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山雪 第97章

作者:吾九殿 标签: 天作之和 东方玄幻 甜文 玄幻灵异

  来为我入尘埃,染血污,来为我贪婪,为我自私。

  来为我从神子变成凡人。

  带着隐秘病态的狂热,不可言说的卑鄙,在银铃脆响,少年手指抓紧的一刹,图勒巫师吻他耳垂,低哑地告诉他:

  “阿尔兰,听,你被我弄脏了。”

第89章 取暖

  异域的王座铺着深底亮纹的彩绣赤普解卡垫,边沿垂着金络。金络间垂着一只虚脱的手,晶莹的汗顺绮白的指尖滴垂,在暗火中折射出一点点下坠的亮光。系在腕骨处的红丝吸了水,色泽艳如朱砂。

  坠在丝绳下方的银铃清敏出奇。

  一丝一毫无力的微摇,都能令它发出空灵悦耳的声音。

  叮当叮当。

  隐约的嗓音、缥缈的铃音,回荡在晦明深深处。

  宫殿自拱顶向下,挂满布幔,一重一重,让空间变得至高至远,至幽至暗。怪物正在折磨它美丽纯洁的阿尔兰,不仅仅是弄脏,还要他听,他看,他哭,要他求——然后求也不放过。

  就像只是喜欢让阿尔兰哭一样,图勒巫师只是想听阿尔兰向自己求救,只是想要品尝那一份本能的依恋倚赖。

  恶劣至极。

  仿佛他们身处幽深的海。

  他正拖着阿尔兰下沉,沉向海底深处。明明只要松开手,阿尔兰就可以挣扎向海面浮去。可阿尔兰却只哭泣着、全然信赖着的、抱住他。叫他忍不住想知道,再往下拖一点,再再往下拖一点,阿尔兰是不是也还是只会抱住自己。

  是不是被他拖到海底,一起成为两具永不分离的尸体也心甘情愿?

  是不是直到最后一丝空气,也在与他的相欢中耗尽,也毫无怨言?

  答案是笃定的,始终如一的。

  可这答案这么这么甜蜜,听一遍哪里够呢?恶劣是怪物的本性,它一次又一次求索,明知故问,因每一次的如一,变得一次比一次更甜蜜更着迷。着迷到怪物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他的贪婪怎么能如此之多?而它的阿尔兰又怎么能一次又一次都给它想要的答案?

  又一次铃响。

  又一次泪水溢出眼睫,新干的未干的泪痕交错,让少年冰瓷般的脸颊看起来简直下一秒就要碎去。

  这得怪阿尔兰自作自受。

  总因他哭泣,又总依赖他。自作自受。死在他怀里也是活该。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要阿尔兰死在他怀里,然后将阿尔兰的骨和血和肉,一起吞下去,永永远远融为一体。图勒巫师又一次垂睫低想,然后又一次在仇薄灯快要溺毙前,将他捞起。

  手腕被捞起,放在唇边,细细亲吻。

  “阿尔兰,你和我一样了,”图勒巫师将少年抱在怀里,细细吻那一截沁出妖红的丝线,吻那宣告主权的银铃,又在少年耳边一处一处低语,清冷如雪的音色令他说的话越发禁忌,“阿尔兰……脏得好彻底。”

  小少爷一边低泣,一边无力环住恋人。

  他含糊地:“那、那就脏好了。”

  和你一起。

  一起脏,一起腐烂,一起落向大地,成为清清白白的泥,等来年春回大地再向上升起。

  “阿尔兰,为什么会愿意被我弄脏呢?”图勒巫师轻轻哄,哄他脸皮薄的阿尔兰在这个最坦诚的时候,吐露清醒时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答案,“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愿意的?”

  仇薄灯迷茫地望着他,仿佛不明白听到的话是什么意思。

  图勒巫师耐心地哄他,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这样的怪物?

  “因为……”

  图勒巫师听到自己的呼吸,听到自己的心跳,也听到少年的声音——

  “因为是你啊。”

  如所有的雪在同一瞬间,落向大地,又如所有的冰在同一时间,光下融化,图库伦河的谷,天狼牙的山汇聚成奔腾的川,哈卫巴林海开出洁白的阿尔兰。从未想过的答案,不是因为救命恩,不是因为罪,也不是因为赎。

  因为是你,只因为是你。

  就这么简单。

  时间、空间、语言统统失去了意义。

  图勒巫师久久怔愣,直到怀中的阿尔兰因他无意识收紧的力道,发出吃痛的声音,才下意识松开手。他忽然明白刚刚阿尔兰的迷茫,不是因为听不懂他的话,而是因为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就像不明白为什么问,天空为什么要拥抱大地,飞鸟为什么要寻找树栖,太阳为什么要从东边升起。

  明明,天空拥抱大地,飞鸟寻找树栖,太阳从东边升起,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如爱上你。

  “我来找你,你不能出雪原,可我一进雪原,你就找到我了,”少年环着他,“比命中注定还命中注定——你是我永世的天命。”

  近乎惶恐的喜悦,不敢相信的喜悦。

  不是他一个人的一见情钟,不是他一个人的一眼余生。

  是尽管懵懂,但与他相同。

  “可如果、如果接住阿尔兰的,不是我呢?”图勒巫师紧紧逼问,话出口的瞬间,嫉妒的毒蛇就已经在为这个不存在的假设,啃噬他的理智和心脏。他的面颊剧烈地、可怖地绷紧,但仍一字一句,追问下去,“阿尔兰……阿尔兰也会喜欢上那个人吗?也会像现在一样,愿意被那个人……”

  后面的话消失在用力盖上来的唇齿间。

  交错、坠落,至死方休的火。

  从王座到经纬粗糙的卡垫地毯,艳丽的装饰带环绕粗狂的猛犸神佛,濒死的间隙,仇薄灯抓住恋人的头发,语调破碎:“不……不会了,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如你一样病态而狂热地爱我,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如你一般,凶狠而又温柔地爱我。

  “假如有呢?假如不是我呢?”图勒巫师死死按住他,逼问,“阿尔兰也会……”

  他的逼问再一次被打断,仇薄灯奋力伸手,浑身发抖地拼命抱住恋人,牙关不住打撞,以至于说不出一个字来——不,不要假如,不要假设,不要是别人的假如……图勒巫师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恐惧,这么害怕。

  甚至比图勒巫师为不存在的假设而诞生的嫉妒还要极端,还要绝望。

  他怕得意识混乱,颤抖,癫迷,图勒巫师不得不将他死死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告诉他,没有,没有假如。

  仇薄灯死死咬住他,咬得深可见骨也不肯松口。

  图勒巫师任由他咬,任由他害怕得几乎也要把自己生生嚼碎吞下去,只以骨角凌厉的手搂住他,亲吻他。仇薄灯松开口,又拉下他,不管不顾,疯得彻底,不顾一切要向恋人寻找永世相伴的证据。

  他们相拥,他们相爱。

  他们有时候能听到雪落过大地的声音,有时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有时候不能。他们是兽,是人,是两个一样孤独的灵魂,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缺陷。最后,他们一起蜷在王座上睡去。

  像两只互相寄生的怪物。

  一个在另一个的怀里寻求温暖,一个向另一个的血肉寻求温暖。他们镶嵌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圆。

  ………………………………

  猎鹰穿过垂挂的布幔,落在金黄色的铜支架上,叫了两声,自己解开自己脚上的信绳,自己丢下带回来的信筒,自己去宫殿角落找吃的——这项技能是打第二个主人出现后,逐渐学会的。自从主人带回来漂亮少爷后,经常会撞上,隔那么一会才过来解信的时候。

  咕噜咕噜。

  信筒滚过连珠纹的裁绒地垫,撞在铺在地垫面的毯子,一只属于年轻男子的手伸出来,抓住它。

  仇薄灯枕在图勒巫师的臂弯里,睡得昏昏沉沉。

  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睡得很浅,不仅要整个窝在巫师怀里,还隔一会儿,就要惊醒,确认自己的恋人还在身边,变得比以前更加没有安全感。图勒巫师环住他的手一移开,他立刻就醒了。瞳孔惧悸。

  “阿洛。”他短促地喊了一声。

  “我在。”图勒巫师重新环住他。

  光线落进瞳孔,视野逐渐变得清晰,黑瞳中的惊惶,不安,终于一点点散去。

  他自温暖的被窝中伸出胳膊,搂住恋人,埋着头,闷不吭声。

  图勒巫师手指穿过他的头发,轻轻梳理。

  “我有个礼物,本来想今天给你的。”仇薄灯就像只受惊过度的猫,被顺毛很久后终于恢复过来,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发脾气。他狠狠咬了图勒巫师一口,又哽咽,又凶,“现在不想今天给你了。”

  图勒巫师应了一声,低低哄他。

  他越哄,仇薄灯越生气,气起来,又就着刚刚的印迹,狠命咬他。

  穿梭发间的手指,一下一下,微冷又耐心,是刻入骨髓的熟悉,完全无法想象,如果不是这双手,如果没有……昨夜的余悸充斥嗓间,仇薄灯不得不停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埋在他的怀里,委屈指控:

  “你干嘛吓我啊?”

第90章 聘礼

  他的阿尔兰病得比他想的更厉害。

  图勒巫师没说话,修如玉竹的手指搭在仇薄灯的颈处,带着骨玉戒的指节贴在下颌侧。颈动脉在虎口下博动,象征生命的血液在其中湍流。片刻,他迫使仇薄灯抬起头,露出漂亮脆弱的线条。

  微冷的齿尖落了下来。

  就像初见那一晚,强硬、锋利,几乎抵在骨上,只要牙尖上下一错,就能撕开雪白细腻的肌肤,撕开柔韧的血管,让血喷泉般汩汩涌出。

  极其特殊的安抚。

  不是正常小两口吵架时的甜言蜜语,更和温情扯不上关系,暴烈而残酷地将少年的生命衔于唇齿之间,拿牙尖咬,拿齿锋碾,最后再来回温热地舐——比起歉意的安抚简直更像摧毁,摧毁底线,摧毁本能。

  自我保护的生理反射要仇薄灯赶紧逃跑。

  仇薄灯理都不理,直接把它丢到一边去,低低闷哼着,仰高脸,紧紧抱住恋人的脑袋,方便他咬得更狠更过分一点。

  ——昨晚的假设真的吓到他了。

  他宁愿恋人真的将自己吞食进腹,也不愿意接受那种可怕的可能。

  “不会的,”图勒巫师声音低沉阴冷,“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把阿尔兰抢回来,让阿尔兰逃都逃不掉。”他折下怀中的少年,将他按下去,亲吻,“是别人找到你也一样,我会杀了他,我会把你抢回来。”

  流水般的黑发散在金丝绣枕套上,连带少年细瘦的手腕一起压进去,图勒巫师半撑着身,吻盖在犯起病来,呼吸急促的少年额头。仇薄灯自以为神智清醒,其实早已经陷入谵妄的旋涡,瞳孔比往常更大一些,颧骨也透出隐约的热红。

  眼睛、睫毛、鼻梁、唇瓣、下颌……

  都被一一吻过。

  “阿尔兰的这里,这里,都是我的。”

上一篇:废太子为何那样

下一篇:噩梦小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