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59章

作者:混元三喜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城阳牧秋以为银绒被那猫妖的死状吓坏了,笨拙地安慰:“不怕,有我在。”

  银绒这回真没心情再逗城阳牧秋,低着头说:“它先加害别人的孩子,罪有应得,但我还是有点怕……你说斩妖除魔,是你的分内之事?”

  这不是银绒第一次见到同族惨死,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城阳牧秋对不相干的妖痛下杀手。

  大家都说妖、人两族势不两立,银绒也是听着老祖降妖伏魔的故事长大的,他早知道的,并不惊讶,只是,突然有点害怕。

  城阳牧秋觉察到小狐狸精情绪不对,有些无措地说:“那只妖咎由自取,你又不曾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与他不同。”

  银绒小声:“可我采补你的阳气,也是偷你的修为。”

  城阳牧秋:“若我心甘情愿,便不算伤天害理。”

  听到这句“心甘情愿”,心里莫名有些甜,可银绒鬼使神差地问:“那若有一天,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呢?仙尊会杀了我吗?”

  城阳牧秋皱了皱眉。

  银绒有些紧张,不安地抖了抖头顶毛绒绒的狐耳,就听城阳牧秋黑着脸说:“本尊会杀了奸夫,然后将你关在蘅皋居,永世不见天日!”

  银绒:“?”

  银绒被城阳牧秋不由分说地拽走,不得不小跑着跟上,心里鄙夷地想:祖宗脑补到什么了?他以为自己能做的坏事只有采补一件吗,嗨呀,真是淫者见淫,谁能想到修无情道的仙尊会堕落到这种地步,满脑子男盗女娼呢,啧啧。

  银绒原本准备翻修房子,但“衣食父母”城阳牧秋坚持不准,并以附赠灵石为条件诱惑,银绒不大明白祖宗为什么执意要留下这么个破房子,却还是没禁得住他老人家的威逼利诱,妥协了,将原本的小茅草屋保留下来,重新在茅草屋旁的空地上再盖一间大瓦房。

  银绒请的泥瓦匠是三只河狸精,与那只吸食凡人孩子精气的‘夜星子’不同,它们老实本分,靠手艺赚灵石。

  三只河狸精都是半妖,憨憨肥肥的,壮硕的中年汉子模样,绿豆眼大鼻子,笑起来会统一露出雪白锋利的大板牙,手是兽爪形状,指甲厚长而尖锐,虽然胖,但身形灵活,行动迅速,抱着“胡老爷”定制的上等原木来去如风,再咔擦咔擦啃出严丝合缝的卯榫,最后和泥砌墙……

  泥瓦匠们利落非常,还日夜赶工,银绒躺在隔壁窄小的床铺上,满耳都是热火朝天的“咔嚓咔嚓”声。

  银绒舒舒服服地吐出一口气:“真好听。”

  依着城阳牧秋最近的变化,他不管说什么废话,祖宗都会适当接上一两句,银绒等着他接茬儿问“这有什么好听的”,然后好顺理成章地炫耀:“这是灵石的声音,是我胡银绒一夜暴富,出人头地的美妙声响。”

  然而,城阳牧秋却好像没听见似的。

  银绒试着推了推他,竟没反应。

  “睡着了么?还出了这一身汗。”银绒咕哝。

  与祖宗同住了这么久,他们俩几乎夜夜笙歌,城阳牧秋偶尔早睡一次,银绒倒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故意拿指头戳了戳城阳老祖的胸口,“真睡了啊?”

  城阳牧秋仍旧没反应,银绒悻悻地闭了嘴,抽出汗巾子替他擦干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挨着他重新躺下。

  床本就窄,平日里都是城阳牧秋要求,不准他变回原形,银绒才任由他抱着,但今夜也许是祖宗出了汗的缘故,银绒也觉得格外热,干脆变回小狐狸,跳到枕头边儿上,抖抖毛,用爪爪刨出个舒服的坑儿,才卷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城阳牧秋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外人都道无情道最凶险,只有一路修炼到化神三重境,堪破了大道,与天地同寿,才算安枕无忧,被无情道反噬的感觉,却只有修炼者自己知道。

  每一层修为境界突破前,修士都会有一次心绪震荡,且越往后,越凶险。城阳牧秋记得,几乎每次突破前,那些平日里感受不到的喜怒嗔怨哀都会潮水般袭卷,几乎将他生生淹没,脑子里嗡鸣不止。

  且不是一次性的,如果非要形容,像是女人生孩子前的阵痛,一次次反复折磨,越来越汹涌,越来越逼得人发狂。

  可他明明两年之前才刚刚突破化神二重境,又在秘境中强行压制了境界,有损修为,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快再次突破……

  这一回的‘反噬’也与之前不同,并非光怪陆离的、令人窒息的情绪,而是具体的画面和声音,像是一段回忆。

  从两年前他在雪窟谷遭遇了无量宗狗贼的伏击开始,有个灵秀白嫩的小少年,被自己掀翻在地,半边身子栽进雪堆里,露出一双嫩白赤脚,和一条蓬松的大尾巴。

第七十二章

  “银绒!”

  城阳牧秋猛然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他喊着银绒的名字,却无人应答,只听到机械的、“咔擦咔擦”的声音。

  这一刻,城阳牧秋还没从回笼的记忆中清醒过来,有些分不清回忆和现实,一时忘了隔壁还在造房子。

  猛然冲进隔壁的时候,因为用力过猛,刚搭建好的门框整个倒地,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三只河狸精被吓了一跳,在他们七嘴八舌的惊呼——“地基打得很牢固这不可能!”——中,城阳牧秋一把抱住了懵逼的银绒。

  银绒腾出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拍城阳牧秋的背:“你要勒死我了……”

  城阳牧秋这才稍稍放开他,过了片刻才喃喃道:“对,对,在建房子,我还以为……”

  银绒艰难地从城阳牧秋怀里挣扎出来,揉着自己的肩膀,“出什么事了呀?”祖宗突然之间发什么疯啊?

  然后,紧接着,银绒就看到更让他震惊的事情——或许能排进‘修真界十大奇闻之首’——修真界第一大能、类仙城阳老祖、铁石心肠的无情道祖师,他哭了。

  哭了。

  了。

  这世上能看到他老人家真心实意笑一次的人,都屈指可数,他竟然看到他……哭了?

  银绒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正准备原地躺下,再重新起床,就听城阳牧秋喃喃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

  银绒:“你对不起什么?”

  城阳牧秋没有回答他,心中却很明白自己对不起银绒什么。

  于太微境与银绒重逢时,他听说自己欠了这妖精救命之恩,心中烦闷不已,甚至嫌恶他多管闲事救了自己,只想早早了了因果,送这碍眼的东西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银绒辞行,毅然离开,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对银绒的感觉,从太微境一路追到枫烟城,再到琵琶镇,听东柳亲口说银绒曾经多么喜欢自己,甚至为了救他,连性命也不顾,彼时他心中欢喜;

  如今,清清楚楚地想起来,当时在地宫中的绝望,瘦弱的少年背着他一路逃窜,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少年坐在他身上,一边抽抽噎噎,一边轻声说“不要死,我在救你”。

  度丹的记忆,原本是很模糊的,可重现在“梦”中,他竟听清了小狐狸精全程絮絮叨叨的碎碎念:

  “哥哥你别死啊,我师父说,媚妖一辈子只能度一次丹,得留给最喜欢的人,我把唯一的机会给你啦,不能浪费我一片苦心。”

  “你是我第一个炉鼎,我也是你第一个男人,这是什么缘分啊?快醒过来,活过来,以后你才能享受这花花世界,到时候我请你,叫上红袖楼最美的姐儿和小倌作陪好不好?”

  “我后悔了,别叫他们,我不想让你和别的男男女女亲热,就一辈子给我做炉鼎好不好?”

  “哥哥你争气点,打起精神来!熬过这一遭,你还给我缝补布娃娃,我们一起去坊市上卖掉,多攒一点铜板,换成灵石,把小房子翻新,换一张大床,我不嫌弃你是个废人,陪着你变老好不好?”

  “……”

  原来,他们早就彼此爱慕,原来,银绒也曾经畅想过一生一世。

  可自己都做了什么啊。

  城阳牧秋从来没这样真切地懊悔过,但恸哭从来不是他解决问题的风格,他强行克制住情绪,不动声色地使了个小法术,将眼泪蒸干,却没克制住沙哑的声音:“我知道为何舍不得这间茅草屋了。”

  “以后,”他有些紧张地复述银绒当时的话,“以后我们把小房子翻新,换一张大床,我陪着你,慢慢变老好不好?”

  银绒:“……”

  城阳牧秋惴惴地望着银绒,忐忑又期盼地等着他的回答,却眼睁睁看着小狐狸精皱起小脸,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你才变老呢!”

  “我们媚妖的皮囊是不会变老的!会停在一个合适的年纪就不长了,”银绒,“比如说我师父,他用来修媚术的女身永远二十六七岁,丰姿昳丽,绰约婀娜,那种长相最容易吸引男人,又比如我,一百多年前就是这个样子,以后老了,就算寿数将近,也会这副模样,这是我们的修炼之道,若真变成八九十岁的老头子模样,还拿什么采补?用褶子夹死男人吗?”

  城阳牧秋:“…………”

  城阳牧秋一腔汹涌的情绪,倒是被银绒这番话冲淡了不少,可同时,又生出另一股酸涩:看来,银绒已经忘记了当初在地宫里,自己亲口所说的那番海誓山盟。

  可见,无论多深的情谊,也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磋磨。正巧,自己便是磨光了他们之间感情的一方。

  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城阳牧秋好脾气地道歉:“是我不好,以后不乱说了。”

  银绒骨子里大约流了某位著名祸国妖妃的同族的血,虽没做过王妃,但很会恃宠而骄,立即顺杆爬,“那你要记住,不能再犯了!”

  城阳牧秋:“记住了,不会了。”

  银绒:……哇。

  祖宗怎么这么听话哦?原来这就是被追求一方的感觉吗?有点爽啊,这世上能对城阳老祖颐指气使的人,是不是只有他一个?

  都说城阳衡战力天下第一,竟然对他唯命是从耶?那他是不是比天下第一还要更厉害?

  银绒被自己的脑补膨胀到了,然而,还没膨胀多久,他便意识到,祖宗并不是对他唯命是从,甚至很不听话。

  银绒衣锦还乡的计划已经实施了一大部分:

  翻修住所√

  孝敬师父√

  招揽一大批美男子(因恩客在此,此项需延后)

  那便只剩下最后一项:找到从前看不起他、曾欺负过他的人,然后在他们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因为如今常有外来妖族作乱,琵琶镇入夜之后不太平,所以掌灯之后,街上便几乎没有行人,夜晚营业的红袖楼也受到了影响,生意惨淡了不少,唯有白日还能弹弹琴,唱唱曲子,勉强有些人气儿。

  银绒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做兰栀的小厮,被她反复刁难,后来又被涂大嘴追得走投无路……不得不离开,反正很是狼狈。

  银绒与城阳牧秋——听说自家准道侣要逛妓院,城阳老祖自然要紧紧跟着——进门的时候,便看到大堂里站着接客的窑姐儿和小倌们,统一都穿着大红衣裳。

  银绒奇道:“红袖楼抽什么风?统一裁制衣裳了?”

  新来的龟公不认得他,解释道:“小爷,您有所不知,这是鹿吴城传来的新式样,现在整个修真界的妓馆都时兴大红袍子,据说有一位花魁,名唤红袖公子,美艳绝伦,多少见过大世面的王孙公子,只肖看上他一眼,连魂儿都丢了,我们这里又恰好叫‘红袖楼’,正应景儿……”

  话音未落,已经有几个龟公认出了银绒:“这不是银绒吗?”

  他们七嘴八舌地打趣:“呦!小银绒回来啦?听说你发达了,怎么还回咱们这儿谋差使?”

  这些人不过是习惯性逗小孩儿,但在场却还有几个熟人。很不巧,正是与涂大嘴交好,曾经伙同那只癞蛤蟆精欺负过银绒的客人。

  他们说话便没那么好听了:“好久不见啊!小狐狸精,你回来谋什么差事?莫不是回来卖屁股的?哈哈哈哈哈!”

  “自然是因为他师父把那点灵石都输光了,如意赌坊都传遍了,那老东西的徒弟发了财,他可倒好,那么多上品灵石全给败光了!”

  “碧玉,哦不,东柳那不男不女的东西,自己输得当裤子不说,还要连累徒弟!但真别说,他这小徒弟水灵得很,我瞧着比那什么大名鼎鼎的红袖公子还要好看,从前三贞九烈的,不肯让我们碰一下,现在回来卖,还不如卖给我们熟人!”

  若是从前,听到别人这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银绒一定气得在记仇本上怒记几百字,可现在,他非但不气,还有点跃跃欲试。

  嗨呀,如今妖丹已回来了,灵力今非昔比,那几个烂番茄臭地瓜捆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但同时,他还发了财,如果当着他们的面豪掷千金,甚至包场,让龟公把他们赶出去,好像也挺爽的?

  银绒犹豫不决,不知该文斗还是武斗比较解气,就看到身边的城阳牧秋出了手。

  “住手啊!”银绒急道,可下一刻,方才那些出言不逊的小混混,全都从二楼大堂跌落,脑袋齐刷刷陷入一楼的木质地板里,只留半截身子在外头挣扎,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丢人。

  ……说好的言听计从呢?

  银绒有点解气,又有点遗憾,向城阳牧秋小声抱怨:“你怎么突然出手啊?”我想自己来啊。

  城阳牧秋虽然没有对胡老爷的指示唯命是从,但态度还是良好的:“对不住,看到他们就有些生气,没忍住动手了,没死,你还可以继续。”

  满楼都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嗷嗷乱叫的妓子,银绒在混乱中走上前,照着屁股挨个狠狠踹一遍:“听到没有?人家看见你们就生气!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丑了?”