青年“扑哧”笑得欢,“天真,白呆(白痴+呆子),换成是你,你会去么?”

  邹清荷气得头更昏了。

  “你这人!”邹清荷很少在口角上占下风的,对着这厚脸皮的盗贼厚颜无耻、不讲理、言语无法沟通的人种,他实在没有对战经验,不认输不成啊。

  邹清荷抓住水瓶,猛灌了口水,差点被呛住了,脖子好痛!看着这罪魁祸首的笑脸,心里越发恨了。

  邹清荷稳定了下情绪,只有拖延时间等柳大哥回来再说了,自己三脚猫的身手是对付不了肢体灵活的“银环蛇”的,拿定主意,邹清荷从包里拿出水果:“要吃吗?”

  这招很出乎“银环蛇”的意料,他指着自己的鼻尖:“你请我?”

  “这梨不好看,味道还不错。”邹清荷不理会他,也不削皮直接往嘴里送,这可是洗得干干净净才放进胶袋里的,当然,有点味道了,毕竟在车上耗了二十多小时嘛。

  “银环蛇”也没有挑,学他直接往嘴里送。“拖时间等你情哥哥回来?”他一眼就看破了邹清荷那点小心肠。

  邹清荷闹了一个脸红耳赤。

  “你们是那个关系吧!看得出来!嗯,你们不是亲兄弟,那么亲密很不对劲。没有那个弟弟叫自己的亲哥哥连姓一块儿叫的,想抓我呀。”“银环蛇”把脸伸过来,悄声道。“这事儿不怕我到处说?只怕闹开了,你情哥哥连警察也做不了。这是作风问题,你们是变态。呵呵,变态哟,执法人员是变态。”

  邹清荷的脸一下苍白了:“你……胡……说。”被坏蛋嘲笑,邹清荷火气冲得老高,把咬了一口的梨子朝“银环蛇”脸上砸去。

  “得,就算我胡说。”“银环蛇”不在意地用手一挡,梨子落在他手上了。

  “你这罪犯没资格说人!”邹清荷恨得磨牙。

  “好了,好了,别大声,会让别人听到的,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银环蛇”把梨子放下,“我有事要说的,叫你大哥别在火车上折腾了。”

  “你又盯上新目标了?你的同伙都被抓了,你还敢再出手?”这人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难道,这次盯上的是那位大叔?有点良心好不好,他已经够惨的了,那是给他女儿看病的钱!”

  “银环蛇”继续没心肝地笑:“良心?得,那玩意儿不能要。还有,你们这对呆瓜兄弟组,被人骗了也不知道。那位大叔,那位大叔才是真正的坏人呀。”

  “胡说什么,别随便给人泼脏水!”真瞧不起这人。

  “告诉你些机密吧,混蛋热血少年!还有,别指望你哥能回来,他被人拖住了呢,想知道第一手机密吗?比警察知道的还要多的内幕要不要听?”狡黠的眼神,满满是诱惑的表情。

  邹清荷想听。

  “从今天起‘金环蛇帮’已经不存在了。”一句话完结了整个机密。

  邹清荷气结,又被这人给耍了。

  “反正还有几小时到站,长途寂寞呀。”“银环蛇”装模作样地摇头摆脑。

  懒得看他。

  他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脖子上,人没有先前难受了。

  “告诉你也没什么。”“银环蛇”笑道,咬了一口梨,不爱吃,又吐出来。真不卫生!“其实啊,这次公安部门的严打我们也收到了风,大伙儿是不打算出来的。我们这帮子人也不少,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有四五十口,很少有人齐全的时候。老大叫‘金环蛇’,不是小飞兜里的那条,确实是真正有那么一个人。老大滑头啊,自己不出面,把事儿推给我,没活儿干,大家没钱花,老大自己在外面接单做,我们认他当老大,他技术当然好没得说,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难得地瞧见他一本正经的脸,“这家伙是真的服自己老大吧。”邹清荷想。

  “这次的单是老大亲自接的,我们只是负责把风,敲边鼓,跑龙套。一毛不拔的老大居然出钱请这一行中的高手来办这件案子。你也见到了,就是那节车厢,你真勇敢啦,当时我也在车厢里面。老大这次踢到铁板了,对方显然是职业特种兵。这次任务的接头人就是你们现在找的那位大叔,东西到手后就交给他,尾款打进银行,这是先前商定好的,想不到任务最终还是失败了,那位大叔找我借两个人制造被抢事件,他好借机下车。想不到你的好大哥居然跟屁虫似的缠上他。现在,他不知逃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其实,我还蛮欣赏你们——‘兄弟’的。”他特意在“兄弟”两字上加重语气,特暧昧,邹清荷恼火地瞪他。

  “你们不是先收到‘毒品’的消息么?”邹清荷有自己的疑问。

  “我也觉得很巧,居然是同一列火车。而且,接头人还与毒品贩子同一节车厢,巧得过了头,就吩咐过大家要小心,怕是圈套,但那些家伙不听劝啊。总认为自己运气好,不会被抓住。哟,踏进这一行,迟早有这么一天,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解散了也好,正好想换口味。不过,你大哥没有下车的话,我们是不会动手的。我以为,你们是碰巧的。不然,也不会早早把警员证亮出来,也不会随便就下了火车。而你,一看就知道是学生,巧合的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碰在一起,就肯定有问题了。可惜,我这位外面人传言的老大,根本没法子约束那些人。他们只听钱的召唤,哪怕钱下面放着兽夹也是要去拿的。”

  邹清荷沉默了小会,继续问道:“动手偷密码箱的不是你们的人?”

  “我们一般是明抢。偷的技术含量更高,那领域太广阔了,老大又藏私,哎,学不会呀。他们是三人组,一个负责动手,是漂亮女孩子;一个负责把风,你抓住的那孩子就是把风的;一个负责转移。我在现场也没看出他们是如何动手的,真是高手哟,要是我,面对那五个人是不敢出手地。”

  “你跳火车不怕么?”邹清荷当时并没有看到他是如何跳车的,只是听复姐转述,就觉得惊险万分,那身手算不算“飞檐走壁”?

  “去,这算不了什么,我小时候是市里体操队的红苗子。体操、鞍马、吊环、双杠这些几岁就开始练。如果不是太懒,不肯听教练的话,也许都进国家队拿奥运会金牌了,而且我喜欢坐火车,做这种事,跟骑自行车一样,懂一点物理上的‘惯性作用’就行了。”脸上浮出自得的表情。

  几岁就开始练,那也是付出辛劳的,只是用在歧路上太可惜了。

  柳下溪为了给大娘画肖像,找人借纸,修改几张,大娘才算满意。

  人也没有找到,看时间,北京站快到了。

  又把清荷丢到了一边呢。

  这途中有停靠站,人只怕早就下车了。

  漫长的旅途快结束了,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每一处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过了,只能空手而归了。

  回到座位上,清荷在发呆呢。柳下溪一摸他的额头,有点热,从来不浪费食物的清荷,居然桌面上有两只各咬过一口的梨子。

上一篇:化雾II

下一篇:无限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