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66章

作者:混元三喜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第八十二章

  银绒虽放出了“以后你要养着我”的豪言,却仍旧没答应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自那日之后,两人很默契地谁也没再提有关“妖王之子”、有关“那个梦境”的话题。

  日子一天天过去,暑热愈发难耐,银绒也愈发懒怠,大多数时候都化作原型,跑到灵药田附近躲阴凉。

  灵药田中种着一片白蛊莲,就养在奈离河下,奈离河是一道凌空悬在雾敛峰之上的灵泉,甘甜清凉,是整个蘅皋居夏日里最舒爽的地方,银绒怕热,甚至连睡觉都会跑到此处纳凉。

  一年之前,城阳牧秋嫌弃银绒掉毛,曾经把他锁在门外,不准靠近卧房,如今风水轮流转,银绒主动躲出去,倒轮到城阳牧秋守着空房,孤枕难眠。

  苦行僧一般活了五百年的老童子鸡,突然尝到肉滋味,再吃素可想而知有多不习惯……退一万步说,即便不想那档子事,怀里搂着个鲜活可爱的小狐狸精,说说笑笑也好,自己一个人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只愈发让人觉得长夜孤寂。

  城阳牧秋为了保留一些“人气儿”,强迫自己像凡人一般生活,按时睡觉、定时吃东西、定期沐浴,每夜都能安枕入定,如今竟生生躺得失了眠,闭目铺开神识,在一叶白蛊莲旁,找到了自家小狐狸。

  银绒四仰八叉地翻出白肚皮,两只前爪爪湾在胸口,似乎也没睡着,眼睛虽闭着,但毛绒绒的尾巴尖儿缓缓地一甩一甩,月光洒在银绒身上,将全身细软的毛毛都镀上一层亮亮的柔光,愈发显得柔软可爱。

  城阳牧秋很想冲过去,将银绒揽进怀里,却躺在原地没有动。

  银绒只是怕热而已吗?城阳牧秋能感觉出来,他还是在躲着自己。城阳牧秋其实一直在他浩如烟海的书库里,寻找传承术法的机缘记载——寒酥缠被传得神乎其神,什么刻入魂灵,什么血脉相承,但说到底,终归是种术法,也许是妖王弥留之际为自己找传人也说不定,至于银绒所说的那个“梦”,他怀疑与十方刹有关。

  妖族如今势微,与相魅在时不可同日而语,城阳牧秋至始至终都不相信,以十方刹那些苟延残喘的妖,能翻出什么水花。但不管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活捉十方刹,便能解了银绒的忧虑。

  城阳牧秋一整夜辗转反侧,胡思乱想,竟一刻也没有入定,好在他并不需要真的睡觉,而且只要闭上眼睛,便会做一些让人心烦气躁的“梦”。

  譬如狐耳少年化掌为爪,划破他的胸口,恶狠狠地说‘我要为父报仇’;譬如银绒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也不曾回头。

  城阳牧秋知道,这些不是梦,而是他的心魔。修无情道者,断情绝爱,极易被压抑的七情六欲反噬。上一次反噬,在那一夜之后,已经减轻了许多。

  确切地说,是在银绒对他毫无保留地卖了同族十方刹、对他展现出全然的信任之后,减轻了许多。

  而如今,他则是见银绒日益冷淡,害怕银绒离开,竟滋生了心魔。

  各大修真门派都很给面子地赴约,且都是门派掌门,或是门内地位崇高的长老,而太微境是出了名的富饶繁华,也有一些受宠的小辈被掌门带着来见世面。

  这些贵客都被安排在了頩姿岭,頩姿岭是专门接待客人的一座小峰,位于太微山脉的外围,毗邻外门弟子的居所,灵气相对来说不如内门充沛,却胜在曲径通幽,更重要的是,非常凉快。

  因为地势的关系,頩姿岭有一处常年被冰雪覆盖,上面还依山而建了座客房,叫做‘清霜居’。

  银绒如今地位今非昔比,在城阳牧秋的授意下,能支使得动所有傀儡仆从,有它们做苦力,整个太微境,没有银绒去不了的地方。

  天气愈发炎热,银绒终于受不了,便吩咐傀儡仆从带自己找太微境里最凉快的地方。

  傀儡人偶乖顺从命,划着小舟,眨眼之间,便带银绒抵达了清霜居,银绒见到那一片白花花的雪,就欢喜得不行,但还没落地,就意识到,这不对劲儿——这里应该有客人居住,院子里的石桌上,还摆着一盘没下完的棋,黑白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原来傀儡人偶再能干,也只是听命行事,没有脑子。它们得到的命令是‘去最凉快的地方’,才不管那里是否有人居住。

  若是门内弟子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客人。

  银绒知道自己应该赶紧回去,免得失了礼数,但那雪实在太诱人了,看起来好清爽,在炎炎夏日里,有什么比冰雪的诱惑更大呢?

  好想扑进去滚一圈啊!

  其实、应该,也没问题的吧,只是滚一圈而已,谁能注意到一只小小的狐狸呢?

  嗐,来都来了。

  银绒终究没抵住诱惑,吩咐傀儡仆从先退下,自己则化作原型,悄咪咪地落了地,竖起又大又软的耳朵,扬起毛绒绒的小脑袋,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莫非客人这时候不在?

  是了,城阳牧秋这时候正在与修真界的其他大佬们商议要事,客人也许也在其中,那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银绒便大了胆子,一个猛子扎进雪堆里。

  呜呜呜呜!好凉快的雪!

  能在炎炎夏日里在雪地中打滚,实在太爽了呜呜呜呜!甚至不想回去!银绒抖抖毛,跳起来,一个猛子扎进雪里,又抖抖毛,在小雪堆上来回跑酷,好不快活。

  然而,正撒欢儿时,却忽而听到说笑声,银绒不由得警觉起来,四爪并用,带出一片雪花,心虚地躲到雪堆后边——这要是被抓包了,他丢的可是太微境的人。

  说什么也不能被发现。

  银绒采补了修真界第一大能这么多回,修为已有了质的飞跃,掩藏妖气,糊弄过一般的修士不在话下,只能祈祷住在此处的不是厉害的大佬。

  就听说笑声越来越近:

  “阿裳姐姐,你们住的客房好别致,这么热的天气,竟这般凉爽。”

  “太微境不愧是第一仙门,每一处客房都别具匠心。”

  “咳咳,”有个少年人咳嗽一声,“谁不知道四大宗门并列,排名不分先后,连城阳老祖也认为南山派是贵宾中的贵宾,所以将方姑娘安排在这一处最雅致的清霜居。”

  被称为阿裳的少女倒不介意这些:“我爹爹他们都商议正事去了,你们不是嫌热吗,正好这里没有长辈管着,咱们好好乐一乐。”

  银绒松了口气,原来是几个小弟子,想必修为高不到哪里去,应该不会发现自己,只要等他们进了屋,自己悄悄溜出去就行了。

  然而,这一群年轻人并没有如他所愿乖乖进屋,而是围坐在那石桌旁,兴致勃勃地就着那盘残局研究了起来。

  银绒躲在小雪堆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在他天生不怕冷,将自己埋在雪堆里,反倒感觉很舒服,便无声地咬着自己的尾巴玩儿,心不在焉地听他们闲聊。

  年轻人的话题天马行空,从棋谱聊到“时政”——高谈阔论此次妖族作乱的天下形式,又聊到城阳老祖多么英武不凡,真人比传说中更加俊美清冷,难怪那么多美人明知他修无情道,还前赴后继地扑上去。

  等等,谁往城阳牧秋怀里扑了??

  银绒连尾巴尖儿也不咬了,竖起耳朵听八卦。

  “无情道又如何,老祖不是还有过婚约吗?去年还为了陈少宗主,冲冠一怒,拼着修为受损,也要进秘境救人。”

  银绒闻言,又无聊地趴了回去,心里鄙夷:谣言!你们懂什么!

  可即便这样想,听着别人议论自家准道侣时,总提起另一个人的名字,银绒心里还是不大爽。

  然后,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一只叫银什么的狐狸精,据说还爬过城阳老祖的床!”

  “我也听说过!”

  “我听说那狐狸精已被赶走啦,啧,是只媚妖,原来朝雨道君那样的清冷君子,也喜欢骚狐狸,和天下男子一般庸俗,我觉得好失望。”

  阿裳语气不悦:“慎言,我们是客人,怎能这样议论主人?”

  又有人说“大家都在传,老祖喜欢纤细白皙、长相妖娆的少年,你们注意到了没有,这一回,不少门派都带了这种类型的美貌少年,司马昭之心啊,都巴望着借着美人攀上老祖。”

  “尤其是那个文练宗的赫兮,号称什么岭南第一美人的,今日还跟着他们掌门去旁听。”

  银绒:“…………”

  “旁听?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长得什么样子?你们有人见过吗?”

  银绒再也听不下去,从雪堆里爬出来,愤怒地抖抖毛。

  “我同他打过照面,别说,真的美若天仙,是那种雌雄莫辨的美,恐怕任何男人见了都要心动,何况老祖恰好就喜欢那一种类型——诶?什么东西蹿过去了?我眼花了?”

  城阳牧秋与众掌门议事完毕,面无表情地御剑回蘅皋居,银绒最近对他很是冷淡,所以连回居所也提不起兴致。

  城阳牧秋觉得自己心魔愈发严重了——出议事厅的路上,撞见一个纤细的红衣少年,竟险些误认成了银绒,因而在那少年于自己面前跌倒时,还伸手扶了一把。

  其实,虽然身形像,脸型像,但只要稍微仔细看清,就会发现,他的容貌可比自家小狐狸精差得远。所以,城阳牧秋怀疑自己是对银绒思念成疾,连眼神也愈发不济了。

  哎,对枕边人‘思念成疾’。

  城阳牧秋在心中苦笑,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自己更苦闷的人了,明明人就在身边,却碰也不敢多碰,看也不能多看一眼。

  也不知这样不算冷战的‘冷战’多久才能结束,小狐狸精的心结要多久才能解开……

  在别人眼中,城阳老祖永远喜怒不形于色,把‘面无表情’当做面具,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便也没人看出他的烦恼,更无人劝解,城阳牧秋也孤独习惯了,步履沉重地回了蘅皋居。

  因为知道多半会面对空荡荡的卧房,索性直接去了书房。

  但刚穿过樽酒亭,就见到个纤细玲珑的身影,红衣、狐耳、墨发。

  城阳牧秋因觉得银绒心情抑郁,这些日子故意躲着自己,便也不大敢上前,却见少年啪嗒啪嗒冲过来,径直冲进他怀里,并搬过他的脸,怒气冲冲地、有声地亲了一口,然后骄纵地说:“明天我也要跟你去议事!”

第八十三章

  银绒能多同他说句话,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亲!上!了!

  城阳牧秋哪里会有不答应的,别说去议事,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立即飞升去摘,“怎么突然想去旁听?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银绒本来想说,别人的掌门不也带着年轻貌美的徒弟去旁听,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他觉得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免得把试图勾引自家准道侣的小妖精吓跑了,于是哼道:“在家呆的无聊,想出门透透气。”

  然后又说:“我要挨着你坐。”

  “!”

  银绒:“可以吗?”

  城阳牧秋强行抑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才勉强保持住一派掌门应有的体面,说:“自然可以。”

  城阳牧秋趁热打铁:“好久没同你好好说说话了,现在天色还早,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银绒看看已经黄昏的天色,很想说“我对下棋没兴趣”,但也觉得他们的确好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哎,其实他也知道,这些日子,他冷落了城阳牧秋,若真一直这样下去,自家准道侣没准儿真就被人抢走了——毕竟是那么优秀的人,又英俊又富有,又有权又有势,多少人惦记着呢。

  银绒于是改口:“那你教我。”

  城阳牧秋便兴致勃勃地吩咐傀儡仆从们摆好棋盘。

  “黑子先行,通常第一枚棋子可以下在这里。”城阳牧秋边耐心讲解,边一心二用地想,明日该如何安排“议事”。

  其实围剿妖族的方法并不复杂,基本思路就是:先剿杀在明面作乱的妖,再引幕后的始作俑者出洞。如今各门派世家已经按地盘分配了任务,大方向已定,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现在的“议事”,还不如说众位掌门大老远前来助威,太微境尽地主之谊,借机笼络更多的门派,以稳固在修真界的地位。

  城阳牧秋便想:银绒好不容易再次对自己笑,那必然要抓住这次机会,明日得好好安排才行。

  首先,银绒喜欢热闹,不喜欢那些枯燥乏味的流程,那便安排些美食品鉴、饮茶赏花的环节,减少“正事”,反正正事也谈得差不多。

  其次,银绒要挨着自己坐,小狐狸很娇气,那么硬的椅子,自己皮糙肉厚的,坐多久也不觉得累,但银绒不行,得重新换一把,对了,他怕热,若是在室外赏花品茶,还得多加一把华盖,还有冰鉴……

  银绒白天听那些别派的后生们讨论棋艺,还觉得无聊,如今自己玩起来,竟发现挺有意思——城阳牧秋故意让着他,银绒总能险胜一两子。

  因而不知不觉竟玩到深夜,连蜡烛也燃尽了。

  银绒最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城阳牧秋抱着他,回的卧房,形单影只地过了许久,终于能与自家道侣同床共枕,城阳牧秋抱着又香又软的少年,发出满足的叹息。

  睡觉对城阳牧秋来说并不是必须的,因而第二日一早,时辰一到,他便精神抖擞地醒了过来,思忖片刻,还是没忍心把银绒叫醒,只留下傀儡仆从看顾他,自行先出了门。

  今早赏花会的消息刚放出去,各派便纷纷派人询问,是否能多带些弟子同乐?今日原本就是为了哄银绒高兴,多些人,更热闹,银绒想必也是欢喜的,城阳牧秋自然答应。

  太微境的弟子们办事效率很高,从得到消息,到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把会场布置得奢华有格调,有从灵药园搬来的珍奇花卉,有当季的鲜花异草,茶点是十几个大厨房分工合作,现如今主人未到场,品茶会没正式开始,餐前点心便已流水似的送了上来,随意供人取用。

  大约能用四个字来总结:财大气粗。

  真不愧是第一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